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裳食罢午膳,轻靠着美人椅,杏眸微微闭着,蝶睫轻颤。本想着小憩一会,谁料近日的事情总在脑中萦绕,甚是烦心。她索性睁了眸子,唤心腹霁月斟来茶盏。
罗裳她本为皇后莫安芯宫中的一介大宫女,却也生得姿色艳丽,皇上来皇后宫中时有好几次都瞧了她许久。那日皇后托她去皇上寝殿中送点心,正值夜半,二人却是情正浓时,那罗裳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第二日罗裳便被晋为了罗美人,她顿时也成了众矢之的,嫉恨者不在少数,其中皇后莫安芯更是见她一次便冷嘲热讽其出身。
她也便对皇后避而不见,能躲则躲。且好在皇上一直很宠爱她,这份宠爱也是她与其他妃嫔炫耀的资本。思忖至此,罗裳开心许多,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哼,我出身宫女又如何,皇上喜欢的就是我,宠爱的也是我,你们便纵是万般嫉妒也嫉妒不来。”
侧殿的朱漆镂花长窗半开着,有和煦的风带着迷蒙花香缓缓散一些进来,空气中漂浮着桂花的清香味,远比那紫粡镂空熏香来的清雅怡人。罗裳掀了盖子,吹去浮茶,轻抿。正回味着,突得一宫人慌慌张张跑进殿中,罗裳呵斥道:“如此慌张作甚,不懂一点规矩吗!”
那宫人忙跪下哆哆嗦嗦道:“美人饶罪。只是皇后突然驾临,如今已到殿前了。”
罗裳心中疑惑,惊道:“什么?她来这作甚?”见那宫人还哆哆嗦嗦跪着,挥挥手道:“罢了,你先下去吧。”
虽心中狐疑,手中却已放下了茶盏,忙起身整了整衣襟,水粉色紧身廖裙,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玉青叶翡翠玉簪子微微别住一头乌黑的发丝,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淡抹胭脂。颈间蝴蝶型的翡翠躺在胸前,更显的妩媚。白玉镯静静的套在左手上,身材纤细,蛮腰赢弱,楚楚动人。少顷,至殿前迎接。莫安芯大红凤袍裙裾曳地,青黛画眉冷似锋,祥云花钿沾凤尾,荷花蜜粉铺白玉,迤逦款步至殿中。罗裳宫袍曳地,垂首敛睦,盈盈一礼,恭敬声起:“罗裳见过皇后。”身后宫人纷纷跪拜行礼。
莫安芯神情高傲地挥了挥手:“起来吧,你我姐妹还用得着这虚礼么?”语罢,便施施然寻了主座联裾坐下,顿了顿,继而又言,似嘲似讽:“虽说自罗妹妹晋了妃嫔后,竟也不来本宫宫中坐坐,却是生疏了许多。但毕竟……我们那许久的主仆情分还在,妹妹可说是?”重言了“主仆”二字,倏尔抬眸凝视眉眼而笑。呵,这便是她莫安芯的权力,你罗裳便纵是万般受宠,万般不情不愿,也要恭恭敬敬下拜与我,将这殿中的主座让给我。适才她的话故意提到了罗裳的出身,为的,便是出一口气。她让罗裳去给皇上送点心,倒却恰恰成就了罗裳这贱人与皇上的一番郎情妾意。这罗裳自受宠以后,皇上三天两头往这浣溪殿跑,竟也不来她莫安芯的宫中看看她,定是这贱人给皇上说了不少她的坏话。叫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罗裳如今最恨旁人提起她的出身,莫安芯已是屡屡犯她忌讳,可是……她不过一介小小的美人,能奈莫安芯何?罗裳缓缓起身,柔荑紧紧攥住宫袍衣角,垂眸暗掩心中对莫安芯的恨意。少顷,罗裳攥得指尖发白的柔荑方松开了衣角,暗自缓缓捋平适才攥皱的衣角。抬眸,已是笑颜如花:“娘娘说的是。”
罗裳觑了一眼身旁的霁月:“霁月,你这婢子如今是愈发不长眼色了?皇后都来了这许久,竟也不上些茶水?”
霁月忙低头应声道:“是,奴婢这就去。”
莫安芯扬了扬眸,一挥手道:“慢着!”方才罗裳的几番小动作都进了她的眼里,莫安芯心中暗自冷笑,看来这厮还是最在意她的出身,那她今日便再整整她,柔荑拖腮侧倚,梨涡浅漩:“哎呀,自罗美人走后,这宫中竟没一个沏茶比得上罗美人的。本宫啊是日日念着美人以前为我沏的茶水。想必……皇上也是最爱罗美人沏的茶水吧?今日恰得了闲儿,倒不如罗美人来演示演示是怎么沏茶的,也好叫素心这丫头学学。不知……罗美人肯不肯赏脸啊?”
合着今日这莫安芯便是来刁难她罗裳的,她早知莫安芯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她也早知会有这么一天,本也做好了准备应付这一天,这一天到来时她罗裳绝对会笑脸相迎,她会用皇上给她的这宫中独一无二的宠爱来刺激莫安芯,哪知莫安芯这厮根本不给她留说话的余地。她罗裳此番若是明着拒绝了,便是违了皇后面子,对皇后不敬,搞不好莫安芯这贱人还会告到太后那里去,太后可是很重视出身的,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但她此番若是答应了,便在宫人面前失了威信,此番以后,想必又有不少人出来嚼她舌根子嘲笑她,让她日后怎生立足?
罗裳暗自思忖一番后,凝其眸盈盈笑道:“皇后过奖了,妾身怎能拂了皇后的脸呢?“柔荑轻拍了臻首,话锋一转道:”皇后莫怪妾身愚笨,自晋了美人后,皇上心疼妾身,却是不让妾身做这些的,这如今时日久不碰这些了,竟忘了这沏茶是怎么个沏法了。这霁月沏茶也是一把好手,不如就让她来吧。”
未待皇后答话,盈盈扶了扶簪子,暗自狠力一握,割破了肌肤,血珠即顺着簪子流了下来,她暗暗给霁月使了个眼色:“哎哟!”她料定莫安芯绝不会放过她,此番若是不演一出苦肉计,她便会输得很惨。
霁月忙跑了过来,握住罗裳的手:“哎呀,美人您怎的如此不小心呢?皇上若是瞧见了定会心疼的。”
罗裳暗暗瞧了一眼莫安芯,这厮还未回过神呢。罗裳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转瞬即逝。安慰霁月道:“无妨,不过是小伤。将那绫条拿来包扎一下便是。”语罢,顿了顿,故意扬起了声:“对了,将皇上上次赏的西域进贡的珍珠膏拿来,记得皇上说若是受伤抹了这珍珠膏便不会留下疤痕。
“珍珠膏?”莫安芯道。她莫安芯怎么未听说过?她贵为皇后,应是好的仅着她来,怎么她竟不知道?
罗裳佯装疑惑:“怎么?皇后不知道么?这珍珠膏除了祛疤可还有美容的功效呢。”顿了顿,轻笑道:“哎哟……瞧我,竟忘了,妾身记得皇上说过,这珍珠膏珍贵得咱们中原可就这一盒呢!”
莫安芯正悠悠然摆弄着一支新摘下的月季,方听了她的话,动作一顿,不禁气不打一处来。攥紧了手中的花,手指狠狠地拽掉新鲜的花瓣。呵,这唯一一盒的珍珠膏应是在她这皇后手上的,如今皇上竟连告知也不告知一声,便赏给了她以前的侍女,莫安芯她自小在家中时被娇养惯了的,家中有什么好物什都会留给她。入了宫后,皇上虽也不喜自己,却碍于她是太后钦点的皇后,也和她面上相敬如宾,且因她贵为皇后,宫中有什么好物什,皇上总是赏赐给她。莫安芯其实心中并不喜皇上,也不屑于争宠,但为了家族荣耀,她要坐紧了这皇后之位!可如今,叫她情何以堪!想必她早已成了宫中的笑料,可她却还自以为万分风光!
莫安芯狠狠地将手中的花瓣揉碎,花瓣的汁液滴落到她的衣裙上她也浑然不觉,因她的手攥得紧,护甲不小心划伤了柔荑她方才回过神来,不管怎么样,她总是皇后,天下除了太后和皇上,就数她了。一盒珍珠膏能怎样,你罗裳再得宠又能怎样,不过是个小小的美人罢了。她莫安芯只要在这皇后位子上坐一天,你罗裳就不会好过!
思忖之后,莫安芯顿觉心情舒畅许多,她施施然起身,拂去衣裙上的碎花瓣,姿态雍然地移步至罗裳身旁,抚了抚发髻,妩媚地瞧向罗裳,直视其眸,微微倾身至罗裳身旁道:“也算是给本宫长脸,从本宫宫中出来的一个小小的宫女就这么得宠。”顿,抚了抚护甲,继而道:“只是你我啊,到底是云泥有别,你以前不过就是个粗使丫头,也不知……这珍贵的珍珠膏罗美人能不能消受得起。”
语罢,柔荑抚上罗裳肤如凝脂的脸颊:“瞧瞧,瞧瞧这小脸儿水灵水灵的,怪不得皇上那么喜欢你呢!”倏尔狠力捏住罗裳的下颔:“素心啊,你也学学罗美人这机灵劲儿,多讨人喜。”
素心冷哼一声,不屑道:“奴婢才不学她这种卖主求荣的行径,也不知是使了什么狐媚计策爬上了皇上的龙床哄得皇上宠爱她,真是不要脸,奴婢怎么都瞧不起她!”
罗裳听罢,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起身想要掌掴素心,却奈何被莫安芯紧紧地桎梏住,她也怕这一挣扎被莫安芯毁了容,便厉声喝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本主!”
莫安芯妩媚的笑起来,听得罗裳心中一阵阵打颤,莫安芯道:“本宫准许的!”
罗裳狠狠地望着莫安芯:“你今日若是将我怎么着,皇上定不饶你!”
莫安芯又笑起来,狠狠的甩掉罗裳的下颔:“哈哈,真是天真。罢,你毕竟是小户人家出身,不懂得这许多。”顿,抚了抚护甲:“本宫今日来可不是找你谈笑的,太后寿宴将至,我瞧了瞧,这宫中也就你以前干活多些,懂得多。因此便由你与本宫一起筹办宴会。”
语罢,道:“哼,本宫给你的脸可别不要啊!好了,本宫累了,摆驾回宫。”
我莫安芯今日还没玩够,岂能让她罗裳好过!让她这厮与本宫一起筹办宴会不过是为了整治整治这个狐媚子的嚣张气焰罢了,看谁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