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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贫穷的王子(1)

丹麦,一个童话王国,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

丹麦之所以令人向往,很大程度上和安徒生有关。今天,人们去丹麦,总会去欧登塞市看看;甚至可以说,人们之所以去丹麦,就是为了看看欧登塞。欧登塞,正是著名童话作家安徒生的故乡。走近欧登塞,就走近了童话,走近了安徒生,走近了那已经变得有些遥远的时光。

欧登塞坐落在一个小岛上,是丹麦东西交通的中心点,今天它依然是一个不大的城市。让人们朝思暮想的安徒生故居博物馆就坐落在小街拐角处,两旁低矮的小屋都被漆成明亮的颜色,黄色的墙壁、红色的屋顶、碎石铺成的小路,令人产生一种置身于童话世界的奇特感受。

十九世纪的欧登塞,更是一个宁静安谧的小镇,风景秀丽,到处洋溢着迷人的田园风光——鸽子在蓝天翱翔,鸭子在牛蒡子的绿荫下嬉戏,鹳鸟在高高的树冠上漫步,烂漫的三叶草一望无际,海浪般铺向远方。这里尖尖的房子大多都很低矮,脏乱的后街和阴暗的小巷里,居住着鞋匠、裁缝、泥瓦匠、洗衣妇以及流浪汉们。当然,偶尔也有精雕细刻、花样繁复的贵族府邸,高耸的台阶托举着这些富丽典雅的建筑,如鹤立鸡群。

1805年4月2日,海风轻拂,阳光明媚,春天的时光十分美好。一声嘹亮的啼哭从一所低矮的房子里传来——本书的主人公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诞生了。像欧登塞许许多多贫困家庭的孩子一样,安徒生的诞生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而且,这一天是丹麦一次著名海战的纪念日,人们身着节日的盛装,在街头载歌载舞,尽情狂欢。小安徒生的哭声虽然十分嘹亮,但很快淹没在人们涌动的浪潮中。

对小屋而言,小安徒生的啼哭才是欢乐的中心,才是世界的全部。小屋是典型的陋室和蜗居,一间不大的房子,既是餐厅,又是卧室,还是鞋匠父亲的作坊,连安徒生父母亲新婚的床也是由停过灵柩的木板改拼而成的——但是,别小看这样的床,它还身兼两职,晚上是父母的睡床,白天折叠起来就是父亲的工作台。嘹亮的啼哭使小屋骤然变得生动,工具、皮革、旧鞋、毛巾、尿布,拥挤的一切,仿佛都被春天的阳光镀亮。父亲汉斯·安诺森乐呵呵地看着初生的儿子,比丈夫大好几岁的妻子看着怀里的孩子,疲惫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接下来的几天,安徒生依旧哭个不停。但父母亲一点都不恼。别看他父亲是个鞋匠,但还是个十足的文学爱好者呢。每当安徒生啼哭的时候,父亲就拿起丹麦文学之父霍尔堡的作品朗诵给儿子听。但小安徒生才不理会这些,照旧哭个不停。这时候,父亲就笑眯眯地说:“你要睡觉呢,还是听我朗诵呢?你好歹选一个吧,小子!”后来在教堂洗礼的时候,安徒生还是一如既往地啼哭。牧师安慰孩子父母说:“小时候哭声越大,长大后歌声越嘹亮。”也许,天才天然就喜欢诉说,小小的安徒生正想用他特有的语言,迫不及待地对世界诉说些什么吧。谁知道呢。

安徒生出生以后,加上一张婴儿床,小屋更拥挤了。不过,即便是陋室和蜗居,也可以有一抹亮丽的风景。父母尽量把房子收拾得整整齐齐,还在墙上贴上一些鲜艳而有趣的图画。在这么拥挤、逼仄的空间里,他们居然还设立了一个简陋的书柜——就在工作台上方靠近窗子的地方。柜子里装满了各色书籍,柜子顶上还点缀着一些也许是来自于田野或者是旧货市场甚至是垃圾箱的工艺品。可以说,安徒生的父亲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很懂得给孩子从小进行启蒙美育熏陶。这狭窄而并不贫瘠的土壤,孕育了安徒生日后天马行空的艺术想象。

在这个拥挤而不乏温馨的蜗居里,安徒生度过了他的童年。蜗居坐落在绿荫匝地的小河边上,清澈的河水和转动不停的水磨,构成了一幅明丽的风景画。

从他家小小的房间可以走到屋顶去。屋顶和邻居的房子之间的檐槽上,放上一个盛满泥土的大匣子,种了香葱、西芹和豌豆等等,就成了安徒生的母亲昵称的“我的小菜园子”。长大后,安徒生一直不忘那片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的“花园”。童年的一切,伴随着他一生,给了他取之不竭的艺术想象。在他笔下,这“比花盆略为大一点的花园”简直有着无限的诗情画意。他在《白雪皇后》这篇童话里,满怀深情地写道:“在一个大城市里,房子和居民是那么多,空间是那么少,人们连一个小花园都没有。结果大多数的人只好满足于花盆里种的几朵花了,于是他们有一个比花盆略为大一点的花园。”“匣子的两端几乎抵着两边的窗子,好像两道开满了花的堤岸。豌豆藤悬在匣子上,玫瑰伸出长长的枝子。”

安徒生的父母对孩子疼爱有加。安徒生的父亲小时候特别渴望上学念书,但因为家里太穷,负担不起学费,只好到慈善学校随便念了点书,然后当了一名鞋匠,靠手艺来艰难地讨生活。即使这样,他依旧不忘读书,鞋匠活工作之余,就千方百计买些书来看。日积月累,慢慢地积累了整整一柜子书。这个爱书如命的鞋匠,在邻居们眼里当然成了怪人,有的人甚至公开嘲笑他。他对此虽然毫不在乎,不过,做一个鞋匠,终归是他的一块心病。因此,他热切盼望儿子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要走上另外一条全新的道路。

安徒生的母亲叫安妮·玛丽亚,比父亲大7岁,结婚前曾经给富人做过女仆。她纯朴、善良、勤劳,总是把房间收拾得整齐干净。床单、窗帘虽然已经并不新了,但是她尽量把它们都洗得雪白雪白。儿子,就像她精心侍弄的一棵寄托了无限梦想的花草。虽然贫穷,但她总是让儿子吃饱穿暖,把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服穿得干干净净。安徒生的妈妈总对他说:“你比我小时候幸福多了,你的生活简直像一个贵族公子呢!”安徒生的母亲小时候,外公、外婆赶她出去乞讨,她不愿意去,就坐在欧登塞一条河的桥下,看着不停逝去的流水,哭啊哭,哭了一整天。安徒生的母亲深知贫穷的滋味,因此虽然没有文化,但为了孩子,特别吃苦耐劳,对儿子寄予很大的希望:贫穷的家庭,也可以有贫穷而让人骄傲的王子呢。

安徒生的父亲在工作之余,顾不上休息,总是用那双灵巧的手,给儿子做望远镜、木偶等等好多的玩具。在安徒生的眼中,父亲的双手仿佛有着无穷的魔力,让人充满了奇思妙想。晚上,他又给小安徒生朗读霍尔堡和拉封丹的作品,或者朗读《天方夜谭》。父亲深情地读着,儿子聚精会神地听着,愁苦和贫困,在这一刻都无影无踪。窗外的月光静静地照着贫穷而快乐的一家,照着水晶般的小河,照着鸟窝中小鸟安谧的梦境,一切都进入了童话的迷人境界。

每逢小学生从家门口路过的时候,安徒生的父亲总是对他们特别热情。目送着他们的身影,父亲看着无忧无虑的安徒生说:“儿子,快快长大吧!我一定要让你好好念书,念出一片不同的天地!”这时候,夕阳的余晖映照着父亲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

阳光明媚的节假日,欧登塞郊外风景秀丽的田野和树林里,总会有悠闲漫步的安徒生父子俩。别小看这些漫步,一次次郊野之旅,就是一次次充满魅力、令人难忘的美育实践呢。安徒生像小鹿一样在草地上撒欢,他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不停地指指点点,问这问那,父亲把树木花草的名称一一告诉小安徒生。小安徒生一会儿追赶一只蚂蚱,一会儿又用采集的草莓藤编织成一个个花环,戴在自己的头上。父子俩一唱一和,追逐着,嬉戏着。蓝天白云,鸟语花香,大自然是多么生动啊!

有时候,他们玩得不亦乐乎,小安徒生筋疲力尽,感觉实在走不动了,父亲就让儿子像骑马一样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安徒生拿着小树枝一颠一颠地挥动着:“驾!驾!”太阳把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就像中国的皮影戏似的。

每年5月初以及复活节期间,安徒生的母亲也兴高采烈地穿上她那平时舍不得穿的褐色印花棉布衣服,加入到丈夫和儿子的行列。这件褐色印花棉布衣服,是她惟一的一件节日盛装,她只在参加圣餐仪式或重大节日才穿它。田野和林间,或是新绿初绽,或是雪停初霁,欢乐的笑声回荡在天际。每当散步回家时,她妈妈都要带回一大抱桦树枝放在擦亮的炉子后面,还总要把带叶的小枝插在屋梁的缝隙里,用它们装点着小屋,以它们的生命来标记全家生命的生长。

不过,大多数时候,安徒生是安静的,甚至有些腼腆和孤僻。安徒生个子长得比同龄儿童几乎高出一头,像根钓鱼竿似的,身材瘦削,脖子和腿细长,再配上一头黄头发,看上去总是那么孤独。安徒生在一首诗里,形容他的长相像一个稻草人。街上的孩子们经常取笑他,欺负他,把他视作异类。就像他后来写的童话《丑小鸭》中的那只丑小鸭一样,被小鸭甚至小鸡以及人类欺负。

因此,安徒生并不喜欢和镇上的孩子们一起玩耍。他经常静静地玩爸爸给他做的小玩意。他家的小玩意儿可多了,有拉一下绳子就换页的图画,有拧紧发条就能叫磨坊主跳舞的踏车,有好几套透视图,还有很多其他有趣的东西。安徒生那双明亮的眼睛闪闪发光。他常常沉浸在自己冥想的世界里,这时候,他的眼睛又仿佛雾一样飘渺,那么让人捉摸不定。走路的时候,他会闭上眼睛,打开全部的感官,细细地体会摸索视听得来的乐趣。他总能自得其乐,没有事情也能想出些事儿来做。他精力充沛,想像力异常丰富和奇特。所幸的是,他没有如丑小鸭一般最后受到鸭子妈妈的嫌弃——相反他父母一直视他为掌上明珠,在家庭以及自然界,他却享受着特别的乐趣和温暖。

大人没有空陪他的时候,小安徒生就常去他家房后的一片空地玩耍。他管那儿叫做“他家的公园”,在他眼中,那里简直是天堂。那儿有些什么呢?那儿只有一些篱笆和几株醋栗树。就是这些篱笆和几株醋栗树他也能别出心裁地玩出花样,乐此不疲。他用母亲的一条围裙拉开当做帐篷,架在醋栗树和篱笆之间,这不,一个“帐篷”就有了。坐在“帐篷”里,倾听鸟儿的悦耳歌唱,凝视太阳筛下的光斑和帆船般漂流的云彩,他仿佛成了遥远国度的神秘王子。远处的小河,水磨的轮子哗啦哗啦响,就像天上帆船的漂流声,令人遐想缤纷,一时间时空倒错,不知今夕何夕。时至今日,那座古老的水磨坊还在原地一如既往地吟唱。如果你有机会去安徒生的故乡参观,那么一定要亲眼去看一看这个曾经深深触动安徒生幼小心灵的地方,去静静聆听这穿越时空的吟唱。

不远处的小河两岸,绿树如盖,神秘幽静。小小的石桥和小河两岸,总有小安徒生的身影。有时,他会对着草地上的一个小洞出神,想着:里面会不会住着妖怪呢?看到水洼闪闪发光,他就会想是不是有星星的精灵藏在其中呢?看着天上的云彩,他会想:哪一个仙人正驾驭着它呢?再远一点,薄雾弥漫的荒野,就更神秘,更让他想象无穷了。特别是在夏天的早晨或傍晚,他总对着荒野发呆:荒野里有些什么?荒野的尽头又有些什么呢?鹳鸟在荒野上出没。安徒生对鹳鸟情有独钟。他总觉得,他和鹳鸟特别投缘。在他的作品中,鹳鸟也经常出没,就像在这片神秘的原野上出没一样。

一天,小安徒生看着鹳鸟,突然问父亲:“爸爸,鹳鸟它们会说什么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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