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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钻石宝矿 (1)

就在这之后不久,发生了一件激动人心的事。不仅萨拉,整个学校都为之兴奋,之后的几个星期,这件事一直是大家闲谈时最主要的话题。在克鲁上尉的一封来信中,他讲了件极为有趣的事。克鲁上尉年轻时同校的朋友突然到印度来探访他。原来,在那位朋友拥有的一大块土地上发现了钻石,他正致力于开采宝矿。若是一切如预期中顺利,他拥有的财富将会多到不可想象。因为和克鲁上尉之间的深厚友情,他邀请这位学生时代的好友做项目合伙人,共享这笔巨大的财富。萨拉从来信中知道的就是这些。其实,其他的什么商业项目,不管有多么宏伟,对于萨拉和她的同学们来说都不会有多大吸引;可是“钻石”这个词,听上去就跟《天方夜谭》里的故事一样神奇,没人能表现得漠不关心。萨拉觉得钻石很迷人,便为厄曼加德和洛蒂画了些图画,迷宫般迂回的小道通向地球深处,墙上、房顶和天花板上,全都镶嵌着亮晶晶的宝石,皮肤黝黑的异域男子正用沉重的镐将钻石挖出来。这件事让厄曼加德兴高采烈,洛蒂也坚持要萨拉每天晚上都重讲一遍。拉维尼亚则心怀怨恨,还告诉杰西说她不相信会有钻石宝矿这种事发生。

“我妈妈有枚钻石戒指,值四十镑呢,”她说,“而且还没多大。要是真有什么装满了钻石的宝矿,人们会变得多富有啊,那简直是荒唐可笑。”

“也许萨拉就会富有到荒唐可笑的地步。”杰西吃吃地笑。

“她还没富呢,就已经够荒唐可笑的了。”拉维尼亚轻蔑地说。

“我想你一定很恨她吧。”杰西说。

“不,我才不呢,”拉维尼亚厉声斥道,“不过我不相信有什么装满钻石的宝矿。”

“唔,人们总得在什么地方找到钻石吧,”杰西说,“拉维尼亚,”她又吃吃地笑起来,“你知道格特鲁德说什么吗?”

“我不知道,真的;再说,如果又是关于那个没完没了的萨拉,我也不关心。”

“嗯,就是关于她的。在她那些‘假装’的把戏中,有一样是假扮自己是公主。她整天都在扮演——在学校里也一样。她说,这样能让她功课学得更好。她还想让厄曼加德也当公主,结果,厄曼加德说自己太胖了,不行。”

“她是太胖了,”拉维尼亚说,“萨拉又太瘦了。”

自然,杰西又是一阵吃吃地笑。

“她说,是不是公主,这跟你长什么样儿,有没有财富都没关系。关键是你怎么想,怎么做。”

“我看啦,她可能觉得,就算她是个乞丐,也可以当个公主,”拉维尼亚说,“我们从现在就开始叫她‘殿下’好了。”

一天的功课已经结束,她们正坐在教室的炉火前,享受她们最爱的时光。这会儿,明钦女士和阿米莉亚小姐会在她俩的专属起居室里喝茶。于是,许多的闲言碎语可在这时充分交流,无数的秘密也在这时传播扩散。只要年幼的学生不要吵吵闹闹、追赶嬉戏,大家便可谈个尽兴,不过小家伙们还是常常弄出噪音。每次她们闹得太大声了,年长的女孩们便会责骂恐吓,让她们安静。小家伙们必须得遵守秩序,不然就会引来危险,明钦女士和阿米莉亚小姐会闻声而来,欢乐的时光便结束了。就在拉维尼亚说话的时候,门开了,萨拉带着洛蒂走进房间,洛蒂就像只小狗,总是一路小跑跟着萨拉到处走。

“她来了,还带着那个可恶的小孩!”拉维尼亚低声惊呼,“她要是那么喜欢那孩子,干吗不让那孩子待在她的房间里?看着吧,不出五分钟,那孩子就要开始号叫了。”

洛蒂最近不知怎么突发兴趣,想要到教室里玩,还央求她的“养母”陪她一起。她加入了一群小家伙的队伍,在教室一角玩耍。萨拉蜷起身子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打开一本书读了起来,这是一本关于法国大革命的书。一张悲惨的图片很快让她沉湎于巴士底狱①犯人们的世界中——犯人们在地牢里不知关了多少年,得救时,人们把他们从牢里拖出来,他们那灰白的头发和胡须长得遮住了脸,他们完全忘记了外面还有一个世界存在,如同在梦中一般。

萨拉沉浸于书中,教室里的一切似乎都离得远远的,突然,洛蒂的一声哭号将她带回现实当中。这可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儿。她觉得自己全神贯注读书时要是被突然打断,要控制自己的怒火简直比什么都难。喜欢读书的人都能体会,被打断的那一刻,一股无名之火袭上心头,很容易失去理智,变得暴躁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打了我一记耳光,”有次,萨拉很肯定地告诉厄曼加德,“然后我很想还击。我必须得让自己快速地回想一些事情,不然就会发脾气了。”

这次,当她把书放到座位上,从那个舒服的角落里跳下来时,她也必须得让自己很快地回想一些事情。

洛蒂刚才正在教室地面滑行,一开始就因为制造噪音而惹恼了拉维尼亚和杰西,后来又因为自己跌倒而摔伤了肉嘟嘟的膝盖。她一边尖叫,一边跳上跳下,身边围了一群人,跟她交情不错的就好言安抚,一向讨厌她的就恶言相向。

“赶快安静,你这个爱哭鬼!赶快安静下来!”拉维尼亚命令道。

“我不是爱哭鬼!……我不是!”洛蒂哭号着,“萨拉,萨——拉!”

“她要是一直哭个不停,明钦女士就得听见了。”杰西喊道,“洛蒂亲爱的,我给你一个便士好不好?”

“我不要你的便士 。”洛蒂啜泣着;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胖嘟嘟的膝盖,看到上面有一滴血,便又开始大哭起来。

萨拉飞快地穿过教室,跪到地上,双臂环抱住洛蒂。

“好了,洛蒂,”她说,“好了,洛蒂,你答应过萨拉的哦。”

“她说我是个爱哭鬼。”洛蒂流着泪说。

萨拉轻轻地抚摸着她,用洛蒂熟知的那种镇定的声音说道:“可是,要是你哭,你就真会成爱哭鬼,洛蒂小可爱。你答应过我的哦。”

洛蒂记得她曾经答应过,可是这会儿,她还是更情愿提高自己的嗓门儿。

“我没有妈妈,”她喊道,“我——根本——没有——妈妈。”

“不是的,你有妈妈啊,”萨拉愉快地说,“难道你忘了?你忘了萨拉就是你的妈妈?你不想萨拉当你的妈妈了吗?”

洛蒂蜷着身子依偎着她,鼻子抽了一下,好像不那么伤心了。

“来,和我一起坐到窗边的座位上去,”萨拉接着说,“我会给你讲个故事。”

“真的?”洛蒂哽咽着说,“你——跟我讲——钻石宝矿的故事,好吗?”

“钻石宝矿?”拉维尼亚忍不住爆发了,“这个给惯坏了的讨厌的小东西,我真想打她一巴掌!”

萨拉迅速站了起来。要知道,刚才她在全神贯注读巴士底狱那本书时被打断,因为知道得去照顾自己的“养女”,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快速地回想了好几件事情,才压抑住了自己的怒火。她并不是天使,况且她也不喜欢拉维尼亚。

“喔,”她带着点怒气说道,“我倒真想打你一巴掌——不过我还不愿意打你!”她克制着自己,“即使我想打你一巴掌——我也不会那么做。我们不是懵懵懂懂的小孩子了。我们都已经长大,应该明白事理了。”

拉维尼亚的机会来了。

“哈,是的,殿下,”她说,“我想,我们都是公主嘛。至少,我们其中一个是。现在这所学校真是太高级了,明钦女士都有个公主学生了。”

萨拉突然向她走过去。看上去像是要打拉维尼亚几个耳光。或许她真的会。她那些假装什么的把戏是她人生中的乐趣,她从没跟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讲过这些。她最近的“假装”游戏是假扮公主,这是非常贴近内心的一件事,对此她有些害羞和敏感。她本打算把这件事作为秘密守护起来,可是现在,拉维尼亚竟然在全校学生面前肆意嘲弄。她感到滚烫的血液涌上面颊,耳朵也灼烧起来。她只能努力克制自己。如果你是一位公主,就不能随便发火。她的手放了下来,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她开口说话时,声音安详而镇静,她高高地抬起头,周围的每个人都在倾听。

“对,”她说,“有时,我确实会假装自己是个公主。我把自己当成公主,这样,我就可以努力让自己的言行像公主一样。”

拉维尼亚想不出应该说什么比较合适。有好几次和萨拉过招,她都发现自己想不出满意的答复来回击。问题在于,不知为何,周围观众似乎都隐隐约约比较同情她的对手。现在,她发觉她们都好奇地竖起了耳朵听着。事实上,大家都喜欢公主啊什么的,而且她们都希望能听到更多有关这一位公主的来龙去脉,所以不由地都向萨拉靠拢了。

拉维尼亚只能勉强地想出一句话来,可是完全没什么效果。

“哎哟,”她说,“我只希望,等你加冕那天,可别忘了我们!”

“当然不会。”萨拉回答,然后没再说一个字,只是静静地站着,镇定地注视着拉维尼亚,直到她拉起杰西的手臂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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