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这个山头,过几个都一样。封得死死的,再开下去恐怕会雪崩。”
老连头扯下肩上搭着的汗巾抹了把汗,点一袋烟坐在门槛上,啪嗒啪嗒抽着。
周围一溜山民,皆以他马首是瞻,纷纷接过老连婶递上的热汤茶,蹲在路边一通牛饮。
听到消息的霁月乐坏了,她真舍不得离开这里。
这家人的淳朴善良和村里人的热情直爽深深感染了她,一晓得也许还要再待上十天半月,她一步三跳地蹦跶去告诉沁兰。
“小姐,在哪不是等。这里离神医家最近,索性咱们就待下吧。我瞧这边清净,挺适合养身体的。”她如是说。
沁兰不说话,从书页上方看她。
霁月被盯得浑身不自在。随着年龄增长,小姐这双眼睛越来越让人不敢直视。
“只待到通山前。”一句就足够霁月欣喜一阵子了。
天气如老连头口中的咋暖还寒,其实在沁兰看来,已是天寒地冻,呵气成霜。
一冷,沁兰的身体更羸弱,整日下不得床。
村上有个老中医,平时替人看看伤寒感冒。
霁月急得没法,只得请来替沁兰开些缓解药方。哪知,吃了几顿真有些效果,起码不用再干躺着数房梁。
“老朽医术浅薄,但照本开方总归没错,加上药材都是山里直接采的,理应起效。”
大夫撩着胡须,十分满意自己的诊断。
这就样,连着熏了多日的药香,沁兰身子好受多了,鼻子却开始迟钝,咳嗽也使嗓子沙哑难听。
经过这次,霁月也寻思是该去城里找个住处了,起码不比这里闭塞,小姐的病要紧。
雪一天一天消融,除却远山,近处有人家的地方都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消失。
屋檐下白日里滴水连连,晚上就结起或长或短的冰棱,用棍子一敲,叮当作响。
小宝儿最喜欢打下冰棱来嘬了吃,也不怕冷,经常把小手冻得紫红。
一次他还蘸了糖凑到沁兰嘴边,硬是要她尝尝,沁兰拗不过,舔一口,眼都冷眯了。
这可能就是最早的冰棍。
她母亲出来一见,一把揪住他小耳朵:“小兔崽子!不知道姐姐不能吃冷啊!”
小家伙尝惯了这类教训,乐呵呵拔腿跑老远,回头跟他娘一个劲做鬼脸。
“这孩子野惯了,您别恼他。”
“没有,我挺喜欢他的。”沁兰暖暖一笑。
转眼月余,一声“小兔崽子”让她开始想崔红香了。
通山那天,霁月抱着小宝儿哭了半晌,十分不舍。
最终还是被乔生催促着回到车上,一步三回头。
沁兰的谢礼是足足三锭金子。老连头起先不肯,见推不了,叫上大儿子连夜上山刨了一宿,赶在临走前扛回整两筐上等药草,说什么都要让他们带上。
“城里的药都从这些山头出。切片磨末,指甲盖大小都要老大块银子。不如带着,到了地方,铺开晒干。能用好久。”
望着棉袄湿透、裤脚糊泥的老人,沁兰险些掉下泪。恭恭敬敬行了大礼,才在一家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远去。
霁月闷闷不乐,难得不多话。
沁兰倚在软垫上看书,其实也心神不定。
车到一个三岔口,减速慢行。
她撩起帘子想透口气。车窗边一闪而过的人影让她为之呼吸一滞。
是他!他终于寻来了!
确定这个认知,沁兰连声叫停。
车没停稳当,她就迫不及待跳下去,一个趔趄滑坐在地,待爬起再看,哪还有什么人影。
霁月惊叫着下来扶她,待听了原委,她宽慰着:“许是小姐看花了眼,若是舒公子经过不会不注意车里。要是小姐还不放心,咱们再调头到老连叔家瞧瞧去。”
沁兰同意。
回去的路上她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可以与他团聚;忧的是这些天里,他是否怪过自己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