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坑坑,水道道,牵着上下俩个村,说也怪,怪也说,久久划开不相处。
这句小调,上阳村和下阳村的人谁都唱,这土坑坑是说下阳村村头的土坑路,水道道是上阳村边上的大河,像这哼哼的小调每个村都有一首,各有各的不同。
话说上阳村靠着那条大河过的可是滋润的很,河里的鱼虾那都是成筐成筐的捞起,不仅能卖钱,吃的进嘴了还鲜的很。
而下阳村挨着小山溪那是啥也捞不着的,就村口那条土坑路,连轮子车都走不了。
可是在下边也有好的,上阳村那儿的河水不好喝,靠着岸边舀起来都是浑的,不像下阳村的溪水,那都是从山涧下来的,喝着凉透透的,还丝丝的甜,就像村里老辈儿人说了,就冲这股子水儿,给多钱都不去上阳村挖井喝浑泥。
吴氏一边给秀娘说着这个小调的原因,一边带着秀娘走在溪边上,她穿着布鞋,踩在水亮的小石子上倒是不嫌滑,秀娘瞧着那小溪里的石头墩子,水流冲过,大日头一照,那是亮晃晃的,透白的很。
秀娘走着走着,寻了一处好地,端着木盆朝下指了指,“六嫂,我看这挺好的,咱就在这洗吧……”
刘氏回眼一瞅,紧着摆手,“哎~~~不成不成,在这洗了,叫人儿瞧见了骂呢。”
秀娘有些不明白的眨了眨眼,“咋了六嫂,咱这不是到了小溪……”
刘氏没等她说完,上前拉住她的手就往下边去了,等过了个石坡,刘氏让她自个儿看。
秀娘把木盆换了个边,过身仔细的瞧了瞧,只见小溪下面有个大水坑,那是溪水常年流下来给冲出来的,里头蓄着水了,就还往下/流着。
刘氏小劲的捣了秀娘一下,“瞅瞅,全村的人就指着这儿挑水喝呢,你跑到上边洗衣去,叫人见着可不招骂。”
秀娘听了点点头,笑着说了,“谢六嫂,好着你拉住我,要不我都不知道咋挨骂的。”
刘氏轻巧的说了,“嗨,这有啥谢的,多着留意就是了,来妹子,我们再走着,到下面那处洗去。”
秀娘应一声,跟着刘氏走着,这还没走几步,她就见着有人挑了两个木桶来取水,刘氏那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秀娘也是笑笑,那人见她端了个木盆,嘴上笑了可双眼却是瞄着,寻着瞅瞅她盆里的衣服是干的还是湿的。
她俩是从上边过的,那人铁定是要瞄几眼的,秀娘索性将木盆转到前面抱着,好让那人看清楚,免得过后说她在小溪上面洗衣服咋咋了的。
到了下面,溪边那聚着四五个女人,都在那淘洗衣裳,刘氏先是招呼了一声,“哟,瞧瞧,这天又不冷,你们几个窝在一块干啥子。”
那几个人里头,有两个只是和刘氏笑了笑,剩下的三个许是和她交好的,都笑着,“敢情,连你这好午懒的都出来了,难不成是你家季老六的没给暖好被窝吧。”
“嘿,你还说我家老六哩,那你家老杨头,咋舍得让你跑出来了。”
“唉,他咋地不舍得,难不成我还得栓在他裤腰带上啊。”
“哎呦,就你俩个老嘴子敢说情儿。”
“呵呵呵,就这俩儿的话多,也不怕在人儿小的面前寒碜。”
“呦呦,把自个儿还撇的干净着,快着给挪挪位儿,我和妹子也来这洗衣裳。”
刘氏笑着让那几个婆子给腾个空,招手叫秀娘过来,前面那两个看到秀娘,忽的一顿手,拧干了衣裳放盆里就走了,只有刚才和刘氏笑闹的那三个人还在,只是那脸上的笑也收收了。
秀娘料得如此,自个儿的名声在外,早上又和吴大嘴子掐了一架,落旁人耳里哪有的好。
吴氏拿过秀娘手上的木盆放在身后,挽着袖子指指她,“老姐几个,这是秀娘,楚戈新进门的媳妇儿,先前杵在家里没咋地出来,今儿喊我陪她走走村,认认路啥的。”
秀娘知道刘氏是在帮自个儿说叨,这村里人爱传小话,说她赖活不做事,刘氏这一说,就变成了,她是刚嫁过来人生地不熟,才没有出来走动,也是小媳妇害羞躲屋哩。
她笑了笑,露出俩酒窝,先给人儿问好,“嫂子们好。”
那三人紧瞅了眼,看着她小身板端的直,笑起来也正,瞧着清清秀秀的,没有别人说的狐媚样儿,而好六嫂都跟这小媳妇处着了,都说了什么样的眼儿,入什么样的人儿,想来这小媳妇也差不了多少的。
左边一个先笑了,“好好好,楚戈家的,你挨着好六嫂,咱们挤挤洗着。”
刘氏蹲在她旁边,对着秀娘逐个说了,“这是你杨大哥家的,就是上屋里做白嫩的,中间的是许哥儿家的,她男人做的木案子晴好的,往过……”
“妹子叫我刀嫂子好了,”后面一个稍胖些的婆姨说着,“听到好六家的给你说过十老刀么?”
这说话的婆姨是村里唯一一个养猪的户,她家男人姓石,前些年镇子里有个大户去她家里挑了头猪,完着叫给宰了。
她家男人给牲畜刮毛去血弄干净了,几刀就给分了块,给这买主装车里了,这大户出门就说了,一头大老的猪,这屠户十刀就给刮开了,动作麻溜溜的,说的全村人都知道了,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儿。
秀娘笑着逐个叫了人,便卷起袖子,挨在刘氏边上洗衣。
起先刘氏和那三人聊开了,有时带着秀娘两句,后面就瞅着人儿洗衣的动作。
秀娘没拿木棍拍打,而是浸湿了衣裳放在石块上搓洗,瞧着也是常做活的,那几位就更没了先前的偏见,越发的随兴了。
有人先洗完了,见到身边的婆子还有剩下的,大家就分着洗洗,许家嫂子放了一件,又拿出个红色小袄。
刀嫂子见着,快嘴子笑了,“人儿好六嫂刚着喊冷的,你这儿就把个小厚袄子拿出来咧。”
许家嫂子说着,“就是哩,不乘天热洗洗,那还要等了天凉了才下水啊。”
杨大嫂瞅着,“这袄子不是你早先新做的么,给小丫头赶的?”
许家嫂子拿着棍儿拍拍衣,“可不,前个儿见着,那丫头天天嚷了要穿,也不怕捂出火疖子来。”
刘氏笑着说了,“女娃子小时候都一样儿,就好个花花衣裳,”她这笑着,可回眼瞅着秀娘没有说话,就问了,“妹子,你想啥呢?”
秀娘刚看着那小袄样式好看,就指着说,“六嫂,你说那小红袄,要是套在小香身上也好着呢。”
刘氏紧着瞧瞧,“嗯,看着是不错,可着小香都八岁了,那是五岁女娃穿的,不合适着。”
秀娘一瞪眼儿,“啥?小香都八岁了。”可她看起来才是个五岁大些呀。
刘氏把衣裳搁水里搓搓,“属兔的可不八岁了么,这楚安比我家黑娃子大半年,属牛的都是厥哄哄的。”
秀娘想着,“属牛?那就是十岁了。”
刘氏笑着,“可不,转过一轮,就跟他哥一样大了,也是一样的犟脾气……咦,咋地,你还不知道?””
秀娘老实的摇摇头,刘氏愣登了下,随过笑笑的说到别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