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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分别

落雪后的空气舒适温润,熏风微至,带着梅花的香气在鼻息间氤氲。林园和叶思妍两人的发丝丝丝缕缕随着微风轻轻飘荡,偶尔扫到脸上,酥酥痒痒的,林园修长的眉毛微微耸动了一下。思妍忙伸手去拨。眉毛又抖了抖,思妍便不敢再动。

思绪慢慢放空,林园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云团之中,洁白,柔软,温暖,所有的意识和感触都在渐渐模糊,似乎一切都不再受思想的控制,甚至连同母妃谆谆的教诲和父皇殷殷的嘱托都随着清风渐渐飘远不再那么沉重了。这不是个好现象,林园想到师父的教导,想到十几年来宫中的步步为营,自己不该放松警惕和防备,更不该轻易信任甚至依赖一个还算陌生的人。可是,心中最忠诚的念头却一直叫嚣着“卸下防备”“快快**”……林园突然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平淡安宁地过一辈子,还是背负着责任与荣耀继续光芒四耀下去。可是此时,林园只想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就让我放肆一次吧。

夜色已渐浓,远远的,思妍听到圣泉宫里熙熙攘攘的鼎沸之声慢慢四散平静下去,心中不禁有些焦灼。她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家人们肯定也在焦急地四处寻找,可是怀中的女子呼吸深沉显然睡的正香,不知为何,叶思妍很不愿意打破此时的宁静去叫醒林园。她总觉得,此刻的林园,要比之前所见的风华正茂华、踌躇满志的她更加纯净和脆弱。思妍焦虑着,仔细地听着圣泉宫方向的动静,同时也固执地坚持着。雪花又开始扬扬洒洒地飘落下来,瞬间在两人身上落下了绵绵密密的一层。思妍伸出一支手臂遮挡在林园的头上,却不料,一片雪花落在了林园红艳丰润的唇上。唤回了她的意识。

感受着意识的渐渐收回,纷纷扰扰的声音入耳,林园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依稀感觉触到了一抹锦质的布料。

感觉到搂住自己腰部的手臂紧了紧,思妍侧头望去,这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安静地闭合着双眼的样子。林园靠在思妍的肩上,收敛去了白日的华贵与孤傲,眼睑遮住了深邃睿智的眸子,此时的林园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面上赋了精致的妆容,却难掩她熟睡时的单纯和静谧,轻轻颤抖着的睫毛纤长浓密,鼻梁细直高挺,鼻翼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翕动,嘴角略微扬起,带起一侧香腮上浅浅陷下去的一个酒窝。忽而嘴角收回,眉心紧皱,似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喃呢了一声,怀中人儿双肩一颤就要悠悠转醒。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段雪白如藕的脖颈,丝绒般柔软浓密的乌发纠缠,分不清是谁的。这样的接触似乎是太亲近了,让林园很不习惯,她直起身子,略微后退了半步。

“醒了?”怀中人迷离着眼睛,一丝茫然在眸中转瞬而逝。肩上一空,站在叶思妍面前的又是那个冷静睿智的林园。思妍觉得心中似乎也跟着一空。来不及细想,思妍福了福身子,转身向圣泉宫奔跑过去。

林园看着如跳跃着的火焰般跳跃着渐渐远去的身影,有些摸不清头脑。

“林园!”忽然,跳动的火焰停住了,“有空的时候,来叶宅找我!”思妍转身看向林园,嫣然而笑。林园瞬间觉得心情明媚了起来。

“跳动的火焰”越跑越远,林园转身欲回宫,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是一只白玉的耳珰!林园弯腰拾起,动作间不觉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莹莹白玉在皎洁的月光下浮动着一层柔和的光,像极了那个恬淡的人儿……林园眼前又浮现了这副耳珰戴在那人粉嫩嫩圆鼓鼓的小小耳珠上轻轻晃动的样子。不觉莞尔。

叶府老爷叶晋升此刻正阴沉着脸静静站在圣泉宫的偏门口,虽然不言不语,周身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压抑的气息。叶府诸人皆颤抖着身子候在叶晋升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走,叶晋升已经分不清是过得快还是过得慢。只见来赴宴的王公权贵们携着女眷陆陆续续离开,圣泉宫渐渐冷清下来,叶思妍火红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春寒料峭,方才又刚刚下了一场雪,叶晋升只觉得身体的各个关节都冷得刺骨。在皇宫中乱跑简直是自寻死路,叶晋升暗暗祈祷自己的女儿能机灵一点,不要惹到不该惹的麻烦。

静立在丈夫身边的叶夫人此时内心的焦灼并不比丈夫少多少。然而她却只是安慰地轻拍着丈夫的手臂,道:“妍妍这孩子啊,虽然平日里一副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她心里自有分寸。咱们再等等,说不准妍妍马上就回来了呢。”可是,深锁的眉头还是暴露了叶夫人的内心。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孩子并不是个没心眼儿没分寸的,宋蓉才更是多了几分担忧,与叶晋升的想法不同,宋荣并不认为自家女儿是因为在家闲散任性惯了才会在宫中到处乱跑没了分寸,自家女儿看似大大咧咧,但为人处事却是谨慎的,进到皇宫里,断不会撇下一干子人自顾自去玩儿了。这等时候还未出现,难不成是出事了?!

宋蓉出身书香世家,自幼心比旁人多一个窍。她虽未曾接触过商贾,但自嫁进叶府后,耳濡目染,到现在每每叶晋升需要做什么重大的决策,反倒都要事先与自己的夫人商讨一番。然而宋蓉毕竟是一介妇人,除却偶尔给丈夫出谋划策一番,大多数时间还是得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地待在家中相夫教子,唯一的乐趣也就是同其他商贾富户家的夫人媳妇们唠唠家常了。妇人们凑在一起,也就是说说自家的老爷公子,聊聊别人家的家长里短,除此之外,让大家最是津津乐道的也就数皇宫里的秘闻了。叶夫人没少听诸如“哪家的小姐被帝王看中后无故消失了”、“妃子们之间为了如何相互勾心斗角又依靠了哪家的势力了”、“哪些个宫女们冲撞了哪些个骄矜的贵人主子们被就地处置了”……之类的宫中秘闻,此时此刻,在焦灼的等待中,宋蓉不觉又想起了那些关于深宫内院里本来只是当茶余饭后的笑谈来听的荒诞内容,那颗比别人多了一窍的心里,种种念头更是百转千回地过了好几遍。

万一思妍冲撞了哪位嚣张跋扈的妃嫔,万一思妍被哪个权贵家的纨绔子弟盯上无法脱身……此时的叶夫人宋蓉,反倒更希望自己的女儿是因为太过年幼没定性,只是一时贪玩儿了些或是迷了路什么的。

——迷路?!叶夫人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匆匆扯了扯自家老爷的衣袖:“晋升,莫不是我们家妍妍一时贪玩迷了路?要不要派几个小厮婢女前去找找?”

“蓉儿,时间来不及了。莫说是遣人去找,就连我们都要快快出宫去了!误了出宫的时辰,这可是灭族的大罪啊!”叶晋升何尝不想遣人去找,思妍可是他的掌上明珠,他与宋蓉直至中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是宝贝的要命,若说心疼女儿,他叶晋升自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可是——他不能拿全族人的性命来开玩笑……

“爹!娘!”就在众人即将放弃等待的时候,一个如黄莺般婉转清亮的嗓音脆生生地响起。叶家大小姐绕过前门的小径,终于回来了。

叶晋升夫妇看着女儿桃红色的衣衫在眼前如火焰般跳跃着,本已冰冷濒临绝望的心脏瞬间暖和了起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叶晋升阴沉着脸狠狠地一巴掌甩在女儿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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