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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贫穷的王子(2)

这可难倒了父亲,不过父亲也是很有想像力的,他想了想说:“想必是说埃及话吧。它们来自那个有古老金字塔的神秘国度,那里是他们的故乡,它们当然会说故乡话啰!”他搔搔头发,又补充说:“当然,它们也应该会说丹麦话吧。你看,天气一暖和,它们就飞回来,和这里的人们在一起,它们当然也会听懂我们的话啰。”

它们来回飞过茫茫大海,在苍茫的海上御风而行,这该是怎样的一次旅程啊。安徒生觉得,它们每年都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旅游,眼界是多么开阔,见识该多么丰富啊。

安徒生的祖母住在济贫院,是一位慈祥、文静、和蔼的老人,有一双温柔的蓝眼睛,体态还很动人。虽然不和儿孙住在一起,但祖母非常喜欢安徒生,安徒生是她的开心果和心头肉,她总惦记着安徒生,每天来看小孙子。她还会讲许多民间故事呢。

每当看到奶奶进来,小安徒生就兴奋地扑过去,坐在奶奶膝盖上,聚精会神地听她讲那些女巫、妖怪、天使的有趣民间故事。这时,小安徒生总是比过节还快乐。

安徒生还特别会剪纸,这些剪纸构图轻灵,想象奇特,成为他童话外的另一绝。我们在安徒生以后的剪纸中,常常看到这些民间故事中的形象。

这些剪纸还是一种充满魅力的特殊语言呢。安徒生成为童话作家以后,给孩子们讲童话故事时,常常边讲故事边剪纸,在讲故事的过程中,动物、天使、小丑等等在他灵巧的手中逐渐成形,栩栩如生,语言和形象,相得益彰。小朋友们边听边看,气氛十分活跃,令人难忘。他以后到外国旅游,和外国作家、名人交往,外语交流词不达意时,便随时拿出自带的剪刀和纸片,剪出他讲的一些事物,使双方沟通更融洽、愉快。这也是一种充满魅力的特殊语言呢。

要是在礼拜天祖母来看他,还会从济贫院的花园里采些鲜花来,插在那个旧柜子上的玻璃花瓶里。这时馨香满屋,仿佛置身于大自然之中,小安徒生感到惬意极了。

一年有两次祖母要把从花园清理出的枯叶放到医院的大火炉里烧成灰烬。这时候,祖母常常将小安徒生带去。小安徒生很喜欢躺在大堆大堆树叶和杂草上玩,比晚上躺在家里的小床上还要舒畅,多么柔软、宽敞啊。他高兴起来,就在上面蹦蹦跳跳,简直比在柔软的沙发上还要过瘾。对于沙发,他只是在贵族家里见过一次,但从来没有在上面蹦蹦跳跳。在上面的感觉,大概也是如此吧。安徒生就是这样,随时能在平常的生活中寻找、发现快乐。

安徒生有些害怕那头脑古怪的祖父。直到安徒生14岁离开欧登塞那一年,他跟孙子只说过一次话,很正式地招呼安徒生“先生”,让安徒生觉得怪怪的。他有些邋里邋遢,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但他也有一个绝活。他能找来一截截木头,用灵活的手指灵巧地使唤着一把小刻刀,刻出一些奇怪的动物,像狮身鱼头动物啦,鱼身狮面的动物啦,长翅膀的四脚动物啦等等,这时,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聚精会神,怡然自得。人们常常围拢过来,观看他刻这些奇形怪状的动物。谁要买,他就很便宜地卖给人家。妇女和孩子非常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玩具,他会送给他们,他们也会回送他麦片和火腿,让他带回家。可也总有一些孩子,往往跟在他爷爷后面,淘气地怪叫呼号,取笑这位老人。不过,他从来不对孩子们生气,更不伤害他们。小安徒生又是怕又是爱,敬而远之,不敢和他亲近。

安徒生还记得,在他五岁那年,也就是1810年的一个夏天,弗里恩岛的一位伯爵在报纸上刊登了一则广告,声明他的庄园要雇用一位鞋匠,报酬还非常诱人呢:除了薪水外,还可以得到伯爵家树林边的一间房子、一块养牛的牧场和附近的一小块菜地。在贫穷中长大的安徒生,后来在回忆录中说:我虽然在贫穷中长大,但从来没有体会到贫穷的滋味,我还倒觉得生活得像一个王子呢。是呀,爸爸妈妈是多么伟大啊,倾其所有为他挡风遮雨。但是,对他爸爸来说,这个工作的诱惑是如此之大。如果能得到这个工作,有了这些报酬,家庭拮据的生活就会大为改善,儿子就更像一个王子了。

夏天总是让人憧憬的。这个令人兴奋的消息像夏日的清风,让安徒生全家激动不已。他们多么盼望这个幸运的机会能降临到自己家里啊。小安徒生甚至虔诚地祈求着上帝能实现他们的愿望。

心动不如行动,安徒生的父亲满怀希望,决定立即去申请这个职位。伯爵派人送来一块绸布,要安徒生的父亲先做一双跳舞鞋来试试手艺,而皮革则由鞋匠自己提供。于是,接连三天,安徒生看到父亲都在紧张地忙碌,父亲精裁细剪,使出浑身解数,将一块绸布像变魔术似的变成了一双小巧舒适、充满生气的舞鞋。他得意极了,把它托在手上仔细端详,想象着典雅高贵的少女穿上它的时候亭亭玉立的样子,开心地笑了。全家人坚信不疑,这是一双任何人看了都会一见钟情的漂亮舞鞋。这双鞋子,就是能给他们一家带来好运,把他们全家带上幸福彼岸的航船。

这天清早,朝阳才刚刚露头,碧绿的小草上,露珠晶莹剔透,闪闪发光。晨风吹拂着安徒生父亲生动的脸庞。他将鞋子用手帕仔细包好,送到了伯爵家里,心中满怀期待,又有些惴惴不安。但伯爵夫人非常挑剔,语气满是不屑。她看了看鞋子,连试都懒得试,就对安徒生的父亲说:“看看,这就是你的杰作!可怜我这么好的一块绸布!我不能雇用你,你快回吧!”如兜头一盆冷水,安徒生父亲的希望陡然破灭,伯爵夫人傲慢的态度更是大大激怒了安徒生的父亲,他拿出鞋匠工具,将自己的皮革鞋底切了下来,把绸布扔还给了伯爵夫人,也扔下一句话:“我还可惜了我这么漂亮的一块皮革呢!”

驶向幸福彼岸的航船突遭风浪,安徒生全家的庄园梦就这么破灭了。太阳依旧升起,生活还是照旧。一家人靠鞋匠微薄的收入,艰难度日。当然啦,安徒生依旧是那么无忧无虑,全然不知贫困为何物。

时间飞快流逝,在全家的期盼中,安徒生终于六岁,可以上学了。上学前的准备工作让全家异常兴奋,安徒生更是蹦进蹦出。学校离家不远,是一所非正规的初级小学,办学的女教师是他们的邻居。安徒生的母亲把儿子带到这位女教师那儿,请她收下这个孩子。

孩子第一次离开家,母亲自然恋恋不舍,又非常担心。特别是女教师手里总是拿着一根荆条,用来教训不听话的学生。“他是个好孩子,很听话,”母亲担忧地看着荆条,恳求地说,“你千万不能打他啊。要是打了他,他就再不到你这儿来了。他很敏感的。”

女教师当时满口答应。就这样,安徒生开始他的求学生涯了。和所有刚入学堂同学的经历大同小异,他跟着老师学字母,学拼音,学发音啦,等等。这是一片全新的天地,对于这一切,安徒生都觉得陌生而新鲜,他守规矩,有礼貌,刻苦学习。头几个星期,女教师对他很友好,荆条从来不在安徒生身边舞动。

这个学校的学生大多是女孩子。也好,安徒生的妈妈觉得安徒生的性格很安静、温顺,和女孩子们一起念书也正好。

女教师已经上了年纪,也仅仅是粗通文墨,她让全体学生尽可能用最高音调大声拼读。她喜欢而且也只会这样机械地教学生。这时候,她则常常坐在靠近挂钟的一张高背扶手椅上,目光散乱,似睡非睡。那挂钟的摆每往返摆动一次,就出现一些手舞足蹈的小动物。

有一天,安徒生坐在沉闷的教室里听着蜜蜂似的朗诵声,有些心不在焉。他想,这个老太婆像谁呢?哦,活像黑头巾蒙着头的黑狐狸。想着,想着,他睡着了,进入了梦境,进入了童话。碰到这种情况,就像我们身边所有的老师一样——哼,管它什么美妙的童话,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吧!安徒生正在童话里畅游,突然,感到身上火辣辣地疼,醒来一看,老教师正凶巴巴地看着他,嗜血的荆条还在兴奋地抖动。

童话的花园残花满地,一片狼藉。安徒生第一次被打,泪流满面。带着自己的课本和石板,他伤心地离开了教室,再也不去那儿上学了。安徒生初次学生生涯,就这样短暂地结束了。

后来,安徒生转到了一所男校,成了这个学校年纪最小的学生。

这所学校的老师又是怎样一个人呢·安徒生满是好奇和不安。幸好,到学校后,他发现老师竟然是一位年轻人,他叫卡尔斯登,长着一双快活的深棕色眼睛,微笑时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非常温和、亲切。安徒生一下子产生了依赖感。而卡尔斯登先生呢,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有着明亮、忧郁眼睛的聪明孩子,对他疼爱有加,像父亲般关怀他。课间休息时,还牵着他的手带他去操场上玩,教他一些东西,或者一起观看别的孩子做游戏。他还常常带些糕点给安徒生吃呢。

安徒生在这所学校里,虽然是年龄最小的学生,但同学们见老师很照顾他,就不敢欺负他了。

“你们安静点,淘气鬼,别把这小家伙撞倒了!”卡尔斯登常这样警告别的孩子。这时候,安徒生就会觉得阳光是多么明丽、多么灿烂啊!是呀,涉世之初,一点点温情和善良,都是那么弥足珍贵,会长久地留在我们的记忆中,甚至会影响我们人生的航向。

巧合的是,在这所男校里,居然有一个女孩子,就像上次在女校里,竟然有安徒生一个男生一样。女孩名叫海曼,一双可爱的黑眼睛总是扑闪扑闪的。海曼学习勤奋,成绩优秀,尤其是算术可以说是顶呱呱地好。她的理想是将来在个大农场里当一个女管家。要做女管家,当然要学好算术了,这是她的全部动力。在安徒生幼小的心灵里,海曼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美人儿。

“当我成为贵族时,你到我的城堡里当管家,好吗?”有一天,安徒生兴致勃勃地对海曼说。

“你不过是一个鞋匠的儿子,还想有你的城堡呢!”她嘲弄地说。

“你看,这就是我的城堡!”他用一张纸画了一个城堡,管它叫“我的城堡”。为了引起女孩子的重视,他还说,自己其实是一个贵族人家的孩子,但是不幸走丢失了。虽然现在流落到贫困人家,但将来他总会再次返回自己美丽城堡的。

“等我长大了,把你接到我那美丽的城堡里去!”安徒生越说越兴奋,滔滔不绝。

“神经病,跟你祖父一样!”海曼丢下这句话,急不可耐地跑掉了。

安徒生的这些想法同样也一致遭到了同学们的嘲笑,他们对安徒生的荒诞不经的幻想简直嗤之以鼻。此时,安徒生觉得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以致他在后来的回忆录中,还能清晰地记起这段童年的伤心事。当然,若干年后,隔着遥远的距离,痛苦也会变成甜蜜。

安徒生还充分发挥他丰富的想像力,把这件事通过幻想编成一个童话故事,并且结局十分美满。在这个童话故事中,主人公在一次大火中英勇营救了海曼,这时充满感激之情的海曼因嘲笑过他而感到痛苦内疚,两人又和好如初。后来他们一同到花园里追逐玩耍,一起阅读趣味十足的书籍,互赠奇花异草,倾诉衷情。再后来,海曼成了公爵小姐,他俩一块儿到遥远的地方去,像许许多多童话结尾一样,过上了浪漫而美好的生活。这样的修改,让他十分陶醉,快慰极了。

风雨过后,童真的心里,彩虹依旧灿烂。安徒生在校园生活中,更多体会到的是欢愉和乐趣。他和同学们一块儿学习、唱歌、玩乐。别看他年纪最小,但唱歌的嗓音最洪亮,悦耳动听。在朗诵课文时,他在班里也最为出色。他认真地学习,能诵读许多课文,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他在这所学校念书,轻松舒畅,十分惬意,仿佛春风总是那么和煦地吹着。

在欧登塞,安徒生虽然像一个丑小鸭,但更像贫困生活中天真烂漫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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