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灵语看着溪水哗哗哗地流着,无意识地呢喃:“我难过……”
“你难过个什么劲儿?”张端睿闻言一笑:“户部给事中大人可是你嫡亲的堂哥,你可别说你对他有那个意思……”
张端睿也真是疯了,木灵语一八岁女娃怎么着也不能明白男女之间那种事儿吧?
木灵语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小手拨着额前散下的碎发,未婚女子特有的额间朱砂痣衬得整个脸玉面光洁的,完完全全一明眸皓齿的美人胚子。
“我又不是为自己难过。”
“难过的不是你嘛,怎么又不是为了自己难过?”
“哎,你不懂。”木灵语老成持重地来了那么一句:“你还太小,不明白的。”
张端睿差点笑喷。我小?我至少比你这小丫头片子大上了八岁吧!张端睿闷笑一声,用胳膊肘撞了下木灵语的肩:“我不懂,你说说呗。”
“我想,大嫂嫂一定很难过的。”木灵语声音低沉,思绪飞远。
记得前世的她也算是个积极向上勤奋好学的五好青年,上学的时候因为周围不乏父母认识的朋友的孩子,她的身家大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穷一点的同学自卑,不愿意跟她玩,而那些家庭富有的,她又觉得他们太过娇气,不爱跟他们混在一起。
到了工作的年龄,因着那变态上司的暧昧表现,弄得公司里的人都觉得她是个狐狸精似的人物,也对她敬而远之。
所以,前世的从小到大,除了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对某个符合大众审美观的男性在心里有过一种似挠似抓的被人称为“爱”的感觉以外,她还真没有遇到过被人表白或者是对人表白的情形。但是她一直觉得,爱情、婚姻这种东西,只能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容不得别人插足。
而这世,出身于大家庭的她,难道要学着自己的长嫂那样,将来与“众姐妹”一起服侍夫婿,还不准说“不”?
恐怕自己的娘亲在将来她岁数到了,该许人家的时候,也会这样教她吧?不能妒忌,要以夫君的意思为先,三从四德……
木灵语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坚决不能学《女诫》!不管怎样适应这个世界,绝对不能对爱情、婚姻妥协,那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只能是两个人……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张端睿闻言松了口气,轻拍了下木灵语的头,望着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气嘟嘟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说你啊,还真是‘忧他人之不忧’。你那大嫂嫂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然,谨表哥怎么会与她成亲四年也没纳妾?将来妾进门了,不也还是在你大嫂嫂手里捏着,欺负不到她头上去。”
木灵语眼神一暗,本想打开张端睿摸她头的手,听到此话又颓然将手放了回来,深深叹了口气。
古人的思想里,的确没有一点儿对女人的尊重啊。
“既然这样的话,你到底还难过什么呢?你倒是说啊!”张端睿见她又不说话,急了,拽住木灵语的小胳膊猛摇,摇了两下反应过来,笑道:“诶,你是不是担心妾进门先你大嫂嫂生下儿子啊?”
木灵语抽回被他抓住的手臂,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事儿吧,却也好办。”张端睿说:“长子不是嫡子,在家族上来说是失了脸面。不过若是你大嫂嫂能把庶子认作嫡子养,一方面顾及了家族的面子,另一方面,也算是有了嫡子做保障,便两全其美了。所以啊,你也别担心了。”
“哼。”木灵语推了他一把:“听你说话就恶心,起开!早知道就不拉你跟我说话来恶心我了。”
木灵语翘起脚在空中甩了甩水珠子,等着晾得半干就迫不及待地穿上了旁边放的绣鞋,站起身拍拍屁股后面的泥土,鄙视地再望了眼石化中的张端睿,拣起地上她放的折扇朝他怀里扔去。
“继续摇你的骚包扇子去吧!风流滥情小心得病的情场浪子。哼,全是贱男人!”
“诶……喂!”张端睿半晌才反应过来,很是惊异地看着木灵语:“我哪恶心你了?你说的这话对我说倒也罢了,我不会跟你计较,可你若是对别人说,那可是大大的得罪人你知不知道!”
木灵语恼怒地瞪着他:“我有说错吗?有吗!你们这些男人就顾着自己要传宗接代,不管妻子的想法和感觉,硬是要让个莫名其妙的人插足进去,不是贱是什么?不是恶心是什么!”
“这就恶心了?传宗接代是男人的职责,这怎么就恶心了!”张端睿脾气也上来的,梗着脖子跟一个八岁小女孩儿吵,一点儿也没觉着失了分寸。估计也是忘了木灵语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吧。
“我呸!生男生女明明是你们男人决定的事情,偏偏把责任怪到女人头上,以此为借口就想为所欲为。”
“生男生女自是女人肚子的本事,关男人什么事?”张端睿恼道:“生不出儿子,是自己命不好,难不成生不出儿子还不准夫婿纳妾生子以继香火?笑话!”
木灵语懒得跟他扯这种现代医学常识,冷哼一声,迈着步子便要走。
“你站住!”张端睿疾走两步挡在她面前:“平日里你任性淘气,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好说你,可是你今日太过分了。不说你说的那些惊世骇俗之语,便是因着那句‘早晚得病’,你也得跟我赔礼道歉。”
木灵语也知道今日自己的话有点儿伤人,可是要她道歉也是抹不开面子,当即抬起头冷冷盯着张端睿,道:“要我道歉,可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若是有一天,你真心爱上一个女子,愿意为她生,愿意为她死,那么,当她生不出儿子,你父母、亲人、朋友,甚至是你爱的那个女子都劝你纳个妾生个儿子继承香火,你可会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