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顿了顿,才道:“对啊,都忘了,你可是德妃娘娘的妹子。”
木灵语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话,望着慕容清有些忐忑。她记得这个二皇子是不待见自己姐姐的,如今她这样贸贸然提到德妃的身份,难免会惹得慕容清不满吧?
她惴惴地解释:“如今我到了你这儿……也就是说,跟德妃娘娘……”
“好了,你不用解释。”谁知慕容清却摆了摆手,道:“天色晚了,你用了膳就去后殿歇着吧,明儿再来跟我一起去上书房。”说完,掀了亭子外的篷子走了出去,那群人跟着他一起远远离开,只留下一个小宫女期期艾艾地进来对木灵语说:“姑娘,我带你去后殿吧?”木灵语心里很不爽。什么意思嘛,她话还没说完就走,搞得她跟个洪水猛兽似的。心里的气还没消,她转过头向那宫女没好气地道:“那你还愣着做什么,带路啊!”
小宫女忙应了,脚步略有些错地在前走着带路。木灵语也觉得自己迁怒地很傻,却又不好意思跟人主动搭话,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后殿。
所谓后殿,大多是这清心宫的宫人所住的屋子。一般来说,身为主子的慕容清是不会来这儿的。小宫女带着木灵语到了一处单间,略有些害怕地说:“姑娘,就是这儿了……”
“唔……”木灵语模糊地应了声,见那小宫女要走,才吞吞吐吐地说了句“谢谢”。她觉得有点尴尬,说得很小声,但是小宫女是听见了的,瞬间便涨红了脸,水汪汪的眼睛眨了两下,很小声地回了她一句“不客气”。说完便撒丫子就要跑。
木灵语忽然想起慕容清交代的话,忙又叫住她,问道:“诶……麻烦问一下,你知道一位叫蕊儿的姑娘住哪儿么?她也是二皇子的丫鬟。”
小宫女猛点头,走了回来凑近她,伸出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屋子,说:“蕊儿姐姐在莲蕊堂那儿住呢。她最近越发病得厉害,身子娇弱,你跟她说说话就好,别多打扰她,如今她身份不一样了,我们都多多少少尊敬着她呢。”
木灵语初始还不知道这“身份尊贵”贵在哪儿,等到去了那莲蕊堂见到了那个蕊儿姑娘,以及那梳得妇人头饰,才知道自己先前遗漏的是什么。
她不禁在心里哀嚎:“什么啊!十六岁的少年,就有了通房丫鬟了啊……”
莲蕊堂是处极清净的地方,这个蕊儿姑娘年约十七岁的样子,看上去很温和,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躺在床上,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也极好,想到小宫女临走前还特地嘱咐说这蕊儿极得二皇子的宠,木灵语止不住嘴角抽搐。
“你便是……木姑娘?”蕊儿歪在床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似是诧异,又好像有点儿安心,却在其中夹杂了一点儿愧疚,看得木灵语心里直犯嘀咕。仔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打扮,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才放心地回道:“是的,蕊儿姐姐,我叫木灵语。二皇子让我睡前来与你认识一下……”
“是殿下吩咐的?”蕊儿忽然直起身渴望地望着她,问:“是殿下让你来与我认识的?”
“是啊……”木灵语被她目光里的神采有些镇住了,机械地答道:“是他说的……”
“呵呵,是殿下呢……”蕊儿放心地坐了回去,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木灵语却觉得她身上的病气似乎就去了。正诧异时,蕊儿又道:“我先前却是不知道妹妹才这么小,倒是我误会了……”又看了看木灵语的相貌,若有所思地道:“不过妹妹现在相貌就如此之好,将来大了恐怕更是明艳动人的……”
木灵语止不住打了个激灵,正想着要不要再次把那额头上的伤疤露出来消除消除这蕊儿的敌意,想了想还是算了。
自己没有跟她争什么的想法,年纪又差了这许多,何必跟她算计着呢?说到底,这宫里的人谁没有点儿想法的?她的眼里还能露出些愧疚的神色,想来也不是个坏人吧。
毕竟环境造人呐。
二人闲闲聊了几句,木灵语记着小宫女善意提醒的话,早早地就告辞离开了。
回到自己将来要生活的屋子,她慢慢坐在了床沿,静静望着这处陌生的地方。地龙是开着的,冷不着她。榻上安放着大裘,摸上去柔软顺滑。她缓缓躺了下去,脸蹭着裘袍,双手慢慢抚着这暖滑,心情却越来越沉淀了下去。
今后就要在这生活一段日子了。不能轻易出宫,不能自由自在地随着自己心意观赏外面的风光,却要时时刻刻担忧着这宫里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会不会牵扯到她。才来清心宫,便被给了个下马威,候上了小半天才见到了正主。虽然那蕊儿看起来也是个良善的人,可是这份良善能持续多久呢?一年?两年?身为二皇子的第一个房中人,她的身份很特殊吧?将来二皇子封王,若是还念着她的好,说不定还会给个什么份位。
却也正是这份可能得到的份位,让蕊儿在她还不知道来的人是个十一岁的女童时,就对木灵语这个刚来的“身边人”产生了危机感,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她说不出自己的感觉,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在这宫里有什么位置。抱着看戏的态度走一遭已经是极限,现在却深陷在这深宫之中,成了皇子的伴读。
要说什么是最无奈的,恐怕还是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放不下慕容清吧。前世二十多年她没有谈过恋爱,今生却又不允许她自由恋爱。但是蹴鞠赛前慕容清知晓她有个“小猴子”别号时那一记如沐春风的笑,却始终刻在了她心里。那时是盛夏,他笑得似是一朵盛开的莲花,舒悦朗爽,予人清凉。
她当时并不觉得这是那种被称为爱情的东西,即使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她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在那一笑中略感了眩晕。如今二人再度重逢,她眼里的他少了那丝纯然,却多了一分深沉。她感到无奈的同时,却也多了一分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