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国仇家恨可能叫人有这么坚强的毅力外,萧逸书想,那就只能是爱恨情仇了。琴奏自从跟他回到小院,直到现如今走过了这么多的地方,他知道琴奏已经开始慢慢沉淀下某些情愫来。最初的琴奏,浑身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与颓废,这两种感觉,诡异地杂糅在一起,却叫人不觉得别扭,萧逸书当时就觉得心疼了。尤其是后来帮她把过脉后,他就有个年头,要对她好一辈子。
只是对她好一辈子,可以以兄长的姿态照顾她,保护她啊,却不是让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啊。
萧逸书想通了这一点后便抬头冲琴奏暖暖地笑了一下,“琴奏,这话我只说一次,若非你心甘情愿想嫁给我,否则我这一辈子不会娶你,但你不用担心,我绝不会赶你走,相反,我会粘着你,直到亲眼看到你幸福。”
琴奏呆呆地看着萧逸书,她这前辈生一直颠沛流离,母亲早早离世,父亲将她丢弃在冰天雪地里,琴姑娘带她回到寐宇阁,可接下来的日子,她一面承受着琴姑娘对自己的好,一面又将自己的心出卖给了恶魔,她觉得若是再不离开寐宇阁,她就要被逼疯了,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出来了。或许在这一点上,她确实该感谢老夫人。
而遇上萧逸书确实是一个意外。上一次遇上琴姑娘,让她从囡囡彻底地变成了琴奏,现在又将从琴奏变成了谁,她之前不知道,可这一刻忽然就想明白了。
萧逸书让琴奏做回囡囡了啊。
潸然泪下的琴奏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那些话语却凝在唇上怎么也吐不出来,只能掩饰地转过头,就着水葫芦继续抿了一口茶水。萧逸书在边上轻轻地安慰她,“我不逼你,一定要说出过去经历过什么,不过从今以后我尽我最大努力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你相信我。”
人跟人之间,相处都靠一个缘字。
有些人,或许相处了一辈子,只落得一个相敬如宾的结果;而有些人,或许只遇上半刻钟,却立马能够称兄道弟起来。男女之间也一样,他们也可以一见钟情,也可以莫名其妙地怨恨仇视彼此。
琴奏什么话都没说,但心底却扎扎实实被感动了。不管萧逸书有没有答应她,琴奏自己却是拿定主意,说她自私也好,毕竟人这一生真正爱过的人并不多,但她又怎么判定对欷华公子的那一种就一定是爱呢?
她不能因噎废食!
萧逸书体谅琴奏女孩家的羞赧,说完话后就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衣袍上的草屑,然后又四处采摘草药起来。
日落西山时,两个人才带着满满一篓子的草药下山来,正好遇上打劫归来的张虎他们。要说张虎这人,一脸彪悍的络腮胡再加上精壮的体格,整哪儿都不像是什么好人模样,看真相处起来后,琴奏倒觉得这人是条汉子。
其实这寨子里的人,起初也都是良民百姓,只是荒年妻离子散,又被官府逼得太急,这才落草为寇,占地为王,平日里多打劫那些富商贪官,在百姓中倒有几分声望。只是琴奏毕竟从寐宇阁里出来,玉玄子除了教她武功外,也指点过她的人情世故。
若张虎能与扬州城的官府勾结倒也罢,只是他们行事光明,只怕过不了多久,知府为了自己的政绩,定会派人过来围剿的。
琴奏安静地站在萧逸书身边,而张虎却是将手上拎着的一个布包丢给手下人拿去收起来后,乐颠颠地走到萧逸书身边,大咧咧地拍了萧逸书的肩一下,“萧兄弟,多亏了你给俺开的好药,这两天早上起来,俺这胸口着实不疼了。”
萧逸书倒是好脾气地对张虎笑了笑,“张大哥,你可别又偷着喝酒,我可让张大嫂管着你呢,不然我的药,都白熬了。”在萧逸书眼里,这世上都纯白得可以,他信一句老话,人性本善。
这世上没有从头至尾的恶人,当初的琴奏是这样,眼前的张虎也是这样。萧逸书自从被张虎“请”上山后,倒也是全心全意地帮张虎看心绞痛,只是这病不得根治,调理后更需精心调养。接触下来,萧逸书发现眼前的莽汉有着豁达极的心态,竟也不是那些讳疾忌医的人。
他第一次认真看诊后就直接告诉张虎,心绞痛这病没办法治愈。结果张虎问过能活多久,萧逸书告诉他只要照着他的法子来,活到六十不难时,他竟是爽朗极地大笑了起来。
“萧兄弟,不怕你笑话,干咱这一行的,有今天没明天,官府早晚容不下俺们,你说这心绞痛还能活到六十,俺自然是笑得不行啊。”
萧逸书也是那个时候决定认认真真帮他,帮他活到六十岁,只要官府不来剿他们。张虎原本以为读书人都是小白脸,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可萧逸书这小白脸却够胆识,他酒瘾上来的时候,寨子里谁敢挡着不让他喝,他绝对一掌能把对方拍飞喽,可也就是这愣小子,直接冲上来就摔了他的酒坛,让他又气又怒却又不能怎么样。
不过从那以后,他家那婆娘倒时不时在他耳边说,要他对萧大夫好一些,说他们出去打劫的时候,萧大夫就替寨子里的人看病,缺了药就上山去采,多好的人。张虎这人活得实际,谁对他好,他掏心挖肺地回报他。萧逸书就是他认定的好兄弟,自从对他好。
至于琴奏,在张虎看来,顶漂亮不用说,但就是太冷了。男人在外头打拼,回家谁不想有个知冷热的婆娘伺候着啊,这琴奏一看就是个要人哄的,若不是萧兄弟自己喜欢,否则他早就把寨里最漂亮的二凤嫁给他了,哪里轮得到琴奏啊。
张虎不屑地扫了一眼琴奏,亲热地勾着萧逸书的肩往回走。琴奏倒懒得理会的张虎的冷落,也没去看张虎后头那一票兄弟见到自己的呆愣,转身往回走,面无表情地踩过那些花草回到自己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