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缓缓走出机场,望着那些陌生的人潮来来往往,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忽的,于深海的身影在人群中出现,似乎十分焦急朝她挤过来,嘴里喊着,“七!别走!等等!”
她本来就没有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于深海。这几天他去了哪里?怎么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
于深海挤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就往跑,“七,不能走了,快!跟我去警局!”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警局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有杯弓蛇影的功效,顿时定住了脚步,“不,我不去!”
于深海握着她肩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因为一路急赶,发际线全是汗水,额头散落的短发已被汗水湿透,“丫头!听着!不能一走了之了!上次敲诈你那人把DV录影卖给了巫梓刚,巫梓刚今天上午一定会交去警局,我们要在上班的第一时间去自首!争取最轻的判决。”
初七傻了,脑子里乱纷纷的,不会思考,不知行动,完全是被于深海拽着机械性地奔跑,直到上了于深海的车,她才恢复正常,看着于深海,一颗心狂跳,“没有别的办法吗?”
于深海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从昨天开始我就在想怎么办,我想过,做掉那个记者灭口,但是丫头,上次他敲诈你的时候你就不该阻止我,结果这一次,我直到昨天他被一群人带走,我才知道那人是什么样子。”
说到这里,他无奈地笑了一下,“现在再想做掉,就难了,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与沈言为敌,巫梓刚是一个,还有谁?居然暗地里把那个记者保护得周周全全的,让他去见巫梓刚。昨晚深夜,我试过,我亲自试过,要想一枪要了记者的命,没有100 %的把握,而如果一枪不中,就会留下痕迹,会给你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原来这几天不见他,是因为他在忙着这些事……
初七横着眼,泪水盈然,大怒,“于深海!你以为你是谁啊?侠客?杀人不犯法吗?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他一边开车,一边轻描淡写地说,觉察到她的暴怒,转过脸笑了下,“好,我成熟!我不是很成熟吗?最终我没杀不是?”
初七哼了一声,他自己刚才还说,如果不是怕留下痕迹,让事情更糟,让她有更多的麻烦,他已经干了!
“别哼了!”于深海并不像她那么惊惶,好像一切事情他都有把握,“七,其实这个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初我就不赞成你去顶,你不听。现在也请你成熟一点,任何人都要对他所做过的事情负责,天网恢恢,你要相信。所以,去自首,争取宽大,你的问题不大,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保释你出来。”
“那他呢?”这个他,意指沈言。这些天,她都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个名字,现在,是无法逃避了,只是一想起,心里便隐痛阵阵。
“他?”于深海笑了笑,“他与我有什么关系?”
初七便不语了,脸色苍白得可怕,心中说服着自己,是的,他与她有什么关系?即便有,也是杀父仇人的关系,让他坐牢,还便宜了他!
于深海被她如此苍白的脸色所慑,叹了口气,缓缓道,“他的事,我也会去努力的,至于怎么判,要看法官了,好在被撞的那个人现在已经痊愈了,你的经济赔偿付得也够多,希望从轻吧,再者……呵,只怕明天的股市,沈氏要暴跌了……”
初七只觉得全身发软,嗫嚅着,“那不是……一切又回到一年前的老样子吗?”
“是的!看来有些事是注定的,命运这东西,真不能不信啊!”于深海唇角一缕嘲讽。
初七盯着他棱角分明的唇线,在期间读懂一些东西,心中骇然,“有人在操控,有人想要吃了沈氏?是谁?”
于深海轻吐一口气,“一年前是谁我不知道,但是这一次我大约能猜到一些,你知道吗?你住的酒店有多少人潜伏?第一,黎安柏的人在明,那是在保护你们,我知道。正因为有人保护,所以我才放心大胆地去办别的事;第二,不明势力,那是在暗处,你和黎安柏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第三,当然是我的暗哨了,以上两伙人又在我的监控之下。估计要对沈氏不利的,就是第二伙吧!”
“那……怎么办?”初七心里一片茫然。
“丫头,要看你想怎么办了!”于深海说这话的时候,透着高深莫测的意义。
“别说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初七痛苦地抱着头,蜷着身子,额头搁至膝盖上,沈言的笑容和父亲病发的惨状在脑中交替出现。
在于深海拉着初七飞跑的时候,黎安柏在后面追,没有追上,却隐约听见最后那句——……自首,争取最轻的判决。
他立刻上了自己的车,一边给沈言打电话,一边紧追着往警局驶去。
“喂,老大,你在哪里?”他急问。
“去警局的路上。”沈言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怪怪的。
黎安柏就奇怪了,“我说老大,怎么一大早的一个个全往警局跑啊?”
“一个个?全?还有谁啊?”沈言问完马上意识到了,“七?”
“是啊!被于深海拉去的!”
“她不是回美国了吗?没上机?算了,说这些没用了,警局见!”沈言说完便把电话挂断了。
沈言和于深海竟然是同时到达警局的,狭路相逢,初七的身影像秋日里一片萧瑟的叶子,落在他心尖上,心里莫名就酸了。吞咽了一口,感觉喉咙痛得厉害。这个傻女人……他的眼眶干涩得刺痛,搜遍脑海,只有一个“傻”字可以用来形容她……
初七乍然在这里遇上他,也颇觉意外,隐隐觉得,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心里说出不来的五味参杂。
他在她面前站定,随风便携来一股熟悉的刮胡水清香。他还是那么干净整洁,下巴上一点胡茬也看不见,衬衫平整熨贴,衣领干净整洁,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短发丝毫不乱,除了眼睛布满红血丝,一点也看不出疲劳或焦心的迹象。
她有些凄凉的暗笑,这是文静的功劳吧?那么温柔贤淑的她,总是能在他最失意的时候充分发挥创可贴的作用。
他站在她面前,凝视她小小的杏仁脸,愈加消瘦了,脸颊和眼窝都深深地凹陷下去,眉心和眼眶周围都笼着一层青气,真是苦了她了……
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温柔像气泡一样一个个往外冒,瞬间便扩散到整个胸膛,继而上升,蔓延,溢到眼眶里,是流光涌动。
情不自禁抬起一只手,想要抚摸她的脸,想用他的手指揉散那隐隐的青气,却见她头微微一侧,回视给他的是漠然的眼神。
他的手便在空中僵住了,淡淡一笑,笑容间云淡风轻的,什么也看不出来,薄唇浅浅的弧度,“我……先进去了。”
空中僵着的手,有些落寞地垂下,旭日初升,阳光洒在他两肩,在他烟青色西装上镀了一层薄金,才使他的背影看起来不那么苍凉。
她的咽喉便哽住了,只有他临行的最后一个浅笑在眼前晃动,在金色的晨曦背景下,那笑容是如此的苍白而萧瑟……
都说命运爱开玩笑,还果真在她身上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让她在爱与恨之间纠葛,还非得做出残忍的取舍。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我们也进去吧!”于深海的声音搅乱了她眼前虚幻的画面。
她脚步凝滞,他真的知道了吗?不像……如果知道了,怎么会如此平静?在她看来,应该是要抱着她痛哭流涕懊悔不已的,可他,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任由于深海牵着,脚步虚浮地走进警局,她脑子里空白一片,完全不知道警察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于深海是怎么回答的,直到最后,于深海把她推进一个小小房间,轻轻在她耳边说,“别怕,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就可以了,我就在外面等你,一直都会在的。”
初七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房间里坐了三个警察,中间一张椅子。她回头,门还没有关上,于深海在门口温暖地笑着,给了她一个鼓励地眼神。
她咬了咬唇,缓缓点头,朝中间那张椅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