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雨还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昨晚睡前没关窗户,少量雨飘进了屋里,深深吸一口气,润润的,满胸满肺都是青草和树叶的气息。
习惯性往身边一捞,捞了个空,这晚春的雨季,满满的,全成了叹息。
客厅的茶几上,有一封信,信封上写了少爷亲启。
他取出展开,是柳姨留下的。
少爷:
我没有想到你会原谅我,留下,我是没这个脸皮了,我走了。来沈家做事,本是巧合,没想到会碰巧发现米老爷的事,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很抱歉。
短短的几句话,却让沈言觉得这个柳姨一定还有故事,不过这倒是让他看清了一件事,有时候宽容比报复具有更为震撼的力量。
将信收好,开车去公司。
生活,又回到原来的轨道。一切和从前一样,似乎又不一样。
沈氏的运作井然有序,即便他不在,也不会有太大影响,这一切都归功于慕凌晨——得力智慧的助手。
他刚刚坐进总裁办,慕凌晨就跟了进来,很意外地,手里拿着一瓶酒,两个杯子。
沈言笑了笑,“一大早请我喝酒?”
今天的慕凌晨有些异样,自顾自把酒杯放在他办公桌上,斟满,“我知道你不喝酒了,不过,最后陪我一次吧,以后你想诈我的酒喝,都没机会了。”
沈言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端起酒杯,纤长的手指在酒红的颜色下映衬出别样的青白。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慕凌晨举杯和他轻轻一碰,自己先干为敬。
沈言只是微微一笑,也一口饮尽,末了,还把酒杯给他看。
慕凌晨再度给他斟满,“你不怪我?”
“我在你眼里是这么逊色的人吗?”沈言终于说话了,笃定的笑容始终没变,“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的原则,没有人比你更懂。”
慕凌晨眼眶微微涩痛,竟然涌起了泪意,他扬腕喝酒,把自己这一刻的脆弱掩盖,再面对沈言时,已是平静如初,沉默之后,淡淡的三个字,“对不起。”
沈言把杯子放下,目光恬淡地看着他,“我现在才知道,对不起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一个词。”
慕凌晨斟满第三杯,却不喝,只呆呆凝视那酒红色的液体,初升的阳光下闪着魅人的光泽,“我来沈氏六年了。”
“是六年零九个月。”他淡笑着纠正。
“谢谢!”慕凌晨将酒杯举起,“第三杯,干!”
“我不要你的感谢!”沈言和他一碰,眉目间飞扬着意气风发。“我等你回来!”
慕凌晨愣住了,直直地看着他。
沈言一口喝干,杯子放下,“我一接手公司你就来了,我怕我会不习惯没有你的日子,人生的离别太多,我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我,公司越做越大,人却越来越孤独。我想我是年纪大了,越来越喜欢回忆。”
“可是,我是……”慕凌晨欲言又止,难道沈言还不知道?
沈言却含笑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巫老爷子的儿子,一早就知道了,可是,我也知道你对沈氏的贡献,我不管你进沈氏的初衷是什么,也不管你姓什么,这么多年,我当你是……兄弟!可是兄弟,这一次你真的做错了!”
慕凌晨脸上浮现出少见的凄惶,睫毛终是染了点点湿润,苦笑着摇头,“你不让我说,我还是得说,谢谢!不过,这一次我会让你失望了,也许,我再也回不来了!”
“会回来的!时间长短的问题,我已经准备用我一生的时间去等待,不在乎多等一个人!”沈言淡然的微笑里终于揉进一丝酸楚。
慕凌晨竟无法面对这样的他,站起身,匆忙道:“那我走了,保重!”
沈言没有再说客套话,那些虚伪的客套对他们俩来说完全没有必要!他看着他走出办公室,只觉得心中凄凄艾艾,越来越恨这“别离”二字。
慕凌晨走出办公室的步伐是沉重的。他搞不懂父亲那一辈为什么有那么多恩怨,而这恩怨又还和情有关。
得不到沈言母亲的父亲为何要惹上那么多桃花?然后还要生下一个他?让他从小背着私生子的名分长大?
从小,父亲这个词于他而言就是字典里的意思,没有血肉骨亲的亲情,有的只是仇恨。
他的仇恨来源于父亲的无情和善忘,来源于母亲托着病怏怏的身子跪在父亲面前发誓这个孩子是他的,来源于母亲辗转反侧时流不尽的泪水……
而他、他正大光明的太太,还有那个被惯坏草包儿子,却游山玩水,享受生活。
他恨,他要毁灭巫老爷子的一切,所以,他进了沈氏,力图与沈言合作,力图击垮巫老爷子。
事实是,他果真快要成功了,却发生了文静的事。被仇恨冲昏了头的他不惜借文静的手……
文静在沈言面前把一切都担了,但他很清楚,沈言是不会相信文静那番说辞的,他早该看出自己的异样。从他答应监视和保护文静父母开始,文静父母失踪,他没有汇报给沈言;从他屡次三番帮文静给沈言送汤或者做别的事,就该知道他们的关系有些变化……
这些都体现了他是文静幕后的黑手,只不过沈言最擅长的便是假装,心思缜密如针,却有深翰如海,谁能看透?
不过,终于解脱了。
自从巫梓刚死了以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去了警局,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仇恨,是太辛苦太累心的事,他报了仇,却感到心情更沉重了,好在,沈言没有怪他,这是不幸中最温暖的因素,他在这世上没有亲人,沈言是他最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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