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娃子,你说的甚!”刘氏抱着个木盆出来,狠声的说了一句,“又胡的吵吵啥子!”
黑娃子见着自家娘气的瞪眼,不言声的站到楚安后头,伸手的拽着他的胳膊,就因那句话,自个儿前过挨的那顿子打,屁股蛋儿还隐隐疼着呢。
楚安瞅着人笑着,“好六嫂,我跟黑娃子是说着一会去沟口子看荷花哩。”
刘氏对着他笑笑,眼儿往前一瞥,瞅着得亏楚戈家的没出来,要不还得的闹腾。
“二娃子乖乖的,以后可不稀的叫你嫂子懒婆娘,别人叫着都不许了,自个儿咋地开口哩,啊?”
楚安听着应了声,心里头咋想的人儿就不知得了。
黑娃子掂量着刘氏的语气,“娘,你干啥去?”
刘氏眼紧着,“娘能干啥去,还不是给你爷俩洗衣去!”
见着娘愿意说道自己,那就是没生气,黑娃子嘿嘿笑着,走前两步,“娘,你今早不才洗过么,让姐她们洗去,你歇的会儿。”
刘氏撇了下嘴,好着你小子念着孝,心窝子满满的,可嘴上就说了,“小子儿,你咋的不说你洗去呢,天天儿的滚土堆子,赶紧儿的把身上褂子脱下来。”
黑娃子裂开嘴,扭着小身板的把褂子耷拉下来,回头的不忘向楚安努努嘴,瞧见莫,这又躲过一顿打。
楚安懒着不理会,有啥子好瞧的,像谁没逃过打似的。
刘氏瞅着这俩娃娃招笑,她接过黑娃子的衣服放到木盆子里,取着个油纸包的出来,“二娃子,这是黑娃他爹在镇子里买的干果子糖饼,拿着吃去。”
楚安瞧着一眼紧着摇头,“好六嫂我不要,家里边儿有着,哥给买了好多哩。”
刘氏暗着笑了,就楚戈那还是个楞大小子儿,哪知得捎些子娃娃玩意,她是清楚着,男娃子的心气儿高,俩俩的好比着些,就是家里没有的也硬梗着说有。
她佯怒的板了个脸,“你家有是你的,这算好六嫂的。”
刘氏说着就塞到楚安手上,朝他们院子走去,黑娃子眼馋的嘀咕着要去寻一口子,过了的换来刘氏嘘嘘的赶了几声。
本着人儿好六嫂心里就不得劲,要不是自家男人嘴子催的,她还消停的在家睡个午懒的。
现着她慢着脚步,心想了咋地开口,要是人儿楚戈家的不稀的和自个儿出去,那不就成了热馍馍搭冷屉,饿着肚皮费柴火,吃了个劲还不讨好,再着要是让邻个儿那老姐几位知得了,还不笑笑的。
诶,刘氏想了个好,要不这样,她过去瞧了要是没人就回家儿去,那老贫嘴子问叨起就说人儿不在不就成了,她寻思着高兴,抬眼的见着人儿就打招呼,“哟,楚戈家的......”
秀娘刚洗完锅碗,见着院子俩小鬼头都莫得人影,紧着出门子的寻寻,赶好两人碰了个巧。
得,刚想到法子,人儿就来了,刘氏僵着笑杵着,“出......出去呀。”
见着了刘氏,秀娘顺过的朝着她那边瞅瞅,好着看着人儿了,她也就心安安的了。
她笑着,“嫂子,我是寻楚安小香儿呢,这不刚见着家里边儿没人么。”
老话说的,抬眼不剜笑脸的人,人儿楚戈家的都好言叫着了,刘氏听了也舒得,就回嘴道:“甭寻了,那兄妹俩就在我家口口子上待着哩。”
秀娘瞧着刘氏搭了个木盆,“嫂子出去啊?”
刘氏笑着,“可不,我赶着河边的洗洗衣裳,楚戈家的去不?”
秀娘听了,寻思着有人带的也好,毕竟前儿人的嫁过来就一直待在家里,没咋的出去,她正想着到村里去看看,“那敢情好,嫂子你等我会儿。”
瞧着人儿转了个圈就进家去了,刘氏过着几步在人儿院口等着,想着这楚戈家的变化还挺大的,话说的柔柔的,小嘴儿也甜,嫂子嫂子的叫着也顺耳头,瞅着还真不似做作的样儿。
刘氏是家里活的巧手,瞅着院子一眼就看出个啥啥的,她心里念着,楚戈倒是家里有个新进的人儿了,瞧了还晓得在地上洒些水的压压土,簸箕锄头家伙什啥的归置的还算麻溜,本着人儿楚戈院里就没啥子东西,且着有人倒持倒持还是不错的。
秀娘到家就奔着西屋里去了,左右寻了没啥子脏衣服,早间儿让小香换下那身长溜的,她又舍不得穿新衣。
且着之前儿的衣服都是楚戈洗的,她的就摁着小香给拾掇,想到这,她倒是暗惭,这原主嫁过来都干啥子了嘛。
秀娘细着看看,见着床头大木头柜子上搭了件儿,那是楚戈今早穿的,估摸一会下山了他就自个儿洗去了。
得哩,就这件吧,秀娘上前提溜着搭在手上,用小舌点上领口,试着有没得渗汗。
可突地不知咋的,她竟有些子烧脸,毕竟了,这是给自己个男人洗衣裳了。
她随过着摸摸脸,抱着衣服就出院了,见着刘氏正站在门口,她紧着笑了笑,双眼在院里寻着,过了一圈,只瞅着立在水缸边上的木盆,说的人儿不信,这一家洗涮啥的就指这一个盆儿了。
刘氏瞧秀娘直盯着自家水缸前的木盆子,那玩意又大又厚重的,杵在腰上还不把小腰给膈的乌青了,她笑笑的,“楚戈家的,瞧你费劲的,过来搁我盆里就是了,不就那一件衣裳么。”
秀娘觉得人儿好六嫂都开口了,要磨叽了就显着矫情,逐个道了谢就拿着衣裳过去了。
刘氏摆了手,笑了,“谢啥呀,先着楚戈上镇子办了这个木盆我就招笑了,那边边儿瞅着都有两指头厚,真不知得他寻个这么大的干啥使。”
秀娘听着可亲,“那嫂子可有的问问。”
刘氏递过木盆,让秀娘把衣裳放里头,“可着,我见了就问‘楚戈啊,你弄着个干啥,当澡盆子的可小些’。”
秀娘顺过把小盆接过,“那他咋说的了。”
刘氏搭下手笑着,“那楞大小子还咋地说,就闷闷的回了‘看着结实就买了’。”
说完俩女人都招了笑,秀娘一手抓住盆边,顺过的卡在腰处,她回眼儿瞅着院子,想着就用不着关门了,楚安和香儿不是在好六嫂家门口么,再的了,就那两个耷拉板子,说是关上了,还不如说是用绳绳把两门环给拴上了呢。
前边那仨娃子处在一块,一人儿手里拿着块糖饼吃的欢着,小香坐在中间,楚安把油纸包让她拿着,自个儿和黑娃子坐在下边,他俩吃着完了再向小香要。
“安子,小香儿。”秀娘朝他俩喊着,楚安没想的就回头,秀娘知得楚戈常叫着他安子,要不这样喊的,人儿肯定不搭理她。
瞅着人儿都瞧着过来了,秀娘续了说,“安子小香儿,嫂子要和六嫂洗衣去,你们完了看着家门,啊?”
小香抓着糖饼的回了句儿,楚安是应的不得愿,黑娃子瞧见刘氏了,紧着把手上那半拉糖饼藏到身后,随过的摇摇头,脸蛋儿上还粘着糖渣子。
刘氏叉腰的瞪眼儿,馋嘴嘴的都吃了,摇啥头。
秀娘笑的搀上刘氏的胳膊,“六嫂,我们走。”
刘氏转过身儿,手支着朝黑娃子那边戳了下,嘴上咂巴着,回家的有你好看儿的。
黑娃子扁扁嘴,有啥子好看儿的,不就是讨声儿骂么,再的就是不让的吃了,有啥么,他把手上的糖饼塞嘴里,含糊着嚷嚷,“香儿,给哥再来块儿。”
午间吃完饭,村里人儿都紧着睡会懒的,处处都静莫声的,刘氏带着秀娘顺着小路走,那旁的树多,好着遮些日头。
往着下去有个坡路,拐弯弯的多些,因着村里人住着没个规律,都是西边三四户,东边五六家的,这小路凿的也是七扭八拐,确是的不好走,可着哪哪住的谁都不费记,找着了瘸子麻九叔,那养猪的十老刀就在他的对过上。
刘氏指着挨家的给秀娘说着,忽觉着手上松松的,她寻过来瞧着了,木盆给着人儿秀娘端着咧,她立马要着接过手。
“哎呀,瞧我着大脑瓜儿,咋的让你给端上了,快快快,换把子手的。”
秀娘轻的推推刘氏的手,“六嫂,就让我拿着吧,本着也不是啥重东西,就这儿走着,你也好空下多给我说说村里边的事。”
刘氏顿了下,这人儿说话是拣好得说没错,可这声儿六嫂叫着突然,亲近的叫人别扭。
见着刘氏的脸色,秀娘依着笑笑,“六嫂,我就随着楚戈叫了,成吗?”
听了这句刘氏明着了,秀娘这不是顺了性子的要和楚戈过日子么,这敢情好呀。
先前瞅着楚戈忙活完地里的,接茬忙活家里,而屋里的女人成天懒性儿泛着,就这点招的她好六嫂不待见。
本着和楚戈邻个儿几年,特别是早年的自家男人伤了腰,楚戈天天的有着帮衬,地里活啥的不嫌脏不嫌累的,背地里她早把楚戈当着弟弟看了,黑娃子和楚安又处的好,她也寻思着等小香长大了给娶过来当儿媳妇。
好么秀娘知得安分了,楚戈在家也有个人疼着了,瞧着先前自个儿替了楚戈操心,还是老辈儿人说的在理,小两口的过家家,处的好,吵了亲,不尥不闹不是个情儿。
刘氏笑了声,现瞅着秀娘是个好姐儿的,“成嘞,就随了楚戈那愣小子叫,妹子,六嫂今后可不跟你寻外儿的,有个忙活的可要拉着你来帮衬的,到时可别嫌的我烦头哩。”
秀娘笑着,“都说了城里的富亲戚,比不了自家的老邻个儿,只要六嫂不嫌的秀娘手笨就好。”
刚才秀娘就寻思了,平日里有好六嫂在着,自个儿也好和她商量些事,毕竟人儿年长她多岁,知得的事儿也多。楚戈有时去镇子,外出寻猎味,要是家里真有个啥事的,就她一个女人,还真不知得咋办。
早先知得季老六两口子和楚戈处的好,他们又是那么些年的邻个儿,楚安小香年幼,刘氏总是伴着护着。
可她呢,就是不招的人帮衬,还是先和刘氏处好了,后面的事儿再慢慢来,等日子久了,旁人就知得她秀娘是个啥样的人儿了,是好是坏的谁都有一双眼哩。
秀娘跟着刘氏认路子,她二人心里想的不一样,可聊得倒是欢情儿,下阳村就是的小,人口子也不多,可每门每户的都留着一门手艺,有寻料子制衣的,有磨水做白嫩(豆腐)的,有熬薯头置粉的,有划拉竹片编筐的,家家的弄好着些的就到镇上卖去。
秀娘听着奇怪,这些东西都可着在村里买卖儿了,咋还费劲的赶镇子咧。
过会儿刘氏说了,原着村里是有的买卖儿的,只是住着的邻个儿们有时紧着用东西,没带钱的就是赊欠着,一村住着没的说可得欠下,等着人儿都闲下了就寻着清帐去。
可这样日子久了麻烦就来了,地里农活忙时,人儿脑子就不经事儿,过了的就忘了,赶上清帐啥的往往都吵吵掐打的多了去了。
临了的大家伙也伤和气,逐个想着拿家里边作的东西换去,钱货两清,啥啥的都明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