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宣遭到太后训斥后,心情非常不好。母后总是以为自己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母后的满意。
锦宣心下的些些烦乱难解,便唤了卓丙在皇宫内散心。卓丙提着灯突然悄悄凑近道:“皇上,今日不是预备在罗美人处歇息吗?罗美人方才派人来催了。”
锦宣叹了口气,在这宫中竟没一处可以好好歇息放松的地方,罗美人,她虽是讨自己欢喜,只不过他内心清楚她并不是真心待自己,不过是为了能多得些赏晋一晋位份罢了。他转头对卓丙道:“朕想静静,你看着回罢。”
卓丙应声。锦宣忽然倍感荒凉,诺大的皇宫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宫中的妃子都好像吃人的老虎,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吃下去。他是处在权力的巅峰,可是高处不胜寒,从小到大母后只会教他要懂事,教他要有防备之心,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心里头是多么渴望母爱多么渴望得到母后认可。宫里的人都敬畏他,他竟连个可以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可叹,谁能知晓他那荣华富贵背后的辛酸。
锦宣忽然觉得胸前有些硌,似乎有个硬硬的东西。伸手拿出来细看,竟是那次微服出访时芬芳阁那位姑娘给自己的玉牌,他还未见过那样的女子,对他毫不奉承。他故意逗她,她却也只是神情淡淡,一下子就激起了他对她的兴趣。他便有心留下了这块玉牌。看到这块玉牌,锦宣忽然很想见她一面,便转身对卓丙道:“今夜朕到养心殿独寝,待明日下朝将朕上次出巡的服饰备好,去芬芳阁。”
卓丙连连应声,他虽不知皇上又有了什么想法,可他瞧见皇上神色好了许多。
第二日,锦宣神采奕奕地应付完朝政后,便换上衣服,对下人道:“若是有人来问,就道朕去为太后寿宴请戏去了。”语罢便领着卓丙坐上马车出宫至芬芳阁。
卓丙一路瞧着锦宣常常出神后便情不自禁的微笑,不禁心中狐疑,但是他家主子开心他便也跟着开心起来。
芬芳阁与其他青楼大不相同,芬芳阁内的姑娘多多少少都会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且阁外也不像其他青楼一般常有老鸨在外卖弄吆喝。一进这芬芳阁,感觉像是入了天宫一般,不同于庸脂俗粉的淡雅香气,悦耳动听的奏琴声,舞姿动人的舞娘都让锦宣感到万分放松,欣喜不已。
锦宣正在来回转悠着,忽然眼前一亮,瞧见台上那位正在弹奏琵琶的女子。三千青丝披散发间,一缕青丝被编成细鞭垂与耳边,发额见盘了一个回扣装扮。略显娇舔,容貌不似她人一般悉心打扮,只是在回扣中隐隐藏了一枚绽放的兰花,淡淡的樱唇,散发光彩。一袭月白色的裙装束身,腰间别了一排珠帘般的挂饰,手中扣套这五枚音圈,项颈呆了一串珠链,左右摆动之时发出悦耳之声。浅蓝色长衫批于手中,盈盈浮动。可不就是那日赠予他玉牌的姑娘吗?是叫……崔青漫的。锦宣不禁暗自欣喜,携着卓丙入座,那女子弹琴弹得认真,并未察觉来了新客。
唯见丝弦之乐响起,清丽莫若多了一分脱俗,从娓娓之音奏出。女子凝眸,素手紧攥,握着手中琵琶,凝吸了一口清气,抬步,跳跃,葱葱玉指拨过琴弦,莫若惊艳,却是一声铮铮琴音划破了寂静,丝竹之声浅浅附和。足尖点地,女子似是跪倒在地,琶音渐渐而落,瑟瑟之音,虽低且稳实,女子闭眸,挥发自若,玉指在弦间越过。眸子半掩,长衫拂过琵琶,手腕倒握琵琶,语音不止,身子往后一跃,身子盘旋,脚尖似是用力一掂,手腕用力往上一按。
而后女子起身,琶音转调,似是模糊迷幻,而又在之后渐渐升了调子,犹如瀑布重袭礁石,溅出水花点点,且一次比一次强烈,又有五湖归海之感,正要高潮之时,唯重拨一根线,似是膜壁破裂之声,伊人的琴音猛然增高,足尖在地上急速地旋转起来,虽快却似乎不影响音色,一点一点,伊人似是困倦一般,停下步子,低垂眉目。
然而那女子忽的双臂张开,长衫舞动,伊人腾空跃起,长衫一挥,手中琵琶已在身后,琴弦拨动,犹如大海磅礴之气,波澜壮阔,短短几秒,却把握地恰到好处,把最高音淋漓尽致得挥洒出来,脸庞微微一偏,洒落的发丝尽数落于半边脸庞,颇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感,白战的肤色露出,形成对比,素手撑地,单单凭着腕力与玉足猛点,旋转与台面之上。发丝挥舞着,伊人的一颦一笑在朦胧间绽放,可望不可即。忽的动作慢了下来,伊人半躺在台上,双足缓缓上升,一个空翻,长衫脱离双手,横翻在殿中,在落下时奋力一转身,音弦再出,左手三弦交错,右手四弦齐拨,手势大开大合,高亢激昂,似是澎湃的海水打击着礁石,一点一点直至无声无息,音落。
锦宣连声抚掌叫好,卓丙也是瞧得入了迷。锦宣瞧见那女子弹奏完毕欲下台,连忙唤卓丙将那女子请下来。
崔青漫其实方才便注意到这个男子了,自己上次好心将玉牌相赠,那男子竟不肯归还。不过也罢 ,不归还待她攒够了银两,再请人做一个便是了,她只求那男子不缠身便好。时隔多日,她以为他不会再来了,可是今日,他怎的又来了?
崔青漫忙弹奏完毕,匆匆下台,她可不想与这个男子过多纠缠。谁料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上前恭敬道:“这位姑娘,我家公子请您去一趟,道是有物相还。”
崔青漫拒绝道:“实在抱歉,我这厢还有事。若实是有物相还,就将此物交给鸨妈妈罢。”
卓丙忙哭丧了脸道:“姑娘您就去一趟吧,皇……我家公子又不是坏人。您这样也让我难做啊 。”
崔青漫瞧这小厮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便不忍心回绝,只得抱着琵琶跟着那小厮去找那位男子。
锦宣瞧见崔青漫来了,不禁暗自欣喜,掏出那块玉牌道:“姑娘,上次实是抱歉,在下并不是有意要寻你开心。”
崔青漫略行一礼,接过玉牌,笑意疏淡:“不妨事。还谢过公子的悉心保管。”
锦宣瞧着抱着琵琶的崔青漫,眼中满是赞赏笑意,他见过的会弹琴的女子多了,只是还没有一个这般超凡脱俗,将琴艺与舞技相结合,还演奏的这般好。便夸赞道:“姑娘的琴艺令在下倾慕不已。”
崔青漫微微颔首,仍是浅浅笑意:“公子过奖。”
锦宣虽已打听清楚崔青漫的姓名以及来历,却还是道:“在下……晋宣,也略懂琴艺。希望与姑娘结识一下,若有缘分,可引为知己,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崔青漫沉吟一番,觉得此男子似乎并不是坏人,便觉得无不可,于是道:“谢公子赏识。如何不可。小女姓崔名青漫。”
锦宣笑道:“好名字,青草漫歌,崔青漫。”
崔青漫略一点头,向锦宣道:“晋公子,小女还未换装,先告辞了。若下次见面,定以好酒相待。”
锦宣此次本欲与崔青漫多聊一会,谁料她还是拒绝了自己,心中对崔青漫的兴趣又加深几分,便无可奈何道:“嗯,崔姑娘先去罢。有缘再见。”
锦宣一直目视崔青漫直至离开,方才转身对卓丙道:“卓丙,你瞧着这个崔青漫在太后寿宴上献艺如何?
卓丙诚恳道:“奴才觉得是极好的,这位崔姑娘比着咱们宫中的乐姬可不差。”
锦宣听闻,欣喜道:“好,那朕吩咐你去这芬芳阁楼主那儿将崔青漫要来在太后寿宴上献艺。”
卓丙应和着连忙去了。
芬芳阁楼主一听卓丙是宫里来的人,欣喜不已,忙招呼人好生招待着,又听想要崔青漫在太后寿宴上献艺,更是开心得不能自已,忙去喊了崔青漫,对青漫嘱咐道:“漫儿啊,此次可是宫中来人要你在太后寿宴上献艺,想我芬芳阁开这么多年,还未有过去宫中演奏的先例,何况还是太后寿宴!我知你琴艺虽好,只是你此次可莫要掉以轻心,待会进了门,要先给那公公礼数做到。”
崔青漫仍是不惊不燥,淡淡应和着。推门进去时,却望见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不就是方才那晋公子的小厮么,原来,他们竟是宫中来的人?怪不得从见第一面起便觉得他们穿着不凡,连小厮也穿着那名贵绸缎。可是宫中只有皇帝一个男人,难不成……方才那位晋公子便是皇帝?晋宣晋宣……这晋宣可不就是起了当今皇帝的名字“锦宣”的同音么,怪自己糊涂,竟没有注意。
崔青漫忙恭敬行了礼道:“小女青漫见过卓公公。”
卓丙也不摆架子,忙虚扶她一把道:“方才我们也已见过面了,姑娘聪慧,想必已经猜出我们的来历。皇后寿宴将至,皇上希望崔姑娘在寿宴上献艺。”
崔青漫点头诚恳道:“谢皇上赏识。青漫定不负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