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超市买了点东西,还有吃的,刚刚去问了医生了,等他能吃东西的时候也只能先吃流质的,比如牛奶啊粥什么的,或者汤,都说伤哪补哪,得多喝点钙骨汤。”文静一边把东西往柜子里放,一边笑着说,忽而回头,笑看沈言,“我爸妈说等下来看你。”
沈言一直垂着眼皮,听了抬眼,“不,不用来,太麻烦了!”
“我也这么说,可是老人家不来看看不放心!”她见点滴瓶的药水没了,按了铃。
沈言的目光无意中瞥见她购物袋里的一张报纸,头版上那张熟悉的脸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张脸随时都会引起他注意的……
“那是什么?”他目光斜斜的,问。
文静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哦!小超市,没零钱找了,就给了我一份报纸,我想慕助理和小安子他们在这无聊,也可以看看报。”
沈言的嗓音直直的,“小安子,把报纸拿给我看。”
“好!”黎安柏不明白,明明文静就在他身边,怎么要他拿?
黎安柏拾起报纸自己先随意扫了几眼,脸色突变,也终于明白沈言为什么要看这份报纸,他赶紧将报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没什么看的,有点脏,你才动完手术,别感染了!”黎安柏脸上的线条有点僵。
“把报纸给我!”沈言脸上红肿未消,凶起来令人觉得恐惧,尤其撑着胳膊的样子好像如果黎安柏不马上拿给他,他就会自己跳下床一样。
文静第一个就被吓倒了,按住他胳膊轻柔地劝慰,“拿就拿嘛,你别乱动啊!”
“你走开!别挡着!”沈言是真的生气了,他从来没这么粗暴地吼过她。
她有些惊诧,旋即宽慰自己,他刚手术完,情绪不稳定是正常的……
黎安柏也被吓住了,把垃圾桶里的报纸重又捡起,皱皱巴巴的一团,细细展开了,将他想看的内容呈到他面前。
他可以想象沈言看了报纸上的头版报道后会定会有剧烈的反应,但没有想到,会剧烈至此……
突然之间,一大口鲜血从沈言嘴里喷薄而出,尽数喷在报纸上,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这一切来得那么突然,黎安柏和文静一时呆在了原地,看着血还从他嘴里源源不断地吐出来,一股一股……
报纸掉落在地,黎安柏连铃都忘了按,疯了一般跑出去,狂吼,“医生——医生——救命啊——”
文静脸色惨白,用纸巾不断去擦拭他的唇,颤抖着哭泣,“言,你怎么了?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手机给我!”他整个下巴都是擦不尽的红色,手伸在文静面前,声音嘶哑。
文静不知该怎么办,颤抖着把自己的手机给他,眼泪扑噜噜直掉。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么伟岸和从容,即便在前年沈氏最苦难的时候,在他终日酗酒的时候,也只有颓靡,而没有疯狂。他现在的样子,好像要与世界同归于尽了一般……
她低头,悄悄瞥了一眼自己还来不及看的报纸,隐匿在朵朵殷红之后的文字模模糊糊,只有最大的标题看得清楚,写的是:沈氏总裁牢狱之灾,前妻枯木逢春二嫁豪门。
心中便明亮一片,如投进银晃晃的白月光,苍凉得心寒……
初七新手机的号码,沈言只在刚才黎安柏拨号时见过一次,可一次他便记得无比清晰,一只手却是颤抖不已,每按一个键似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把那个号码拨出去,铃声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她还是没接……
心中又是一阵甜腥味在翻滚,他随手重重一挥,手机扔了出去,砸在墙上,掉落,再弹起,最终崩裂成几块。
他手背上的针头再度被挣脱,一丝血线激射,溅在文静脸上,身上,胳膊上,她浑身抖了抖,这觉得皮肤被这血灼得疼痛。
然而让她更恐惧的事情发生了,沈言居然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了。
“你想要干什么?”她的嗓子不知为何也嘶哑了,按住他肩膀,流着泪嘶喊。
“让开!”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手臂一挥,竟将她掀在地上,扯去止痛棒,扯去氧气管,扯去身上所有束缚他行动的管子,没有受伤那条腿下了地,居然就往外一跳一跳冲出去。
文静的后脑勺正好撞在柜角,疼得她眼前发黑,可是更疼的却是她的心,她心中明白,是谁才具有如此的魔力,让手术后第二天的他就有如此大的能量疯了一般从病床上起来……
“言……我求求你不要去……”她来不及按铃,扑上前抱住他单跳的腿哭泣,“你要做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去好不好?我求求你别伤害自己……”
“放开我!”他只有一只腿能动,咬牙嘶吼,肿胀的眼睛里,寒光如利刃,似要杀人一般。
这样的他,她怎么能放他出去?“不……不……你打死我也不……”她哭泣着,手却更紧地抱着他。
无处着力,他竟用打着石膏那只腿着地行走,另一只脚狠命一甩,终于甩脱文静的束缚。
许是止痛棒的作用,他感觉不到疼,除了心……
“不……”被踢开后的文静有爬着扑了上来,再次抱紧他的腿。
门“哐当”一声被打开,警察闻声来了,黎安柏也带着医生来了,看着这一幕,震惊得不知所以然……
“赶快把他弄上床!”在医院,医生就是权威。
警察、护士、黎安柏,不顾沈言如何声嘶力竭地抗议,终于把他弄上/床。
见他还在挣扎,医生索性让几个警察把他没有受伤的手和脚分别铐在床头床尾。
此时的他,就像一只被猎人的捕兽夹夹住的野兽,在垂死边缘抗争一般,只想逃脱,只渴望自由。
纵然几个人压制着他,他的手腕和脚腕还是在挣扎中被铐子磨破了皮,渗出鲜血……
医生别无他法,对护士道,“打镇定剂。”
“是。”
直到那透明的液体注入他皮下,他才终于安静下来,缓缓进入沉睡,众人松了口气。
黎安柏忧心忡忡,“医生,怎么好好的会吐血?他这样一闹,只怕这手术白做了吧?”
医生给他检查了一下,“他这次受伤是有点小出血,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会这么激动?不然不会吐血的,先保守治疗看看,如果继续吐血的话就要再次手术。至于上肢下肢术后恢复是否受影响,还有肋骨是否再度错位等他平静以后再做个检查。”
“那好吧,医生,应该没什么大碍吧?”黎安柏心里极不是滋味,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他当然知道,如果早知沈言会连命都不要了,他是也不会把报纸给他看,说到底都怪自己大意了……
“检查了再说吧……”医生也没给出明确的答复,只强调,“这回你们要好好看着,别再出乱子了!”
黎安柏沮丧地点点头,看着护士把沈言身上拔掉的管子又接上去,点滴重新注射,心,累到了极点。
连他一个外人都感觉到累了,难道他们还不累吗?
他很想吸根烟,可这是医院……
当护士处理好一切,重新把被子给沈言盖好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沈言下身怎么多围了个浴巾似的东西,此时经过一番挣扎,已是松松散散挂在腰间了。他记得昨天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是光光的啊?谁围的?文静?他怎么没看见?
他便想去上午确实出去了一趟,吃了个早餐而已……
这下完了,老大可是说过,跟文静清清白白的,现在有了这一出,可就不清白了,那七怎么办?
老大那两不伤害的路是走不通的啊!
不过,老大真的是疯了吧,什么都忘了,差点裸/奔出去了……
他凝视着文静,脸上泪痕斑斑,正用毛巾沾了水,给沈言擦着下巴和脖子的血迹,擦着擦着,眼泪便雨点般滴落,尽数滴在沈言脸上,和他的血混合在一起……
他按了按太阳穴,走进洗手间去打电话,他有很重要的事要问初七。
电话没有人接,自从她打过来一个电话后,她的手机就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她到底在搞什么?真的要嫁给巫梓刚吗?他开始怀疑,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从她替沈言顶罪那事后,他深信,初七就是一个为了沈言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
如果她要嫁给巫梓刚,别说沈言不答应,就是他,也不同意!
心中急躁,脑子里却是麻木一片,只会机械地不断重拨那个号码,直到重拨了十五遍以后,终于有人接了。
“你好!”竟然是个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