张端睿面上表情一顿,眉头瞬间蹙起:“这是什么问题?那女子贤德,事关宗祠继承,自是愿意的。”
木灵语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莞尔一笑:“是我逾矩了,对不起,表哥,还请原谅我那些不当之语。”
张端睿微微点了下头。“不过”,木灵语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过头对张端睿说:“如果我是个男人,在娶了一个女人之后,不管她能不能生儿子,都绝对不会纳妾或是另娶。两个人的感情若是掺杂上了第三个人,便是破碎的,混杂的,也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张端睿面色平静:“能纳妾……也比像慕枫那样……好上许多。”
木灵语一怔,随即苦笑地摇了摇头。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你的想法不代表别人的想法。”木灵语回过头看着眼前树木密集的林子,想到秦慕枫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面瘫脸,顿了顿又道:“他只是运气不好,不关他的事。”
“这些年,他越来越沉默寡言,若不是你在他周边时不时去戏弄他一下,估计他这个人以后都不会说话了。”张端睿走上前去与木灵语并肩:“他以后都很难再回书院了。”
“啊?”木灵语没管张端睿说的前半段话,直接被后半段话给惊到了,诧异地扭头看他:“什么叫‘很难再回书院’?”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他难得在书院待了。”张端睿一笑:“所以啊,语语你算是真正成为封龙一霸了。”
“别跟我说这个,我问你到底怎么回事!他要去哪?去做什么?”木灵语急切地问,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张端睿的衣袖。
“他说出去散散心。”张端睿摊手:“语语,可别把我这衣裳扯坏了。”
“散心……散心……”木灵语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手上力道渐紧,拽着张端睿衣袖的手未曾松开。
他要走了,真的要走了……或许很难再回来了,或许再也不回来了……
木灵语神思有点儿恍惚。
她想起八年前初见时,那个拽得不行的小男孩儿,再到两年前来到书院的那个一脸冷漠的少年,心里竟然有丝疼痛。
那六年的时间里,她时不时会回到木家大宅去,偶尔也会见到秦慕枫,只是他越来越沉默,整个人似是个冰山,全身散发着冷气,就如同寒冬里单个堆砌成的雪人,不仅冷,而且孤独,寂寞。
而平原郡秦家,在风头日盛的同时,也笼罩上了丝丝阴霾。
这一切,全是因为秦慕枫。
秦家大少,聪颖内敛,商界驰骋,所向无敌。世人对秦慕枫的评价除了这十六字的溢美之词,称他年少便有一股子魄力之外,还多了一个讽刺无比的说法。
克妻。
他没有真正娶过妻子,但他克妻的名头早已坐实。久而久之,平原郡有点儿脸面的人家都不愿意与他结亲,有适嫁女儿的富贵人家更是避他唯恐不及。
只因为,与他结亲的姑娘,不是生了怪病去世,便是与人私奔失踪,或是受了刺,激跳湖、上吊、吞金。
林林总总加起来,与他订过亲的姑娘有六位,可都丢了性命。那位私奔失踪的姑娘据说后来是在青楼找到的,找到的时候已经气若游丝。
更可笑的是,那家姑娘的父母为了自己家族的名声,硬是把这消息掩住了,只说是秦慕枫克了他们家女儿,他家女儿得病离世。
而秦慕枫,一向要强,立于人上的秦慕枫,却对此事保持缄默,不去反驳,不去辩解。
木灵语不知道他为什么从来不为自己辩解过,她只是心疼那么一个男孩子,便要被这种封建迷信毫无根据的无稽之谈生生断送了将来的幸福。
老天,何其残忍。
木灵语理不清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只是不想看到秦慕枫这样消沉下去,对世间女子绝了念头。
所以,打从秦慕枫上书院开始,木灵语就处处与他作对,费尽心思地去招惹他,当然,其中还有她一点儿小心思。令她觉得欣慰的是,这些年秦慕枫不再变得那么寡言,在她和张端睿的影响之下,秦慕枫话也多了些,不像从前,一天说不是半句话,只知道埋头看那些书。
现在,他打开了心结了吗?开始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吗?
她一心想要保护的人,也真的长大了呢。不过,这梁子还是结着的。
也……就这样吧。
木灵语微微叹了口气,回过神来后放开了张端睿的袖子。
“走了也好,没人再来挑战我的权威了。”她故作无所谓地道:“这书院嘛,也少了一个祸害。”
张端睿掸衣袖的手一顿,笑靥如花:“我说语语啊,你端睿哥哥我可还在书院呐……”
木灵语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你也算个角儿?拉倒吧,就你?只配给本姑娘提鞋。哼,烂桃花想挂墙头,想得倒美。”说完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哧哧”笑了起来。
嘿嘿,挂墙头,不错,不错。
“刚才还伤春悲秋的,这下又笑起来了。”张端睿莫名其妙:“真是不懂你们女人。”
“人家是女孩!”木灵语怒:“女人跟女孩不一样!”
“好好,不一样不一样……”张端睿抚额:“我说语语啊,你有什么打算没?”
“什么打算?啪!”木灵语拍下了飞吻上自己脖颈的蚊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现在当务之急是抵制我爹要我读的《女诫》!”
张端睿瘪瘪嘴。他就知道,木灵语的想法永远不是处在正常的思维上。
“我是说——慕枫要走了,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难不成他走了,没人让我时时算计着,我就寂寞了?切,这不还有桃花你在嘛,本小姐不会孤单的昂……”
“我是说……哎,算了,懒得理你。”
张端睿打开扇子又摇了起来:“我也走了,回去补个觉。”
“去你的吧。”木灵语打了个招呼,索性又坐了下来看着水里游着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