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拜礼与窦漪房,那一道假面是什么时候带上的,笑颜依依,甜的沁出蜜来,“过来。”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慈祥,如果在这无情的皇宫禁苑还有什么可以温暖她的心,恐怕就是她的这位外祖母,如今大汉朝的太皇太后了。
只是已然心生禁抵的她,什么都无法令她相信,最是无情帝王家,是了,这里有世间最最尊贵的地位,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什么都有,却是独独失了情,有六欲却无七情。“诺。”她缓缓走上前去,一步一步的台阶,窦太皇太后的宫殿相对来说并不华丽,华贵是表,注重表而失去实,反而得不偿失。
“老子的五千文有没有更深刻的理解。”陈阿娇心中有根弦拨动了一下,昨晚之事?“阿娇愚钝,未有新解。”窦漪房杵着拐杖,站了起来,“是么?那你对尊兴儒学有何看法。”果然,陈阿娇心底的那根弦彻底迸裂,“儒学,阿娇并未研究。”窦漪房并未教她此学,不过是以前交她那个夫子是儒生,在这尊黄老之道的时代,兜售他儒家之学罢了,因而不过是浅显理解。
陈阿娇掌心已是积满了汗水,“是么?”窦漪房想了片刻,明明是三月春季,万物复苏,她却觉得清冷刺骨,浑身瑟瑟发抖,陈阿娇低着首,“明哲保身,哀家倒了,有你的好果子么?”温度瞬间低至冰点,不,是零度之下,“阿娇不敢,阿娇惶恐。”杵着拐杖,一步一步凭直觉走向于她,“怕了?”交了她那么多,只学会了谨慎么?
“阿娇只是女流…”拐杖杵的木制地板瑟瑟发响,“大汉最讲孝道!”陈阿娇瞬间跪倒在地,“是…阿娇知错。”谁?是谁说她聪明,不,她根本不聪明,若说是聪明,那不过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小聪明而已!窦太皇太后亦是女流!“我定不愿儒学!”那份坚持,她恍然若梦,“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陈阿娇低着首,不言不语,她如今说什么,都是错,都是错!窦漪房终归是她的外祖母,她毕竟是她的外孙女,终是不忍她这般,俯下身去,扶她起身,那膝盖处早已因为那突如其来的碰撞于地板,红肿不堪,腿已然伸不直。看至此,窦漪房的眼泪在眼眸里打转,或是因为太皇太后的尊贵,她的眼泪就那样的旋转,‘永不落下’
“下去,去涂些药。”声音是那样的关切,“谢太皇太后。”正准备再行拜礼,窦漪房拉住了她,让她免于再一次的痛苦。
“臣妾给太后请安。”拜礼与王太后,腿已然动弹不了,只能跪着,却见刘彻亦是高坐上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一道明晃晃的黑色灼了她的眼目,“阿娇给陛下请安。”王太后看陈阿娇久久不起,想令她起来,她倒是想让阿娇于她行稽首与他们母子,却是不应该在这个当下,却是望了望刘彻,刘彻未予表示,王太后皱了皱眉首,轻咳了一声,刘彻仍是未见动静,却是王太后,“起身。”
陈阿娇想起来,却是无法,面露难色,“阿娇腿上有伤。无法起身了,还望太后见谅。”刘彻看她的表情倒也不像是装得,从高位走下,“你怎么了?”王太后在刘彻背后点了点头,这一敏感的动作被陈阿娇尽收眼底,陈阿娇缓缓抬首,在刘彻耳畔,轻轻的说道,“被罚了。”
刘彻便觉愣住,神色狐疑地盯着她,“信与不信,随你。”将头渐渐移开刘彻的耳畔,对王太后再次俯身一拜,“母后,有事否?”王太后敏锐的察觉到什么,只是摇摇头,不发一言,“诺。”她是跪着移出王太后寝宫的,门口,翠烟站在那里,等到阿娇出了门口,她急忙扶起阿娇,却是,那一伤处太重,走倒是走的,只是太痛,只能叫来轿子,乘轿而归。
刘彻看着阿娇离开的身影,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像是有什么在生根发芽,却偏偏没了深入,那,或许是永远都不会绽放的,那一刻,他觉得她的背影很是纤瘦,才会觉得,她不仅仅是大汉的翁主,这一国之母,还是一个女人,一个亦是需要人爱,需要人疼得女子。
“彻儿,阿娇的腿如此,你可知晓原因?”王太后满脸疑惑,其实她心下应该已是猜到七八分了,皮相,终究太容易迷惑人了,“彻儿不知。”饶是那个原因,他亦是不想说,更何况,未必就如她所说
其实他心下亦是相信吧?王太后看了看刘彻,似是无奈道,“哀家累了。”揉了揉那有些鼓起的太阳穴,闭上了双眸,做那假寐。
“儿臣告退。”刘彻空首相对王太后,缓缓回旋而走,因刘彻出殿,她宫殿的门,慢慢地闭上,在听到阖上的声音后,手从太阳穴放下放至腿间,睁开了她那双已有皱纹的双目,眼神飘远,空洞亦然,思绪不知飘向何方,那里有她的安详,柴米油盐,有时亦是幸福,越简单,幸福越近,而不是这种表面平静,实则波涛汹涌,暗藏杀机,随时随地,无人可信,勾心斗角的地方。
那关上的门,有的时候岂止是实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