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凌慢慢走回了百草堂,秋月正好从馆内迎了出来,她语气之间充满着欣喜,“大小姐,按照您的吩咐,奴婢已经买了最好的药材回来了。”
纳兰凌听到秋月的话,反应比平时缓了一拍。她顿了片刻之后才回复道:“嗯,做得很好……你弄一个能密闭的容器盛着些麻油,把紫草都浸泡进去,每天去搅拌搅拌它,直到麻油变为深紫红色。然后把地榆和当归用麻油炸透了,把它们磨成粉,然后记得弄些碾碎了的黄蜡撒上去,和药粉混合均匀了,密封起来放到阴凉的地方。”
秋月认真记着制作药膏的步骤,所以并没有注意到纳兰凌的眼神有些心不在焉。倒是一旁静静聆听着的纪从雪,看着纳兰凌出神的模样,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轻声询问道:“去看诊之前不都是好好的么?怎么从顾府回来倒不同了。是不是顾家公子欺负你了?”
纳兰凌眼眸之间闪过一丝别扭的神色,但还是只摇摇头说没什么事情。纪从雪看她不愿意说的模样,也不好再追问。她余光闪过纳兰凌的腰际,看到她的腰间挂着的一对精致的小玉鱼,她想让纳兰凌开心,于是开口夸赞道:“阿凌,你这小玉鱼十分精致漂亮呢,之前似乎都没见你戴着呢。”
纪从雪本意是想转移一下纳兰凌的注意力,让她开心一些。但是她看到纳兰凌眼眸之间的墨色更为浓重了些,也反应过来她似乎是有些弄巧成拙了,她张了张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直站在那里微微有些不知所措。
纳兰凌才回过了神,见纪从雪有些呆愣的站在一旁。她笑了笑问道:“这是怎么了?”纪从雪看着她笑了,心底微微舒了一口气。
纪从雪看着纳兰凌的眼眸,她眼眸之间的迷雾已经消散了,也恢复了以往的清澈。似乎刚才那般低落模样的她只是一片幻象。
纪从雪还是有些担心她,所以低声关切问道:“已经没事了么?刚才阿凌是怎么了?”
纳兰凌知晓纪从雪是关心她,她唇间噙着笑意,“没事了,刚才只是被一件小事扰乱了心神,其实也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纪从雪看着她嘴边带笑的模样,眼眸之间的笑意似乎也不是假的。她松了口气,也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没事了就好。
她们三人依旧打理着医馆内的药材,这时百草堂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的人声。
三人都看向了门外,纳兰凌更是放下了手中正在整理的药草,往门口走了去。脚刚刚跨过了门槛,耳边就听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粗犷的声音,“纳兰大夫,纳兰大夫,您的医术真真是高明那。”
纪从雪和秋月听到那人叫着纳兰凌的名字,也放下手中的药材走了出来。
纳兰凌看着眼前这人,想起了原来正是那日在义诊,患了魇症的那位中年男子。她细细查看着他的脸色,眼底之下的乌青比之前浅了许多,脸色也是要比之前红润了些。
那中年男子走上前来,动作有些生疏的行了礼,声音依旧粗犷但是比之前中气足了许多,“纳兰大夫,那天回去之后,我按时喝了您开的方子,之后在夜里睡觉都沉了许多。现在连着食欲都提高了……真是太感谢纳兰大夫了。”
纳兰凌勾唇浅笑,“这不仅仅是我的功劳,那也得你配合,按时服药才会有的效果。既然都来了,进屋里坐会吧,我也来帮着你把把脉。”
那中年男子连连点头,一点都不似之前嚣张的模样,模样温顺的跟着纳兰凌进了医馆。纪从雪和秋月也跟着走了进来,她们两人站在纳兰凌身后。纳兰凌和那位中年男子在医馆中间的木桌上坐了下来,那人袖子撩起,把手臂平放在了桌上。
纳兰凌一边细细观察着他的脸色,发现有些暗沉且没有什么光泽。并且从脉象之中可以看出,这位男子的脾胃似乎也有些不太好。
于是她开口询问道:“你平时的食量是不是在渐渐减少,但却还是会觉得肚子很容易撑?”
那人眼神之间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忙点头说道:“纳兰大夫,这都被您看出来了。我年岁越来越大了,平日里愈发吃得少了些。而且就算吃得少,却也总觉得肚子里总是饱着的。现在一天里都只吃早午饭了,晚饭稍微吃了一点,夜里就会撑得有些睡不着。”
纳兰凌抿唇笑了笑,说道:“你平时是不是只吃一些肉多且调味比较重的食物?”
那人面色微红,似乎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纳兰凌心底略做思索,唤来秋月拿着笔墨过来。她继续跟那中年男子说道:“你这是脾胃失和的现象,一定得好好调理调理。”
她接过秋月递来的纸笔,一边写着一边叮嘱道:“每天用饭,一日三顿按时按量,一顿都不能少。只是每一顿量少些,不能吃得太多,而且尽量吃得慢些,要细嚼慢咽。少喝些酒,油腻且调味较重的食物尽量少吃些。吃完饭之后也不要立即坐着或者就躺下,出去走走消消食……”这边说着,她手上的药方也写好了,她把笔放在一旁,把那写好的药方递了过去。
那人如小鸡啄米一般的点着头,看纳兰凌递了方子过来,忙伸手过去接着了。
纳兰凌语气依旧有些冷清,“里面这些药材,可以多吃一些。比如说芡实和莲子,熬粥时可以放一些下去掺着喝。白扁豆呢,直接用油炒过以后就可以食用了。山药和党参可以煲汤……这些都可以调养脾胃,记得要多用些。”
那人正乖乖听着,一小厮探头进来,小声喊了一句老爷。那中年男子突然抬手拍了一下脑门,颇为豪爽的笑道:“纳兰大夫,我差点都给忘了。那日我不是当着大家的面都说了,如果您能治好我的病,我就会给你们‘百草堂’送来结草。”说完,他招了招手,那小厮忙快走过来,把手中的结草拿给那中年男子。
那男子把结草双手奉上,“医馆大夫的医术得到了病患的肯定,病患就会送来结草。我十分感谢纳兰大夫为我治好了身体,我自己不识得药材,也不知道这些药材好不好。这一份结草,也是我一份小小的心意。还请纳兰大夫不要嫌弃,务必收下。”
纳兰凌看着他手上的结草,伸出手接过了那份结草。其实结草就是用药草制成的药环,他做的这一份结草,是用白芷和川穹制成的。药草还十分新鲜,手接过来,鼻尖还能嗅到草木的气息。
纳兰凌嘴角微弯,这也算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得到肯定,她语气温和的说道:“多谢你赠与的结草,我十分喜欢。”
那人点点头,“那我也不多打扰纳兰大夫了,您的药方和嘱咐,我都会记得的。”说完行了礼,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那两人刚走了出去,纪从雪就站到了纳兰凌旁边。她伸手抚摸着这结草,语气之间满是欣喜,“阿凌,你太厉害了。我们才开馆不过几日,就收到了结草。”她语气微顿,眼角都微微有些湿润,“阿凌,我太高兴了。这下子,我父亲的医馆可以继续经营下去了……”
纳兰凌身上抚了抚她的背,“这可是好事,你可不要哭了。”
纪从雪点了点头,她把结草捧在胸前,“我可得把这结草好好珍藏起来,这是我们‘百草堂’得到的第一个结草呢。不过我相信,有了阿凌,以后结草一定会越来越多的。”
纳兰凌笑了笑,“这也要有你们的帮助才行,我一个人可做不了这么多。”
她们两人正说着话,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女子走了进来,轻声询问道:“请问这里有女大夫么?”
纳兰凌往前走了一步,说道:“我就是。”那女子打量了她一会,然后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而后她搀扶着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裳、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五官清秀,脸颊微红,嘴边带着一抹羞涩笑容。
她声音轻柔,轻声询问道:“不知道大夫如何称呼?”
纳兰凌回道:“姓氏纳兰。”
“原来是纳兰大夫。”那女子说完,脸颊的红晕更深了一些,她言语之间都带着一抹羞涩,“妾身是想让纳兰大夫帮着看看,妾身是不是怀有了身孕……”
纳兰凌看着这女子不过十六七的模样,心底略微有些叹息。她伸手,那丫鬟扶着那女子在纳兰凌身前坐了下来。
纳兰凌帮她诊着脉,那女子小声说道:“妾身最近晨起会有些头晕,看到油腻的食物会恶心想吐,饭量也比之前少了许多……而且妾身的癸水,已经延迟了半个多月了。妾身想着,这是不是怀孕了,想让大夫帮着看看。”
纳兰凌听着她这番症状,确实是和怀孕的症状十分相似,只是从她的脉象来看……倒更是有可能是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