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听了这话倒是十分意外,她以为沈言必定不会放过她,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言却起了倦意,眉心稍稍蹙起,低低的一声,“出去吧。”
柳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说了个“是”字,便默默退出。
书房里恢复一片静谧,手机的震动在这静谧里显得分外清晰,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有点头疼,是美国来电,他该怎么跟米妈妈说?初七又对她说了些什么?
“妈!”他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没事。
“言言!”米妈妈的语气也并没什么异常,“还没睡呢?”
“没有!还有点事!”
“言言……”米妈妈开始迟疑起来,“……七还好吗?”
沈言一愣,这么说米妈妈还不知道初七离开的事?他强笑了下,想先听米妈妈怎么说,“妈,有什么事吗?”
“言言,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都好多天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想来想去还是得告诉你。”米妈妈似乎有些歉意,“言言,你要我保密的事,我告诉七了,她问我……”
沈言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初七认定自己会换药,是以为他想要报复吧?
只听米妈妈继续说着,“言言,我想这其实也没啥关系,七的父亲对不起沈家,七有权利知道,你们俩该同心同气才是,何况,你明明知道是我们对不起沈家,还不介意,一如既往地对七,她该更感激你才是。”
沈言不便多说,也不打算把药的事说出来,徒增米妈妈的烦恼,将最后一口雪茄狠狠吸入,刺激的涩味充斥着所有的味觉,他皱了皱眉,吐出烟圈,“妈,你放心,我会好好对七的,上一代的恩怨与我们无关,不管是我父亲还是岳父,都希望我幸福,而我的幸福源泉就是七。”
米妈妈听了很是欣慰,“好,七在哪呢?让她来接电话,我有话和她说。”
沈言震住了,硬着头皮回答,“妈,七不在……她……去法国了。”
“法国?去旅游吗?”米妈妈大惊,“这丫头真是,还不收心啊?”
“……不是……”沈言微微沉吟,答得半真半假,“小七……生我气了,和瑞安一起去了法国。”
“这孩子!太离谱了!我骂她去!”米妈妈一听便来了火气。
“别,妈!不要生气!”沈言连忙劝住,“是我同意她去的,去散散心也好。等她气消了自然会回来的!”
米妈妈被他的话说得直叹息,“言言啊,你对她真是太包容了!她号码是多少?我给她打电话!”
“这……我也不知道,她去那边这边的卡就不用了,新卡……估计她暂时不会告诉我,所以我不知道她的下落。”沈言使了个心计,米妈妈要找瑞安是很容易的,找到瑞安就等于找到了初七……
“这孩子!真让人操心!好了好了,我自己想办法联系她去,等找到了,我给你电话!你别太担心了!”
沈言唇角微扬,“好!妈,你别太担心了,不管七怎么生我的气,我对她都没怨言,她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的,我还和从前一样。”
本不该让长辈担心,但是为了多一个希望找到七,他没办法,只能动用米妈妈,可宽宽长辈的心还是有必要的。
米妈妈听了倒笑了出来,“知道,我知道,你就是想让我放心,不过,除了把七交给你,别的人我还真不放心!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别熬坏了身体!”
“好!谢谢妈!”他果真是有点疲倦了,但去睡觉,他却不想。习惯了身边有她,突然消失不见,他又得重受孤寂的煎熬,他有点害怕。
关于换药这件事,是必须要对初七说清楚的,只是用什么方式呢?电话她不会接,也不会给他机会说话,这丫头从小就是这样,不得理的时候还不饶人,何况现在有个站不住脚的理了。
坐在笔记本旁,耳边忽然响起他住院时连天雨的妹妹雪娃娃在他耳边说的话:言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他卷唇而笑,或许这个秘密真的可以帮他……
夜,终于完全沉静下来,窗外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沈言想起,竟然已经是晚春了,春季,总是让人充满希望的,明天,花园里的树叶一定被雨水洗得透亮而清新。
在这样的夜里,城市的另一角上演着不一样的戏。
巫老爷子的车在一座公寓前停下,只带了一个随从,进电梯,上楼。
沉闷的门铃响后,里面的人开了门,却不开灯,黑咕隆咚的,发出一声冷笑,但终是让巫老爷子进去了。
老爷子不习惯这样的黑暗,在墙壁上摸索着要开灯,那人喝止,“别开灯!”
老爷子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那人笑,满腔的玩世不恭,“我本来就见不得光,不是吗?”
“你个逆子!”老爷子气着了,指着他骂,“你半辈子跟老子作对,现在还把你哥给炸死了,我都原谅你,你还要怎么样?”
“哥?我没有哥!警察爱怎样就怎样!我去自首好了!”那人满不在乎。
“你……气死我了!我想尽办法,把现场都给改了,就为了保全你!失去一个儿子我就够心痛了!凶手却是我自己的儿子!你存心气死我啊!”老爷子指着他的手在颤抖。
“儿子?父亲?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高攀不起!没事就滚吧,我这里脏,别脏了巫老爷子您的脚!”那人竟是满腔恨意。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老爷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好好好,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你考虑清楚,我也一大把年纪了,巫家的家业要人继承,你该回来帮我了!”
黑暗中,只剩沉默,和轻微的呼吸。
老爷子等得不耐烦,“你说话啊!”
良久,那人冷淡地说了声,“我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