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裳看着莫安芯风风光光走出她的殿中,望其离去背影,罗裳一排贝齿啮住朱唇,泪悬于睫,瘫坐于椅上。忽而一狠劲,朱唇渗出丝丝血珠,一拂袖,桌上茶盏掉落在地,生生碎成几片,地上散落的茶水依旧腾腾冒着热气,散落于躯身上的水烧灼着肌肤,却全然不觉疼痛,愤愤地掷了帕子,恨声道:“她算什么?不就是受太后宠爱吗!若没了太后仗势,她莫安芯不过也就是个深宫里的怨妇!”
霁月忙过来收拾了碎掉的杯盏,听闻罗裳话语,忙起身左右看了,四下安静无人,松了口气,回头望着罗裳轻声道:“罗美人息怒,在这宫中妄加议论皇后可是大罪,这若要人听见了可是不得了。”
罗裳正在气头上,听闻霁月此言,不由猛地拍案厉声道:“放肆!好啊霁月,你也长本事了啊!竟然来指点本主?”
拍案之声惊起,霁月吓了一跳,回神见罗裳怒容,声声斥责入耳,惊出了一身冷汗,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垂首惴惴,须臾,却是带了些委屈抬头看其:“奴婢一时情急,奴婢知错……请主子息怒……”
罗裳还未答言,却听见庭前一阵爽朗笑声:“裳儿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气。老远殿门前就听见你的训斥声。”
罗裳些许讶异,定睛一瞧,却是入眼一抹明黄,不禁眼眸泛泪,委屈从中来。虽是委屈,却依旧规矩乖巧行了礼道:“参见皇上,皇上可总算是来了,叫裳儿等的好苦。”
锦宣上前虚扶一把,捏了捏罗裳的玲珑小鼻,爱怜道:“起来吧,哭甚,朕也是好生想你,这不一得空便赶忙来你这浣溪殿了么。”
罗裳似无意撅嘴埋怨道:“陛下已是多日未到我这浣溪殿,可是觉着裳儿已年老色衰,被您瞧厌了,讨不得陛下欢心了?”
锦宣朗声笑语:‘你若年老色衰,朕岂不成老翁了?”
罗裳闻得言语,不由得噗嗤一声,一脸笑意:“瞧瞧陛下所言,陛下怎会成老翁?陛下乃万岁之躯,永远不老。”继而似无意言出般:“裳儿六亲无依,唯有陛下乃阿芷所靠。眼下,各宫主位纷纷添这添那,唯有裳儿,宫中除了陛下,连个说话谈心之人都没有。”
锦宣伸手点了点罗裳的鼻尖,笑道:“就属你嘴甜。”语罢转头吩咐卓丙:“听见了么,罗美人这儿讨赏呢,赶明儿得了好东西,头一份儿送浣溪殿来。”卓丙答应着下去了,转头笑着望向罗裳:“裳儿,可够了?”
罗裳主动环上其腰,靠于锦宣怀中,呢喃:“这宫中,就只有皇上真心待我好。”
锦宣拉着罗裳坐下,爱怜地抚了抚罗裳道:“裳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不开心?谁惹朕的裳儿生气了?”
耳畔温纯摩擦,不禁一阵酥麻,罗裳佯装拭泪,委屈道:“妾身是真心爱皇上,也是真心想报答皇上垂怜裳儿之恩。妾身对她们也是恭恭敬敬的……妾身不求别的,就想着给皇上一个和谐的家,可是她们……她们竟道裳儿是卖主求荣,叫裳儿怎生在这宫中立足!”
锦宣拿出帕子,为罗裳拭泪,正色道:“怎么,是不是皇后又为难你了?”
罗裳眼眸微转,回首眸若秋水般,假意欢笑道:“不妨事,皇后教训妾身是应该的。哎呀瞧我,一来这里就惹皇上不开心。”
锦宣脸色一沉,握住罗裳柔荑道:“朕就知道皇后总是为难你,皇后跋扈胡搅蛮缠,朕的裳儿贤淑自是不与她计较。只是这皇后是愈发不像话了。”顿,又安慰道:“裳儿放心,朕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罗裳闻言不由得破涕为笑,柔荑随其大手包围,温婉靠入其怀中:“还是皇上真心疼妾身。”
呵,在这宫中到底是恩宠来的可靠。万物皆有命,是福是祸且看各人造化,深宫之人若是孤芳自赏,不懂得迎取皇上喜好,兴许终其一生碌碌无为,又或是在这波涛汹涌的后宫中成为垫脚石,你莫安芯不懂得赢得皇上的心,只知道以权力傍身,那你终有一日会被我罗裳踩在脚下!而我罗裳则是成为人上人,享尽荣华富贵!
罗裳想起什么似的,忽而起身起身吩咐左右而言:“快去把本主准备好的红豆莲子羹呈上来,陛下平日操劳国事,可得好好补补。”语毕,攸得忆起一事,继而道:“陛下今夜可是想好去哪位姐姐处歇息?可不能忘了时辰。”
锦宣自至水盆边浣手,面色温和:“好,那朕就尝尝裳儿为朕亲手做的红豆莲子羹。”
语毕用巾子搽手,笑道:“想这宫中,唯有裳儿这里能让朕感到温暖,朕自是要歇在你这里。怎么,裳儿不欢迎?”
罗裳娇俏的瞪了锦宣一眼,言声柔柔夹杂撒娇卖俏之意:“皇上惯会哄裳儿。裳儿一心想服侍裳儿,怎会不欢迎?”
罗裳拉着锦宣入座,执起案几羹碗,亲自舀一匙,待得其不再温度恰好时,递与其唇间,道:“皇上,快尝尝裳儿的手艺。”继而,温婉道:“此羹乃妾身亲手所做,味道可能不及御膳房正宗,皇上可莫要嫌弃裳儿。”
锦宣就着她手用了,赞一句好,抚慰似的按一按罗裳的柔荑:“罗美人愈发贤惠了,叫朕愈发喜欢你了。”
罗裳撅嘴埋怨道:“指不定皇上在其他姐姐那里也这样说呢。若是哪日皇上得了新欢,定是也将裳儿弃在一旁。”
锦宣在罗裳额头弹一记,假意正色道:“妃嫔嫉妒可是大罪,裳儿一一?”
罗裳顺势温婉的靠入锦宣怀中道:“妾身知道皇上舍不得。”
锦宣朗声笑起来,未待回答,霁月却急匆匆跑进来,行了个礼道:“参见皇上,美人。”顿,继而道:“美人,太后请您去她宫中一趟。说是为了太后寿宴的事。”
罗裳心中迟疑,却听锦宣道:“正好,朕也要去给太后请安,便同行罢。”
罗裳听闻锦宣此言,也只得起身理了理装束,随锦宣一起去太后宫中,其实她是怕皇后又耍什么招数,不过既然皇上与她同去,那莫安芯断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寿康宫
锦宣携着罗裳进殿行礼请安毕,却见太后着一身素金色华服纹饰简单、清爽大气,头上戴了一只侧尾细凤,七彩宝石串成的凤尾把发髻整齐地挽住,髻侧别了翡翠南珠妆饰,几片镂空雕琢的金叶子垂下,甚是尊贵。脸上也是淡淡妆容,耳上的绿宝石耳坠摇曳生光,气度雍容沉静。
太后身旁还立着皇后,皇后瞧锦宣与罗裳同行来到,且罗裳一副小鸟依人状靠在锦宣身旁,不禁气从中来,狠狠地觑了罗裳一眼,罗裳嘴角满是得意地笑。
太后见罗裳与锦宣同行,心中也不喜,她自幼便喜欢莫安芯,一心想要撮合锦宣与莫安芯,认为莫安芯家世性格样样都好,若是锦宣肯赏识她,定也是一方好贤内助。却奈何锦宣一直不喜莫安芯,最近更是宠这个婢女出身的罗美人宠得无法无天,她是打心眼不喜欢这个罗裳,便道:“哀家原是叫罗美人来,怎么皇上也一起来了?”
锦宣恭敬道:“儿臣原是想给母后请安,听闻太后邀罗美人商议寿宴一事,便想着同行也好出出主意。”
太后点了点头道:“也罢。”顿了顿继而瞧了瞧莫安芯与罗裳道:“哀家信任你们,此次便由你们来操办寿宴。哀家老了,不喜奢靡,此次便办得简单大方便是。”
莫安芯和罗裳还未回答,却听闻锦宣道:“那怎么行,太后寿宴尊贵,普天同乐,应该办得奢华一些,也不至失了皇家脸面。”
太后忽而一拍案,呵斥锦宣道:“什么皇家脸面!如此奢靡声张只会败坏风气,引来不良之风!当年你父皇就凡事都主张简朴,为国库省下了不少银粮,也赢了民心,你却倒好,如此奢靡败坏!”
锦宣听闻太后呵斥,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他原是好心,却得不到太后认可,还让自己这个做皇帝的在下人面前失了脸面。锦宣气得一甩袖便要走:“哼!那太后自己张罗罢,儿臣先告退了。”
太后听闻,气道:“你……!”未道完便摇着头叹了口气:“唉,这孩子。”
莫安芯见状忙抚着太后的背安慰道:“太后息怒。”顿,执起桌上茶盏奉给太后道:“太后莫生气,喝口茶顺顺气吧。”
太后抚了抚莫安芯柔荑,宽心道:“唉,还是芯儿最贴心。”
罗裳心中不屑,哼,你莫安芯再会讨太后欢心有什么用,说来还是皇上是一国之君。罗裳认为自己也不能落后,便抚了抚发髻,行了个礼对太后道:“太后息怒,皇上只是一时想不开,过一会就好了。妾身也认为应主张简朴才是,妾身也会劝解劝解皇上的。”
太后道:“罢,罢。今日本就是来嘱咐你们二人的。芯儿,你与罗美人二人商议一下,给各自分个工罢。”
还未待罗裳答言,莫安芯抢先道:“听闻罗美人最擅装扮了,可不就是因为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才赢得了皇上的欢心吗?那罗美人便负责装饰吧。而本宫身为皇后,就负责安排饮食罢。”
太后点了点头道:“嗯,就这么办吧,可一定记得不要奢靡啊。哀家累了,罗美人跪安吧,皇后留下陪哀家说说话儿。”
罗裳毫无发言权,不禁气从中来,可碍于不好发作,便只能在莫安芯得意之笑下离开:“是,妾身先行告退。”
太后待罗裳离开后,握着莫安芯柔荑道:“哀家是真心把你当女儿看待,就想与你说些体己话。”
莫安芯温婉笑道:“儿臣母亲过世得早,也是把母后当做亲生母亲看待的。母后请说。”
太后叹了口气,沉吟道:“皇上虽对政事一丝不苟,可奈何总在花丛中流连不返,这后宫中却也未曾有人为我朝诞下半个皇嗣,叫哀家好生着急。”顿,望着莫安芯,诚恳道:“芯儿啊,哀家知你自小娇生惯养,性格也好强些,不懂得委曲求全,偏与皇上处不来。只是你可知若是你为我朝诞下一位皇子,那可真是天大的功劳啊,不止能光耀你家门楣,也是给你自己一条后路啊!”顿了顿,继而道:“你好好想一想,你资质也不差,若是像那罗美人般会给宣儿撒撒娇,示示弱,那宣儿必定也是将你宠上天。”
莫安芯知太后是真心为自己好,可感情一事却是强求不来,她心中爱的人不是他,又怎么会甘愿委曲求全呢?但她还是按了按太后的手,温婉笑道:“谢母后指点,儿臣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