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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善意的嘲讽和批判3

话匣子

朵拉

精品店里摆卖的东西都非常漂亮雅致。

“看了好喜欢。”曾素媚微笑地和陪她一起来的何雯丽说:“几乎每一个都那么好看。”

她说的是眼前那些设计新颖、雕刻精细的小匣子,想像着里边收藏着一个个不同但华美而醉人的梦。

何雯丽颇有同感:“真是,看了果然叫人眼花缭乱。”

“不知道要选哪一个?”曾素媚小心地摸了这个,又抚了那个。

包着透明塑料薄纸的小匣子,沉默地排列在干净的架子上,等待被人喜爱。她们已经在精品店里走了三圈,何雯丽没有买东西,她只是听见曾素媚提起要到这里来,下班后刚好没事做,便跟着来当观光客。这时她已经有点倦意,便建议道:“就看你是买来做什么用的?”

“想收点东西。”曾素媚打开其中一个雕工精美的木制小匣子,有一阵清淡的香味飘出来:“啊!味道真好。”

“是啊,就这个吧。”何雯丽赶快替她做决定:“匣子是檀香木做的吧?”

天快暗了,刚走过来的时候,像要下雨,何雯丽不愿意再耗时间,反正不是她出钱,曾素媚买到好或者不好的东西,都与她无关。

“这匣子不错,淡淡的木头色。”何雯丽在找优点。

正好说到曾素媚的心坎里:“我就喜欢它的淡,绚丽或者璀璨,都不耐看。”

木雕的淡色匣子,放在曾素媚的床边,本来说要收藏一些东西的,但里头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不过那盖子是时刻都合上的,还加了一把小锁头。

出来工作两年多,曾素媚已经明白社会和学校的差别。单纯和复杂是不能够划上等号的,单纯的人要在复杂的社会上行走,有很多困难等待被克服。

尤其在人性的丛林中,要了解一个人,不比喝一杯水。许多看起来和气善良的人,在涉及有关利益的斗争时,出卖是理所当然的行为。

每天晚上,曾素媚把精致漂亮的匣子打开,把所有心里的话都吐在里边,像一个人吃不下的东西都呕在盆里,然后拉水冲掉。而她说完话则把匣子盖上,并且还装个看起来稳固但不相称的锁头。

临睡前,她总要探看一下,锁头锁上没有?

甚至用手探测一下,才能安心睡觉。

何雯丽有一次问起:“上回你买的那个匣子呢?收藏了什么?”

她顾左右而言他,因为何雯丽这个名字也被她收藏在里面了

一个漂亮的话匣子,但她非常担心被人偷走,万一打开来,无论谁听到那些话,都会对优雅秀气的她的看法有所改观。

她有时做梦,会听到她的话,从匣子里边跑出来,都是一些骂人、气怨和埋怨的话。

在这个时候,房间的空气似乎有一种不太好闻的气味,那并不是匣子原来的清清檀香味。

经典赏析:

赏心悦目的讽刺

黄慧敏

《话匣子》是一篇非常贴近生活的作品,阅读之后犹如看到了一幅生活的剪影。

逛精品店似乎总是女性的专利,看到那些精美的饰品,女性总是会产生一种心理愉悦感,仿佛觉得走进了自己的乐园一样。作者把故事的背景设置在精品店里,无疑作品就又是围绕着无法回避的女性话题来进行探讨。

女主人公曾素媚在精品店里为那些“设计新颖、雕刻精细的小匣子”着迷,当她经过反复比较之后,终于选定了一个“雕工精美的木制小匣子,有一阵清淡的香味飘出来。”当同事问及她匣子的用途时,她却敷衍地答道:“想收点东西。”到底曾素媚想收些什么东西在这个千挑万选才选中的木匣子里呢?作品立刻出现了一个悬念。故事在向前发展,“木雕的淡色匣子,放在曾素媚的床边,本来说要收藏一些东西,但里头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不过盖子是时刻都合上的,还加了一把小锁头。”到此悬念就更进一步提升了,为何什么都不装反倒要为匣子上锁呢?原来她把一些骂人、气怨的话都吐在木匣子里了。用锁头锁着就是怕这些话跑出来,破坏了她“幽雅秀气”的形象。而这个小匣子也就名副其实地成了“话匣子”,从此那清清檀香味也变味了。

不得不为作者这种不甚着力就轻易为读者呈现一种人格虚伪的艺术构思所折服,极具讽刺意味。而通篇体现作者巧思的地方就在于作者故意为作品制造了一个情调怡然、舒适和谐的环境。而在这样一种优美的让人赏心悦目的文本环境中来揭露的虚伪,就更具讽刺意味,反映的程度也就更加深刻了。何以见得?在文中共有五处对小匣子的描述性话语:□“设计新颖、雕刻精细的小匣子”;□“雕工精美的木制小匣子”;□“木雕的淡色匣子”;□“精致漂亮的匣子”;□“一个漂亮的话匣子”。此五处描述均不同程度地美化了话匣子,更美化了作品的文本环境,当读者沉浸在这种优美的环境中而产生良好的心理期待时,作者笔锋陡转——原来小匣子装的全是女主人公那些见不得人的心里话,就像“一个人吃不下的东西都呕在盆里”。这是多么让人恶心的事情,在此时读者良好的心理期待被突然打破,取而代之的则是加倍的厌恶。这样作者的创作目的达到了,优雅而辛辣的讽刺把人的这种丑恶的习性充分有力地暴露出来。

其实匣子就是匣子,根本不会因为曾素媚的心里话而变质。作者设置了这样一个情节其实是为了回应和巩固作品的女性话题。如作品写到话匣子时刻都会合上而且还上锁,这其实就是渲染女性具有一种注意细节的天性心理,也只有女性的这种心理才会合理地促使这样一个话匣子的产生。

作品旗帜鲜明地提出这样的论断——“单纯和复杂是不能够画上等号的”。单纯的人在复杂的社会上行走,就必须改变这种内外统一的真正意义上的单纯,变成外表是单纯而内心逐渐走向复杂,虚伪随之形成。

社会中人的虚伪其实是有着一定的程度差别。朵拉笔下的这种“虚伪”,明显不是那种让人深恶痛绝的奸诈,而是打有女性的这种烙印的寻求心理平衡的特殊心理程式——而这种心理程式的表达方式带有了很大的随意性,“话匣子”就是其中的一种方式。 一系列的留白,也是以让读者领略丰满的故事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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