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大了,但并不凉爽。雨下大了,倒还清新。大自然的变化是靠心去体会的。然而,体会太多,总免不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断想。好在人是靠想象支撑起来的。但想象的内容未必尽能富丽堂皇,黯淡总像雨天的阴霾笼罩着你。唯其如此,似乎没有人不愿想象,也没有人愿意停止想象。
宇宙是立体的,立体是永恒的。只有人才永远属于立体的范畴,时间和空间充其量也只是这多维立体的二元因素,这正如太阳和地球只是宇宙两个微不足道的小不点而已。
也罢,何必想象。哲人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能收合想象,诗人的超人之处,就在于能发散想象。所以哲人和诗人从来就是对立的。他们的统一关系,是亿万斯年仅作为人而存在的那一具有开拓意义的时刻。之后,他们似乎就分道扬镳了。
也罢,不必想象。代数学家从来就打心眼里瞧不起圆,只是后来的几何学家确实吃饱了撑得难受,硬是想从圆上寻找世界的新纪元。也许,正如代数学家所理解的那样,圆即为零,而零就是子虚乌有。只是自画家达·芬奇画蛋的故事传扬天下后,几何学家便趋之若鹜,抱圆为宝。幸好,哲人颇同情几何学家被人歧视的处境,实质上是善于收合想象吧,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哲人看来,圆是万物之母体,而代数王国的皇宫贵族更要尊母为上,因为任何代数都是数字(当然也包括零)作圆周运动的结果,没有圆产生不了代数;而零就是这一运动的生动再现,也是万事万物的界面,没有零这个圆,世界无从开始,也无从结束。一言以蔽之,没有零就没有世界。从此以后,几何学家便挺直了腰杆,心无旁念地读起那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圆来。
也罢,不能想象。
可是,人为地抑制自己是十分残酷的。想象是情感的大胆裸露,似乎谁也遏制不了。
在巉岩的巅顶总会有那不挠的常青树旺盛地生长着,湖心的小岛虽绝尘俗却总会有那留鸟、候鸟在栖息,就是那水汪汪的未秧稻田也在竭力地摒弃残冬后的窒息艰辛地孕育着绿的希望。也许这些仅仅是自然界司空见惯的现象,可是这景象的深层不是仍可掘挖到一点什么。原来,生命的搏动是如此强有力地掩埋着,掩埋着。炽热而躁动的生命之火似是经天纬地的日月星辰在闪亮,在燃烧,大有耀亮整个宙宇之势。
狂妄乎?痴想乎?
1989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