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烈轻声道:“你那一个婢女倒是聪明的紧,只是听见了一些声音便是带着另一个走了呢。”
念长安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晚歌听见了?那她不是知道她在房间里面……她以后该是如何面对她啊!
完颜烈像是还怕她羞的不够,却是在她的耳边轻轻补充道:“就是今日的洗澡水,也是她亲自送过来的呢。”
念长安终于忍不住一口咬上了完颜烈的脖颈,借机以消自己心头的悲愤。
完颜烈的眸色在瞬间就变得如墨般的深沉,却见他在下一瞬就将她给重重的扑到了,然后在她的惊呼声中一把堵住了她的嘴唇。
那句“现在是白天啊!”就这样被咽回了肚子。自此,红鸾帐暖,只有不断的吟哦之声伴随着那床板“吱嘎吱嘎”的摆动之声,渐渐没入那白日的春花烂漫之中了。
“郡主,你今日怎么这般的开心啊?”
念长安停下笔,微微侧头,然后轻声道:“恩?”
掬月歪着头,一脸笑意,然后道:“郡主刚才你还轻轻哼着曲子呢。”
“有吗?”念长安浅浅的笑了一下,便是又去描绘那幅画了。
掬月忍不住打趣道:“而且郡主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在笑呢。”
笑?
念长安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轻声道:“我笑了吗?”
掬月有些无奈的说道:“郡主你现在就在笑着呢,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了?”
好事?要说让她如此失常的话,就只有……念长安看着面前的那张宣纸之上渐渐显出的身影,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丝红晕。
掬月探过头去看,终于恍然大悟。然后便是眯着眼睛,然后作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点头道:“原来郡主是在想着王爷啊!”
念长安怔怔的看着白纸之上逐渐现出的包那个熟悉的身影,墨发秀姿,那样子扣动人心。
她什么时候将他给画下来的啊,虽然刚才她的确满脑子都是昨日他临走之时的宠溺的眼神,以及印在额上的轻柔一吻。
是那样子的温柔,就像是吻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让她的心湖久久不能平静。
完颜烈。
念长安又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转过头看向掬月一脸促狭之色,便是轻轻说道:“我道是昨日谁在逐风的床前忙前忙后急的像是什么一样呢。”
掬月的脸一红,便是说不出话来了。
她第一次见到逐风之时,便是也见着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的欠扁。
那时候她的心情十分的不好,便是拿着扫把有气无力的扫着,因为她的心中还记挂着许久未归的念长安。
逐风便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那时候树叶纷纷落下,她抬起头一看,便是看见了一个少年从树中探下了身子,然后那一双漆黑的眼睛,便是这样子看着她,一眨也不眨。
但是现在那双漆黑的眼睛却是透着淡淡的疲倦。
她知道他很痛。
所以她也很痛。
说到逐风,念长安面上的笑容便是大大减了很多。她昨日去看逐风的时候,就看见掬月在门口偷偷的抹眼泪,看见是她来了,就赶紧站了起来,然后小声的说道:“郡主,逐风已经睡下了。”
念长安点点头,然后慢慢进入了那个房间。
门一打开,便是扑鼻的药味,逐风躺在床上,一向面无表情的娃娃脸上满是惨白之色,他的双眉在睡梦之中不自觉的皱在了一起,流露出了一丝从未表现在外的脆弱来。
掬月慢慢帮他拢了拢被子,然后轻声道:“晚歌说他一共被钉入四十七根钉子,虽是避开了最要命的地方,但是却是会让人生不如死。而且他的肋骨被打断了,若是以后不好好调养,怕是会留下后遗症,甚至会影响他的武功,若不是晚歌他就……他醒的时间极少,一直是处于低烧的状态。郡主,你说他会不会……”
“不会的。”念长安安慰道:“他不会有事的,有晚歌在呢。”
掬月哽咽着点了点头。
念长安看着在床上虚弱的逐风,眸子逐渐幽深了下去,像是最深处的黑暗一样,带着彻骨的阴冷。
公子……无色!
没想到他竟是这般的心狠手辣!逐风与他无冤无仇,却是这般待他!念长安狠狠甩掉了笔,眼中满是戾气。
掬月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有些不安的说:“郡主……”
念长安这才回过神,然后便是看着掬月轻声道:“晚歌去哪儿了?”
掬月“哦”了一声,然后便是答道:“对了,晚歌让我和您说一声呢,她今天去药铺亲自去收药了。只是我今天一忙,嘿嘿,就给忘了。”
念长安看着掬月讪笑的脸,顿时有些无语的转过头,不去看她了。
晚歌去收药,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吧?可是不知为什么,念长安皱紧了眉,然后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一些不安呢。
她确是不知道,晚歌的确是遇上了一些麻烦。
“姑娘,你要的药材。”
晚歌轻应了一声,然后便是细细的开始点着数目。但是她来回点数了几遍,却是没有发现雪莲的踪迹。
晚歌皱起了眉,然后肃然道:“老板,我要的雪莲呢?”
那药铺老板却是歉然道:“对不起啊姑娘,你要的这味药材已经被人给全部包下了。”
晚歌看着他道:“可是明明是我先定下的。”
药铺老板被她看得冷汗直冒,却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可是姑娘,那位大人有权有势,我们做小生意的,可是不敢违抗啊。”
晚歌一言不发,却是将那些个药材收拾进了自己的包里,然后抬脚走了。
药铺老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感觉自己的后背竟是已经被冷汗渗湿了。
明明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姑娘家,竟是有如此大的气势。
就在晚歌娇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之后,那门帘遮挡之处便是响起了一个声音:“很好。”
药铺老板点头哈腰道:“这是小民应该做的。”
只看见门帘轻晃,那声音竟是慢慢远去了:“这锭银子,便是赏你吧。”
药铺老板赶紧说着一些感谢的话,然后直起身,壮起胆子撩开那门帘,却是看见那人已经不见了。
他终于将心完全的放下,瘫在地上,许久都未曾动一下。
他怔怔的看着柜台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银子,喘息着想:不管是谁,都是他这般无权无势的人惹不起的啊。
他便是只好对不住晚歌姑娘了。
“抱歉啊姑娘,雪莲已经卖完了。”
晚歌面无表情的看着不断点头哈腰的老板,就在她看见他第三次不自觉向着一旁侧门瞥过去的眼神之时,便是淡淡道:“出来吧,你这般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在林掌柜那里也是这般,就在他说那句那位大人有权有势之时小心翼翼向着那门帘瞥去的眼神之时,她便是明白了他明显是受制于人。
果不其然,她便是看见那门口轻轻传来了笑声,然后便是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慢慢从门口走了进来,然后躬身道:“晚歌姑娘,王爷请你过府一叙。”
晚歌那一向淡然的面上,明显微微一顿。她沉默良久之后,便是轻声道:“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要找他。”
黑衣的男人点点头,然后便是道:“那还请姑娘过来吧。”
晚歌悄悄捏紧了手,但是又很快放开。再次抬眸之后,她已经恢复了原有的淡定自然。
“恩。”
晚歌再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却是在一间充满了药味的房间里面,晚歌只闻了一下那药味,便是紧紧锁了眉头。她面上依旧淡定无比,但是走向凤倾阳的脚步,却是明显加快了。
她自小便是与药材为伍,长年便是与毒药打着交道。她只是一闻,便是知道那药材之中便是有着一些极其名贵的药材,雪莲为辅,将那毒性逼至体表之后再慢慢导出。
房间里面雾气缭绕,是木桶之中那袅袅升起的水蒸气所致。木桶边上放着一排的架子,上面摆放着各类药材。晚歌走近,却是发现凤倾阳赤着坐在木桶之中,那雪莲的花瓣浮在上面,顺着水波沉沉浮浮,便是遮住了下面的场景。可是就是在那袅袅热气之中,却是依旧能清晰的感受到一袭寒流夹杂在其中,就像是夏天炎热难耐之时,便是看见寒梅盛开一般令人迥异不堪。那凤倾阳的面上透着有些诡异的苍白,明明正常人应是泡在这药浴之中,应是气血上流,面色绯红才是,但是他却像是泡在冰水之中似的,眉宇之间有着淡淡的痛苦。
岂止是一点儿痛苦?中了这寒毒的人,就算是在火中翻滚,也依旧如同在冰中畅游一般,寒意袭人。且当寒毒发作,他便是不会感受到任何的肉体上的痛苦,就像是传说中不知疼痛的天生无感者一样。但是当毒性减退,那痛苦却像是会成千变百倍的扩大,让人生不如死,可见此毒的歹毒。
但是这种毒药已经失传已久,现在为何会是在他的身上出现?而且看他的面容,却是不知道已经浸入寒毒多久了。
良久,晚歌才轻声道:“还差一味药。”
凤倾阳慢慢睁开眼睛,里面满是如同朦胧水汽般的光芒。他第一次露出那么脆弱的神色,仿似一只幼兽睁开的迷茫的眼睛,满是充满妖冶光芒的惘然。
他轻声唤她:“晚歌。”
晚歌不禁心中一动。
她不动声色的上前,然后便是轻声道:“已经几年了?”
袅袅水汽模糊了他的表情,就只听他低声道:“一十二年。”
晚歌微微一怔:她虽是知道他中这种毒应是一些年头了,但是却是不知道他竟是中毒有一十二载了。
那岂不是……在他仍是幼童之时,便是已然承受着这般痛苦了?
这种疼痛不要说一些成年男子,就是一些铁血军人也是有些受不住的。但是他那时年幼,却是竟能坚持下来。
晚歌的心中不知有什么在轻轻拨动着,带着微微的酥麻,像是有什么一直无人探入的地方猛然震动了一下。
她忍不住轻声说道:“你……你……”
可是话到嘴边,却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是她看着他的眼神之中,却是带上了一丝极深的敬佩。
凤倾阳极轻的笑了一声,然后便是听见水声哗哗,他竟是站了起来,那朦胧的水汽遮住了那精瘦的腰身,长发被水染湿,柔顺的贴在他的肌理之上,显出了一种别样的魅惑。
但是晚歌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他,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但是她的眼睛却是那样子的澄澈透明,像是一片平静的湖泊,没有一丝的波澜。
他慢慢的走到她的身前,便是露出了精壮的上身,带着朦胧的热气。他身上的热气晕染了她的眼睛,像是一切都添上了一层轻纱似的。他的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是冷冷,像是终于露出了里面的冰山一角。
但是这一切,却像是山中狐仙魅惑人心一般,蛊惑般的冶丽。
他缓缓靠过来,晚歌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却是不动神色的任他凑到耳边。
“不要看着我。”他轻声道:“你是在可怜我吗?”
灼热的气息在耳畔上像是一团小小的火焰在燃烧着,晚歌闭了闭眼,眸中依旧是一片淡然如水。
她只是道:“我没有。”
凤倾阳却只是轻笑着,然后手轻轻环上晚歌,整个人便是贴了上去。
她的体温不算高,只是如同她的人一样,温温和和,恰到好处。他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便是有些满足的叹了口气,然后更紧的拥紧了晚歌。
晚歌仍是一动不动,却是道:“你现在毒性还未褪去,还是先再去药浴之中泡一会而吧。”
但是凤倾阳却是固执的摇了摇头,难得的稚气。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然后便是闷笑着说:“晚歌,我发现我好像是离不开你了。”
晚歌的眸光微闪,心中却是慢慢冷了下去。
她看着那袅袅升起的水汽,只是轻声说道:“你根本不喜欢我,不是吗?”
凤倾阳没有说话,只是环住她腰身的手臂,在那一瞬间,下意识的收紧了。
晚歌却是淡淡的陈述着,像是在讲述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一般:“你让郡主以为你欢喜我,好让她觉得只要我在,就等于捏住了你的命脉。然而不是。”
凤倾阳依旧没有说话,房间里面一片静谧,就只剩下晚歌略显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只是你一枚随时可以弃去的棋子。而这次你将那雪莲买断,逼的我不得不来见你,是想让我因你现在的情形而心生心怜之态,从而降低警惕。以后你也便是更好的行动……晋安王爷,我说的可对?”
沉默许久后,凤倾阳才低声道:“究竟是小看了你。”
晚歌没有说话,只是身形未动,像是要挣脱开来。却在这时,凤倾阳忽然伸出手将她的脑袋重重按倒在了自己的颈窝里,然后附在她的耳边,极是轻声说了一句话。
晚歌瞬间有些错愕的睁大了眼睛。
他紧紧抱着她,身上的寒气渐渐褪去。但是怀中的身体实在是太过温暖,让他舍不得松开。
他刚才说的是:“好温暖。”
真的很温暖。
他五岁的时候父亲便是早早的逝世了,他是先皇一手带大的,母亲因为深爱着他的父亲,所以打击甚重,终日惶恐不安,甚至有些疯癫起来。他自是亲近先皇更多一些。在他那时年幼的认知之中,先皇便是超越父亲一般的存在。只是就在他十三岁那一年,他的生命,就在那一瞬间改写。
晚歌安静的,甚至可以说是乖顺的倒在他的怀中,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好像真的对他……那就让她放任自己一次吧。
老是关闭着自己的心,她也已经很累了。
“晚歌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吗?”
念长安皱着眉,有些担忧的坐在椅子上,眉目之间有些阴沉。
今日她许久不见晚歌收药回来,便是派人前去找她。但是人没有找到,却是听说了那药铺竟是被人买断了所有的雪莲。要知道,晚歌这一次出门收取药材的重要便是将雪莲给拿回来。那个侍从倒是也是机灵,立刻便是跑遍了全京都之中大大小小的药铺,然后便是收取了同样一个消息:雪莲全部都被人给收走了。
而晚歌,却也是像是那些无缘无故被收走的雪莲一样,在人间蒸发了。
念长安有些烦躁的拿起笔在宣纸之上乱划着,但是那些线条却是连成了一个男人的名字。
念长安的眼睛猛地一缩:凤倾阳!
想来想去,晚歌都不可能会不和她说一声便是不回驸马府,那就必是出了什么事情,而这个让晚歌没有防备的人,必定是她所认识之人。而且由于她在府中一直潜心研制药物,前几日逐风又受了重伤,她更是没有时间休息了。一算起来,就是那一天京都举办的庆典之时她出去过,但是很快就又回去了。这样一来,她竟是有半月没有出去过了。
难怪凤倾阳会是找不着她,便是在她好不容易出去之时赶紧将她给抓到王府里面去了。
念长安越想越是觉得有可能,脸色立刻便是阴沉下来狠狠的将笔戳在那个名字之上,那力道之猛,竟是生生将那宣纸直接就给划破了开来。
怎么在这种时候,那些令她厌恶之人便是一个又一个争先恐后的跳到她的面前来呢?
念长安的脑海之中顿时又是浮现出了那个月光之下的修长身影,脸色更是难看了:“无、色!”
“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想我。”
带着调侃的轻笑声就像是冰箭一样狠狠射入了她的血管之中,那寒意被血液输送到全身各处,让她不禁完全便是僵硬了起来。
她回过头,果真见到刚才还只是在脑海之中的人影现在便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不禁咬牙切齿,眸中的恶意像是毒汁一样,带着熊熊烈火扑了出来。
她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人,竟就是这般带着轻笑靠在窗户上,漆黑的眼睛带着一点儿悠然的笑意。却是不顾念长安满是愤怒的眼睛慢慢向着她迈步走了过来。
“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很开心吗?”
念长安愤怒的想:原来这个男人不止自大残忍,狂傲无知,还那么自恋,他以为自己还会受到她的欢迎吗,他真的脑子没有什么问题吗?
无色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念长安在心里面骂了个狗血喷头,只是半眯着眼睛看着她,直到念长安全身都被他看得僵硬无比才轻轻笑道:“看来那天我走了以后,你和你的那个小情人过得很激烈么。”
念长安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去,却发现自己衣襟不知道何时被打开了,露出了精致好看的锁骨,以及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痕迹。
想到完颜烈,念长安的脸色便是一松,甚至眼里都不像是刚才那样满是戒备,而是放松了一点儿,面上竟是也有些柔和的味道。
无色都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便是眯了眯眼,然后便是向着念长安逼近、。
念长安刚从自己的思绪之中回过神,便是看见一个高大了的身体向着她靠近,她就是一下子便跳了起来,简直全身上下都像是遍布了刺猬一般的戒备,就差没有拿着刀来威胁他了。
无色看见她这般,却是顿了顿,然后注视她良久之后才是缓缓道:“我说过我不会再强迫于你,我说话算话。”
念长安听完以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是默默的想着:这个男人,唯一的优点,怕就是守信吧?
但是念长安还是戒备的与他隔了一个桌子,毕竟有点东西在他们之间挡着,便是觉得安心了一些。念长安的胆子大了些,便是皱着眉毛说道:“你又来做什么?”
无色便是轻声道:“阿笙一直吵着想来见你。”
念长安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便是讶声道:“阿笙?”
“若不是你说了那这外面的世界,阿笙也不会想要出来看上一看。”说着,无色那张一向只出现邪魅和冷酷两种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无奈的感觉:“终日缠着我想要出来。”
念长安一愣,脑子里面便是浮现出百媚笙睁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的模样,心中不禁一软,下意识的便是说道:“那你便是带她出来看上一看又是如何,莫不是你真当打算在那个地方关她一辈子吗?”
无色的一张脸瞬间又冷了下去,好似念长安看见的那些温柔的模样像是一场幻觉似的。他只是冷冷道:“这外世只会将她给污染而已。”
念长安本来看着他的面色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这个男人喜怒不定,到时候疯狂起来那就是她自己砸自己的脚了。但是听见他的话却是还是让她忍不住争辩道:“那你不让她来体验一番又是怎么知道她不会适应这人世吗?”
无色却是冷冷的看着她,面上又是浮现了淡淡的嘲意。
念长安被他看得倒退一步,但是还是被他轻轻一伸手便是给抓到了。念长安不禁叫了起来:“你不是说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吗?”
无色却是不理会她在说些什么,只是靠近了她,然后极是轻声道:“我在想,你那个小情人若是欺骗了你,你当是如何?”
念长安下意识的反驳道:“他不会的。”
无色冷笑了一声,然后道:“你是如何知道他就没有欺骗你。”
念长安停下了挣扎,面上逐渐出现了一抹狠色,她缓缓道:“若是他欺骗于我,我自是,不会原谅他。”
无色的眼眸猛然一缩。
念长安轻声道:“我最恨的便是欺骗和背叛。”
她已经经历了一次背叛,一生她都不想再尝到那种绝望的滋味,像是毒药深入心脏,一寸一寸用匕首刺入捻转一般,寸寸皆为殇情。
完颜烈。
她的心脏却是一阵的柔软,眸中竟是现出点点柔和的笑意。
“所以……他绝不会欺骗于我的。”
她的眼中满是柔和的蜜意,那以往的冷意漠然全都消失不见,只有那满满的温暖的光芒在眼中流转着,像是太阳初升之时的光芒,那样子的温暖宁和,像是要将那些个冷漠全部都融化一般。
无色的呼吸都忍不住一滞。
“所以说,你说的那些东西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咦?”念长安猛地抬起眼眸,却是发现面前竟是空无一人,只有那可怜的窗户被风一吹,便是可怜兮兮的半阖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叫声,却是不知无色究竟是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念长安呆立良久,然后便是皱着眉嘀咕了一句:“真是莫名其妙!”
日子相安无事的过去了几日,这日,念长安正全神贯注与晚歌的下着棋,完颜烈说了,若是她能够赢过他,他便是答应她一个条件。但是无奈完颜烈的棋艺竟是出于意料的强大,常常埋伏在一旁,然后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大获全胜的时候便是扭转棋局,直接将她杀的片甲不留。
还记的她那时傻傻的看着败的棋局良久,然后便是在他的笑声之中忿忿的丢掉了棋子,气急败坏的想要去堵住他的嘴。但是最后他的嘴是被堵住了,但是她的也是一样。
念长安想起那天还是有些害羞,但是就在拉着晚歌硬是下了几盘之后,却是发现晚歌的棋艺竟是也是出乎意料的强悍。只是她的风格倒是不同于完颜烈的步步为营,而是从一开始便是坚固沉稳,不急不躁,就算是她挖了坑给她跳,她也是面沉如水,然后游刃有余的躲了过去,再接着就是将她狠狠扣在了最后的决胜之中。
若是说输给完颜烈她还觉得犹自忿忿不平,但是输给晚歌,她却是输的心服口服,没什么好说的了。
因为晚歌在赢了之后和输了一局之后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的。那淡定的气息感染了念长安,也慢慢平复了下那焦躁的心态。
晚歌那日回来见着她之时,便是一五一十的将所有的话都给将了,只是省略了凤倾阳的话,只是说凤倾阳好像从十几岁的那是便是身重了剧毒,到现在依旧是没有缓过来过。
念长安听完以后便是有些恍然大悟,她说是凤倾阳每次都是一副纤细的贵公子的模样,像是不经一点儿风雪一般。
“中了寒毒之人,便是不会再对其它比是寒毒毒性弱的毒物再有什么感觉。故而上次我的麻药也是对他没有什么效果。”
晚歌这么说的时候,念长安也是点了点头,当时她知道她从凤倾阳那里撒了麻药逃出来之后,他又是神智清醒的时候,便是十分的诧异。但是现在一听,倒是终于有一种找到了答案的恍然之感。
念长安轻声道:“那你……是想要治好他的伤吗?”
晚歌顿了顿,然后便是道:“还差了一味药。”
念长安便是疑惑道:“是什么?想他凤倾阳消息如此灵通,竟是还找不到一味药材吗?”
晚歌叹了口气,眸中带了淡淡的感叹:“郡主可知道那血人参?”
念长安一愣:“血人参?”
晚歌便是轻声说道:“并不是你所知道的那种血人参,而是长年在炎热之地生长的人参,因为长年吸取热力,而是周身如同血一般的赤红。且必须是千年的血人参,因在底下埋居已久,故而参根抽长,形似凤凰展翅,是看一眼便是知晓价值的珍宝。”
念长安闻言便是点头道:“原来如此,那还真是稀少的不行呢。”
晚歌微闭了眼,眸中淡淡:“他体内的寒毒,便是需要用以血人参为引,才能完全的清除出来呢。否则,即使是雪莲有那么强大的清除毒素的作用,也是没有什么用的。”
念长安沉默良久以后,才淡声道:“晚歌,你是不是……”
晚歌却是打断她,然后轻声说道:“郡主,我只是欠了他一次而已,若是这次能将这些个都还完,那便是两清了。”
念长安惊声道:“你什么时候欠着他了?”
晚歌看着她,面上逐渐显出那忧伤来,就像是风过水面,浮起浅浅的涟漪,那样带着琉璃般透明的悲哀:“郡主……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念长安一愣。
晚歌那时候不叫晚歌,自是也不叫新月。但是她叫什么名字她自己都已经忘记了,更不要说是父亲和母亲的样貌,早就已经在时间的冲刷之下变得面目全非了。她只记得那一天,阳光灿烂,满树的合欢花都缓缓盛开了,粉色的毛绒球占据了她所有的视野,像是天际盛开的彩霞,带着明艳的芬芳。
她默默的站在树下练习着娘亲教给她的舞蹈,那是一中艳丽而唯美的舞蹈,跳起来之时,衣袖轻扬,沾着花瓣的裙角肆意在空中盛开,带着绝色的姝丽,这也是她的娘亲留给她的最后的东西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了一阵掌声。她愣愣的转头看去,却看见了一个白衣墨发的公子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那双上挑妖异的眼睛里全是淡淡的笑意,他见她看向自己,便是轻声道:“你跳得真是有你娘亲的风范。”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那一个白衣的公子,却见他拍了拍手,那被遮挡之处便是晃出了两个身影,那是如此的熟悉。
她下意识便是惊呼出声:“爹爹,娘!”
可是那两个人的眼底却不是她所熟悉的神色,而是充满了异样的扭曲的笑意,就这样向她看来,然后招着手让她过去。但是她却是害怕的后退一步,然后有些惊慌失措的说道:“不对,你们不是爹爹娘亲,你们是谁!”
“小丫头倒是还是挺敏锐的嘛。”那个长了她母亲面容的女人轻声笑道,然后看向一旁浅笑不语的少年轻声道:“少主,要不要把她给……”
那个少年却是看着她,然后突然说道:“带回去,这双眼睛,以后必定会是引起腥风血雨。”
那一个女人应了一声,然后便是向着她走过来,面容之上满是有着狰狞扭曲的味道,简直让人不忍直视。她一步一步后退着,直到退无可退之时,她看着那双渐渐向她伸近的手,才终于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不要。”
她的颈间一阵剧痛,然后便是直直的晕了过去。
待她重新再醒来之时,便是发现自己从人间来到了地狱。这是一个身处在黑暗里的组织,所有的人都不以真面示人,不是说他们都带着面具怎么样,而是在他们脸上的那张面容,全部都不是他们自己的面容。
那是由一张张的真实的人皮变化而成的面容,全是从活生生的人的身上剥下来的。她曾经便是看到过那一个犹如地狱一般可怕的场景:那个男人四肢全部都被捆绑在特制的器具上,脑袋也被固定住,然后那一个执手的人便是拿着一把极小极薄的小刀片熟练的将他脖子以上发线以下的皮都慢慢割了下来。
那个男人一直都在惨叫着,那面上的表情惨不忍睹,全是眼泪与鼻涕,恐惧与痛苦糅杂在一起,带着满脸的血污,就像是地狱里面爬出来的厉鬼一般。
她看到一半的时候便是看不下去,将自己胃里面的东西全部都给吐了出来,就在她挣扎着想要逃走着的时候,她身后的那一个带着她父亲面容的男人便是狠狠一脚踩住了她的背,然后使劲掰起她的脸,让她看着那里:那一个执手的人脸上挂着奇异的微笑,眼神沉迷,就像是看着自己最心爱的情人一般,慢慢的用刀片抚摸着他的面颊,鲜血不断的渗了出来,与他恐惧的泪水交杂在一起,那浓重的血腥味简直让人闻之欲吐。
“嘿,你知道吗?”那个戴着她父亲面具的男人轻轻在她耳边笑着说,声音里面满是扭曲了的笑意:“你的父亲,也是这样子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面皮送上的呢。”
她猛然睁大了眼睛。
那模具之上的男人痛苦的嘶嚎着,眸中尽是绝望之色,像是海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她一下子便是全数吞没。猛地,那执手之人向上一挑那轻薄染血的面皮便是完整的剥离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旁精心制作好的药水之中。
她明明眼中全是如同充血一般的绯色,但是她却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从那以后,她便是处事不惊,淡然如水。她顺着这个组织的意思学习着各种毒药的制作,学习着各种杀人的手法,逐渐便是成为了那个组织里面也闻之色变的杀手。而在她的面容之上也早已不知换了多少张的面皮。到现在,她却是都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脸究竟是长得为何模样了。
她便是每天都在试药之中度过,在看着那些被组织抓来的人的脸上出现的各种痛苦的表情,她却是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那是对生死的麻木。
直到那一日,她被派了任务出去刺杀一个大官,那个大官看上去虽是糊里糊涂,但是他的警惕性却是出乎意料的高。
她扮成舞娘在晚宴上献舞,跳得便是她本该已经忘却的舞蹈。
那是红纱裹身,玲珑的身体在红纱之中若隐若现,她蒙着面,一双勾魂的大眼顾盼生辉,像是一汪秋水望江而来,带着隐隐的蛊惑。
她轻抬起手,雪白的手臂慢慢抚过自己身侧的曲线,然后便是轻跃,旋转,轻点,那红纱被她甩在半空之中,留下绝丽的魅影。她追随着自己的记忆缓缓起舞,带着三千世界的繁华一现,真真似是烟花在漆黑夜空之中刹那的奔放。
她在转身之时,便是看见了一个白衣的公子一直含笑的看着她,眸中满是浅浅的笑意,就像是……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珍宝一般的眼神。
她的心中一颤,但是还是在瞬间便是回过神来。偷偷携了藏在指甲缝隙之中的穿肠毒药,媚笑着向着那个大官舞去。
那大官抖着胡子笑着想要来搂住她的腰,她心中嗤笑,面上却是不现分毫,只是娇笑着靠入他的怀中,然后手臂微抬,就像是扮装自己想要搂住他的脖颈一般的向他伸去,但是那涂了鲜红豆蔻的锋利指甲却是毫不留情的在他的脖子之上划了一条小小的伤口。
虽是小小的伤口,却是耐不住那毒药是见血封喉,很快他就感觉不对劲,手捂住脖子便是惊慌失措的想要一把推开她,然后厉声叫道:“快把她给杀了!”
她冷冷的跳开了他的身边,便是看见他在喊完那一句话的瞬间便是脸色发青,两眼翻白,一动也不动,竟是已然死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中了这种毒药,切忌情绪激动,否则便真的是药石无灵回天乏术了。但是,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她看着那个大官断气以后便是想要抽身离开,但是却是不曾想到的是那个官员虽是让她侥幸得手干掉,但是他因为平常也是的罪过许多的人,早就已经不知道被刺杀了多少次,所以便是派了许多武艺高强之人在暗处保护着他。
但是他却是不曾想到,她的手法竟是如此的干脆利落,让那些个安慰甚至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便是已经死在了她的手上。
她想要抽身而逃,然而那些已经反应过来的暗卫便是纷纷向她攻击着。
晚宴早就已经被她弄得一塌糊涂,那些原本坏坏的看着自己的地方官员便是纷纷狼狈着叫着救命,然后四处逃窜着。
但是在那狼藉的宴席之上,却有一个白衣的身影依旧是淡定的坐在原来的位置之上,端得是八风不动。甚至他的面上还有着淡淡的笑意,然后眼睛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她,漆黑的眸中满是一片欣赏之色,那模样,却是好像在看台上的猴戏一般,真真叫人不太痛快。
她的眼睛一眯,虚晃身形绕过一个暗卫,脚下轻轻一点儿,便是飞向了那个白衣公子的身后,然后一手便是已经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眯着眼睛威胁道:“你们要是再过来,我便是杀了他!”
刚才她飞向他的时候,便是听见有人惊呼了一声:“王爷!”
想必这个人,便是那个传闻之中只会流连于花丛之中,整日饮酒作乐游手好闲的晋安王爷了。
这个草包王爷倒是也真是果敢,别人都吓得逃得干干净净,要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呢,他倒好,直接就坐在这里一动也不动……她是该夸他胆色过人呢,还是脑子不太好使呢?
他只是用充满笑意的声音轻声道:“你们都退下,我可是怕的很。”
他到底哪里像是在怕的样子啊!
但是她现在却是想不了那么多了,她下意识的便是使了使劲,也不知为什么她突然一阵发寒,她颤抖了一下,却见面前的那些暗卫不知道为什么都露出惊惧莫名的样子。她微微一顿,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些暗卫全部都分开了一条道,让她过去。
“姑娘。”他像是什么都不担心的样子,仍是笑眯眯的说道:“你要什么时候才放开我呢。”
她这才反应过来,便是一言不发的勒住他缓缓向外面走去。可是就在她即将要走出王府骑上马背之时,背后骤然一痛。她猛然一震,那白衣公子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刚想要转过头来,便是被她拎住后领直接就这样提上了马背。
马儿嘶鸣一声,便是撒开蹄子向前奔跑了过去。
她绕过那白衣公子牵着那缰绳,脸色却是慢慢的变得苍白:那只箭上面有毒。
她已是沉浸在毒物之中多年,早便是理解透了那各种毒药的特性。不肖多想,她便是知道自己中了阎王笑。
阎王笑的毒性极猛,且会让人手脚麻痹,慢慢失去所有的行动力,然后便是会等待死亡的到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慢慢死去而无可奈何,这就是阎王笑的由来。
她原是已经将这种毒药的特性了解的透彻,只要不要说话,便是可以暂缓毒性的发作。但是这也只是暂时的,若不尽快调出解药,便是早晚逃不出一个“死”字。
幸好她有调解出解万种毒素的解毒丹,可以压住毒性,然后趁机调解出解药。但是她现在还没有逃出那些人追捕的范围之内,还是洋溢着危险,而她面前的这一个白衣公子也是一个未知数。虽说她早就试探出他没有一点儿的内力,而且身体里面好像还有什么毒在其中,但是她的本能却是告诉她,这个男人,不像是现在表面上看上去的这般无害,而是十分的危险,就像是一只沉睡着的野兽一样,因为不知道何时醒来而更加的恐惧。
身下的那匹马渐渐也是停了下来,她咬着嘴唇,努力使自己清醒一些,然后故作淡然的跳下了那匹马,但是就在下马的刹那她还是一个晕眩,在地上踉跄了一下。
她苍白着脸,直接就伸出手抓住那只箭头,脸上一凝,便是想要直接就将它给拔出来。
“喂!”
那一个白衣公子显然也是被她那样子狠狠的模样给唬了一跳,立刻便是从马上一跃而下,然后皱着眉头阻止了她的自残行动。
“你是不要命了么?”他沉声道:“这样子会大出血的。”
她却是一脸冷静的推开他,然后竟是直接就伸出手把那支箭给拔了出来,她闷哼了一声,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便是又恢复了平静,就好像是在逛花园之时不小心被一朵花的花刺给刺到了然后拔出来一样,那般平静。
那白衣公子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背上逐渐蔓延开那深红的湿润。
她却是瞧都不瞧那个白衣公子一眼,径自扯断挂在脖颈之上那条看似华丽无用的项链,那项链的珠子被她一扭便是消退了原有的绯色,而是现出晶莹如玉般的初白来。
她一口便是将它给吞了进去,然后那苍白的面色逐渐漫上了一抹淡淡的绯色,看起来倒是比方才好多了。
她缓缓转身,绯色的纱裙在空中荡漾出绝色的弧度,那白衣公子便是只听见她极是淡然的声音:“你走吧。”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见着她那瘦小的身影慢慢走远了,竟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她的后背已经完全没有什么感觉了,那支箭的箭头是有倒钩,她刚才一拔便是将自己的肉也是连带着扯了出来,真真可以说是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再加上上面沾上的毒素,她的后背用看也知道应该是翻着已经发黑的血肉……但是这点痛和活生生的被扒皮的痛楚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她自那天之后,便是有些扭曲的总是不顾自己受伤有多么的严重,就算是再怎么严重的伤,她总是想起那天在那间密室里面看见那场惨绝人寰的画面,然后总是想着,若是相比那剥皮的痛楚,这点痛楚,那是能算的了什么呢。
心口处阵阵的疼痛,她咬着牙慢慢向前走去,眼前却被不断满溢而出的泪水模糊了……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感觉了?
脚步猛地一个踉跄,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便是狠狠摔在了地上。那地上还有很多的小石子,带着尖锐的石边,一下子便是划开了她娇嫩的肌肤。她倒在地上,背上一片血肉模糊,膝盖、手腕之上也是鲜血淋漓。
那样子的惨不忍睹。
她好像听见谁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然后便是感觉到有一双手将她轻轻的搀扶了起来,然后便是有人说道:“你还真是……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