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安氏有些哽咽了:“您告诉我到底我哪儿做错了,我一定改,一定改!”
岑氏顿了顿,交叠在膝上的双手微微动了动,食指一搭一搭地敲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缄默不语。
安氏这才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忙惶恐地低头,“夫人,我……我不是……”
“你心善,但,不适合我们家。”岑氏截断她的话,站起身来,芬儿忙上前在一边搀着。岑氏对着安氏笑了一下,说:“我不是个刻薄的人,只是你的性子,语儿却是不能交给你带的。东西和钱你都拿着,够你用上一段日子了。你也别记恨我,这样对你、对语儿,都好。”说完便扭头离开,芬儿芳儿也随着去了。
安氏怔在当场,半晌反应不过来。
不止安氏,木灵语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样就算把人轰出府去了?也没给个明确的理由啊,什么叫对你对我都好的,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夫人,你说这安氏会不会说您的坏话啊?”芳儿较为活泼些,憋了一肚子话:“按说她没半点儿差错,就被咱们辞了,心中肯定是有怨的。”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岑氏简单回了句话,不再想说什么,回了自己的屋子小睡。木灵语想解清个中原委,无奈岑氏一点儿再提及的意思都没有。
很快,木府新来了个奶娘,娘家姓曾,为人爽朗,也有点子魄力,人缘很好,比之安氏活泼了很多,成了木灵语的新任奶娘。至于安氏,收拾了东西回家。好在这段日子也赚了些银钱,她自己把岑氏赏的钱藏了起来,专心照顾女儿。
在一次曾氏与芳儿的闲谈中,木灵语窝在床上听得一清二楚,总算知道了自家娘亲心里的打算,不由又是叹气,又是敬服。
岑氏为人不错,就算有点什么算计,也是为着亲人着想。安氏虽是为人腼腆,但有点小家子气,性子又绵软,没点儿心机,容易被人拿捏住。这样的人放在木灵语近身,是万万要不得的。
岑氏是在老祖宗大寿那日才下了决心要辞退安氏的。那般胆小扛不住事,人一多就畏畏缩缩地躲着,这等性子若是遇上点儿什么事儿,只能是任人宰割的那一方。
豪门深宅里需要的不是完全的良善,还得要会同妯娌公婆耍心机、收服丈夫的真心、揽住内府的大权。岑氏原本打算的是将木灵语嫁到自己的娘家,这样她总不至于吃苦,但目前看来,这档子事儿能成的几率很玄——四姑奶奶已经盯上木灵语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安氏便不能再做木灵语的奶娘了。依木灵语的身份,将来少说也是个管家夫人,要真在安氏身边待久了,学了她那软和的性子,到时候吃亏的终是她。为着木灵语着想,岑氏不得不做回恶人。
古往今来,为子女打算的父母比比皆是。这本是件小事,但或许是木灵语前生性格使然,通过这件事,她才算是彻底接受了岑氏这么一个娘亲。
以前她只是觉得岑氏随时都在算计着她的婚事,心里对这个娘亲有些不耐,认为她一点都不尊重自己的意愿。现在想来,古代不比现代主张婚姻自由,恋爱随意,这可完全是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地儿啊……
只是她现在对婚姻这事特别厌烦。
有没有搞错啊,她这么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出生半年都不到的奶娃娃现在就有两个“或许”能成为她将来丈夫的人选,太没天理了吧!人家好歹是小花骨朵儿,不带那么摧残的……
在古代的第一个新年,木灵语毫无意识地放任它过去了。冬季大雪漫漫,冻得人骨头都透寒,可即使是这种恶劣的天气,木家大老爷木载朴也还得急急忙忙赶回京中去。他是京官,能得恩典回乡已是皇恩浩荡,继续耽搁着,怕是会被御史盯上,遭受弹劾了。
这日一大早,木家三位老爷连同自己的嫡子一起去了上房,恭敬地伺候了老太爷起身。木载朴、木载梓是要谈离家之事,木载杼却是要求自家爹爹帮忙找个差事儿做。
木老太爷笑呵呵地由着儿子伺候着,祖孙三代一起用了早膳,和和乐乐地始终把笑挂在脸上。
饭毕,木老太爷让木载梓给他捶背,闲话家常道:“谨哥儿今年也十五了吧?”
木诩谨听到自己的名字,忙回道:“是的,爷爷,入夏便十五了。”
“学问做得怎么样啊?”
木诩谨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在京中还是有些历练,但对着自己血缘至亲还是有点儿羞意,微微红了脸说:“自是比不得三叔的……”
木载梓力道适中地给老太爷捶着背,闻言笑道:“谨哥儿莫要如此谦虚,在你这年纪能将文章写得那般好已是极其不易了,切莫妄自菲薄。古话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学问哪有做得完的?你定要相信自己才是。”
木诩谨忙道:“三叔教训的是。”
木老太爷捋了捋须,满意地看着木诩谨。长子嫡孙的地位在整个家族是不容忽视的,从某种程度上说,还昭示着这个家族的荣辱兴衰。木载朴是做了京官,要是木诩谨也能步入仕途,木家就算是父子两代为官了。想到这,木老太爷问:“谨哥儿可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打算?”
木诩谨想了想,回道:“听凭爷爷与父亲做主。”他倒是想雄心勃勃地说自己要做官,可母亲教过他要“以长为先”,不能忤逆长辈的意思。
听到此句,木老太爷更是满意,呵呵一笑:“谨哥儿真是个懂事的。爷爷也不说什么,听你父亲母亲说你今年秋闱要考举人,这是好事,定要加倍用功,考取个好功名。”
“是,孙儿省得。”
“再有,那越家姑娘再过两年也及笄了吧?”
听到木老太爷提起自己的未婚妻,木诩谨稍显尴尬地点了点头:“孙儿这次回来给越家捎了礼物,以母亲的名义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