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名叫小环的丫鬟压了压心口，低低道：“嗯，打听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

“这不能确定啊，不还得主子们说了才算得上数！”小环凑近了点，说：“现在前面正忙着发赏银呢，安妈妈你好歹先做点儿准备，就算是要辞了你，不也得等忙过这段时间么！你钱也挣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安氏闻言跌坐在绣墩上，手上无意识地用了力道。木灵语感觉有些勒，忙哭喊出声，这才引得安氏回过神来，轻拍了几下，见她止住了哭声，有点儿失魂地又问：“小环，你这话可是听得真真儿的？”

“三夫人院子里一个二等丫鬟传出来的，那姐姐在芬儿芳儿两位姐姐没空的时候也伺候过三夫人，她说的话也是有理有据的吧。”小环皱了皱眉：“安妈妈，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怎么你就觉得三夫人会辞了你啊？你犯错了？”

安氏苦笑。她平日里很是守规矩，根本不可能犯错，也从不往那人多的地方钻，从来都是事儿找她，不是她找事儿的。

“没什么。你先去忙吧，这事儿谢谢你了啊，小环。”安氏勉强笑了笑，拿出准备好的小糕点递给小环，“这是三夫人昨日赏给我吃的，你拿去解解馋。”

小环笑嘻嘻地接了，边解开牛皮纸包边说道：“有什么好谢的，咱们可是一个乡里出来的，可不得相互照应嘛！”说完就拿了一块糕点出来颇为享受地嚼了，“安妈妈，三夫人房里的糕点真不错，她对你这不是挺好的嘛？我看啊，你也别想太多了。”

安氏扯了下嘴角当做回话，又跟小环闲话了几句，小环便走了，说还有活儿要做。

安氏掩了门，浑浑噩噩地抱着木灵语坐回绣墩，嘴里喃喃：“怎么办，怎么办……”

大户人家找奶娘也是要选人的，并不是说谁正好有奶便可以做奶娘。安氏能进木府做奶娘，还是机缘巧合。她生了个女娃，不得丈夫欢喜，家里经济并不好，丈夫又爱出去喝酒赌钱，眼见着日子越过越拮据，出了月子后安氏便起了心出来找工做。

恰逢木府托了人来乡里问有没有奶娘，说是还有半个月木家三夫人便要临盆了，要是有奶娘，便带去给三夫人看看，要是合适，工钱自不必说的。

安氏腼腆，但为了生计还是硬着头皮去应了，到了木府还没过两天，连三夫人的面都还没见过，就听说三夫人产女——产期提前了。

而刚好，那个时候木府只得她这么一个备着的奶娘。老夫人做主检查了她的身体，说是没大碍，又康健，赶上这么个时机，安氏便留在了木府做了木灵语的奶娘。

说到底，也是缘分。

岑氏本来对她没什么意见，但日子久了，安氏总觉得岑氏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满。虽然没有打骂，可她心里就是觉得战战兢兢的，生怕丢了这活，以后生活更没着落。况且，她很是喜欢这个乖巧的小主子的。

到了木府后，安氏结识了同乡的小环，两人因为有乡友关系，走得比较近。安氏便托她打听岑氏是不是想要辞了她。

得到的消息让她很惊慌。

怎么办？怎么办！

木灵语心下也在思索着。听安氏这话，好像美娘亲要炒自己这个奶娘的鱿鱼？不过这是为什么呢？她没有苛待过自己，搁在现代，也是个勤奋努力工作的，这样的员工上司不单不升职位，还要炒鱿鱼？

木灵语很不明白，安氏自然也不明白。她现在想的便是越发伺候好小主子，千万别犯错。安氏想着，虽然觉着三夫人看自己不顺眼，但只要自己没犯什么错处，也应该不是那么好辞工的吧？倒不是她贪那点银钱，只是她觉得木府人慈厚，她过得比在自己家里还要安心。

安氏惶急担忧的心态一直持续到大年以后。木灵语作为一个还没断奶的婴儿，这些事与她隔得很远，每日除了吃便是睡，但那氛围却是实实在在被她感受着的——古代的年过得的确比现代有声有色地多啊……木府盛大的新年办得热热闹闹的，灯笼挂着，鞭炮放着，主子赐下新衣，仆人们尽都喜笑颜开。

只是安氏笑不出来。

元宵节后，岑氏唤了安氏来，笑盈盈地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把语儿照顾地很好。芬儿，把东西拿上来。”

安氏心中纠结着看着芬儿捧了一包东西上来，不知所措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夫……夫人，我不缺什么的，我……”

“我知道你不缺什么，这是给你闺女的。”岑氏示意芬儿把东西交给安氏，自己端起茶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家的情况，我也知道，你丈夫一个人和你女儿在家，想来你也是不放心的。且不说你女儿年纪也小，还得要人照顾，你男人一个人哪顾得上？”

安氏心都凉了，急急忙忙地插话：“夫人，我家还有婆婆……”

“你也不想女儿受委屈吧？”岑氏放下茶盅执起帕子浅抿了一下嘴：“要说你舍得你女儿，我却是不信的。”

“夫人，小姐还要小的照顾，我……”

“府里那么多人，哪就缺人照顾她了？”岑氏笑道：“你且放心，小姐也是我的心头肉，我断不会委屈了她。”说着，岑氏示意芬儿拿了一袋钱出来，亲自接了递给安氏：“虽说每个月工钱没有少你的，到底是从你女儿嘴里夺了你的奶，这也算是对你的酬谢。大年后，天眼见着还要冷些，那些衣裳你且带回去，甭管拆了重做新衣、还是卖了换银钱，总是给你丈夫女儿置办点衣物。钱你拿着，做点儿营生，不比在府里当下人强。”

岑氏口口声声为着安氏着想，但听得懂话的人谁不知道她这是在变相地辞工？木灵语闭着眼窝在始终闭口不言的芳儿怀里，她觉得奶娘对自己挺好的，尽心尽责的，娘亲要辞了她，这做地不怎么地道。她倒是想要出声让娘亲别辞了奶娘，可自己这条件不允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