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西门庆刚对吴月娘夸完应伯爵,这“知趣”的应伯爵就偕谢希大来访西门庆了。虽说谢希大忝列西门庆“哼哈二将”,但无论是与西门庆的关系,还是其帮闲的本事,都与应伯爵差个天高地远。所以,两人同时出场,小说却独对应伯爵的穿着打扮作介绍,以见其帮闲地位的非同一般以及作为帮闲典型的代表性。别看这一段衣着打扮的描写简略得像速写,其实却传神如画,意蕴多多:
头上戴一顶新盔的玄罗帽儿,身上穿一件半新不旧的天青夹绉纱褶子,脚下丝鞋净袜。
应伯爵的打扮,表面上看也还光鲜——新盔、绉纱、丝鞋、净袜,其实却透着掩饰不住的寒碜,是典型的破落户打扮。
“新盔的玄罗帽儿”——这帽儿说是“新”,其实是旧的,不过是将一顶旧“玄罗帽儿”换了一个新帽顶儿——“新盔”而已。“玄罗帽儿”,显示出曾有的富贵,“新盔”却又告诉人们,这富贵早已远离应伯爵而去了,新的“玄罗帽儿”买不起,只能以旧翻新。但这好歹也能证明自己曾经富贵过,正是“醋缸虽倒,架子还在”,虽然是破落户,终究与那些几辈子穷途潦倒的人不可同日而语。
“半新不旧的天青夹绉纱褶子”衣服质地属高档丝织品,非一般百姓穿得起,却又是“半新不旧”,穿了不知多少年了,而且一定是富贵时留存下来的不多的几件体面衣物。就是这“半新不旧”的衣服,估计应伯爵平时也难得一穿,只有在特殊的要面子的场合,才会从箱底小心翼翼拿出来穿一下,撑撑门面。但与时时更新着光鲜衣饰的西门庆相比,实在寒酸掉价,但也无可奈何,谁叫咱是破落户,谁叫咱是帮闲呢。以旧衬新,以寒酸衬富贵,反而更显帮闲本色。
“丝鞋净袜”——不言鞋袜的新旧与否,只突出一个“净”字,强调的是洗涤的程度。不言而喻,这袜子虽不新,但干净,以此推想,净袜是旧袜,丝鞋也不可能是新的。作者不言其旧而显其旧,尽得含蓄之妙。
很显然,应伯爵这一身貌新实旧的装束,是经过刻意修饰和组合的,极符合他的高级帮闲身份。他力求给人新鲜和体面的印象,与打扮光鲜的西门庆不至于差距太大,有损西门庆颜面,恰到好处地体现出高级帮闲应有的形象,这正是应伯爵这个高级帮闲的良苦用心和机智所在。而这些旧时装的档次不低的质地,既暗示了应伯爵曾经的富有,也反衬出当下的窘况。
至于谢希大的穿着,虽无点墨介绍,却可以想见与此相类,因为他毕竟曾是“游手好闲,把前程丢了”的“清河卫千户官儿应袭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