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镇,其实就是和我家一岭之隔的西豆荚镇。如果翻过西豆荚镇的这座岭,岭的另一面便是我家所在的位置——北豆荚镇。我完全可以翻越这座横亘的山岭,到岭的另一端,和我的父母团聚。但我根本不知道,事情就这样的简单,而我,却要在这个西豆荚镇忍受更多的磨难……
我很快成了这个小镇的新闻人物。
“那小伙子是个大嗓门,狗都怕他!”
“那娃浑身是毛,搞不清是猿还是狼?!”
“他脖子上挂的长命锁,肯定是谁家丢了的娃!”……
每天,我半卧在小镇附近的马路边,常有好心人给我拿来衣物和食物。这些食物,大多是人类吃剩的残汤剩羹,但我还是很乐意享用这份美食。对于一个狼人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美味了。
人类的接济和友善,使得我对这个小镇逐渐好感。这和我在山林里为了狼群的一己之利填饱肚子而成日的搏杀形成反明的对比。我开始有了惰性,不准备再回山里去了。我甚至在一堵废弃的土墙边垒起我的窝棚,并把好心人给的一床旧棉絮铺到窝棚里。这座土墙曾经是一户人家的房子,他们都搬到城里住了,房子拆后,余下这堵土墙和几根摇摇欲坠的木头,平日是一些人便溺的好地方。我住到这里后,没人敢再来方便,他们对我敬而远之,我俨然已成为这座土墙的主人。
我的财产也越来越丰富。除了一床破棉絮,还有很多衣物,甚至有人送我了一个搪瓷碗。
土墙后面,有一条溪流,溪水不大,但很清澈,终日水流潺潺,经日不歇。若走近溪畔,水底的石头清晰可辨。甚至有一些细小的小鱼在其间游弋,我常常能抓住一两条,送给曾给我面吃的那家饭馆。
附近的一些妇女,也常来这里,在大些的石头上洗衣服,看见我过来,一些年轻的姑娘纷纷逃散。倒是那些年龄稍长的妇女,并不顾及。其实也大可不必逃散的,我本身也是人,只是与亲人失散多年,搞得人不像人,狼不像狼,鬼不像鬼的。
口渴的时候,我常去小溪喝水,也用搪瓷碗舀些水回来,以备不时饮用。慢慢的,我也在小溪里学会了洗脸和洗澡,甚至将我多年未洗濯的头发也洗了,这使得我的人型渐渐显现。水面平静的时候,我可以看见水里我的倒影,原来这就是我啊?也是蛮帅气的!只是有几颗龅牙呲出嘴外,但我的山野习气在逐渐消褪。附近的人们都知道我不是个坏人,只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些对我敬而远之的人,也都对我有了好意,甚至有人频频到我所居住的窝棚来,给我送些吃的。我已经适应了在这里的生存,山洞里我的狼群已逐渐被我忘却。我觉得人类的生存原来可以这样闲适、这样美好……
早上,孩子们叫嚣着热闹地去上学。我也会随他们起来,到土墙后便溺。之后,我会坐在我的窝棚里,冲着上学的学生们抓耳挠腮。一些调皮的学生也会学着我的样子,做出奇怪的动作。我知道他们不怀恶意,所以只是冲他们笑笑,相安无事。
然而这样的安宁并不长久。我也并不知晓,一场灾难正悄悄降临……
我苟活在这个小镇上,每天像乞丐一样,习惯了半乞讨的生活,我的狼性在一天天丧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觉得我怎么像变了,我的体能在一天天减弱。我不能想象,假若再有猎物,我是否还可以手到擒来?!
这天晚上,我躺在窝棚里。静静聆听着墙外潺潺的溪水以及蟋蟀的叫声,我忽然睡意全无。想起在狼洞的岁月,每晚这个时候,我总是和狼群一起去捕猎。不论有无收获,我时常是亢奋的。可如今沦落到这个小镇,我倒像个无所事事的乞丐,成日里饱食终日!
我再也无法睡着,透过上方的几个木椽,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高悬在天空的星星和月亮。只是他们不像当初我在山上的明亮,没有星星的夜晚,天隐晦而低沉。
这个夜晚太静了,静的只能听见溪水的流淌以及蛐蛐的鸣唱,一声高过一声。忽然,我听见墙外的溪水中,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以及一阵搏斗的声音。我想,肯定是捕猎者在捕猎了。
我打算去看个究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铺上跳起来,操了一根棍子循声向后墙的小溪走去……
小溪早恢复了宁静。刚才的嘈杂以及脚步声也已销声匿迹,但空气中明显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但这种血腥似乎又与往常的不同,它不像我在山里时野猪的腥味,这种血腥中夹杂了淡淡的甜味。
我的鼻翼耸起,希望再嗅到其他更为具体的气味,然而再没有其他味道。我循着血腥味一直往前走,终于在一块巨石的后面,发现了一具人类的尸体。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她的头发披散着,上身穿一件淡粉色的短袖T恤, 下身的裤子却不翼而飞……袒露着他葱郁丰美的下身。女人的脑门好像被什么锐利的器具击伤,血液在她的脸上凝结……是谁在这捕猎呢?为什么不把猎物吃掉?一连串的问号在我的脑海里闪现。
我想把这具女人的尸体抱到我的窝棚里去,可我早已不茹毛饮血了,何况我对人类也无从下抓。我略一思索,还是离开了那具女尸。
是谁捕获了这个女性呢?刚才的嘈杂声是否捕猎者围猎时发出的呢?他们为什么要弄死她,却不吃掉呢?回到窝棚里,我仍旧无法入睡。担心那些捕猎者伤害到我,我把棍子揣在怀里,预备随时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