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虽说是离寐宇阁最近的一个城镇,但毕竟还有一些外人居住,老人只肖带人到了青石镇,就能同主子爷联系上,然后送萧逸书离开。
老人看了眼萧逸书,只觉得带着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也挺方便的。等到了青石镇,老人找到人,往萧逸书脸上抹了什么,穿上寿衣放进棺木里,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出殡了。等上了管道,那儿也等了人。老人将萧逸书交给对方后,对方给了老人一个信封,老人便消失了。
对方用马车载着萧逸书前往扬州城,不出三日便能到了。
龙天奕看着飞鸽传书回来的消息,倒是微微愣了一下。琴奏说了,活着就让他离开,永生永世不相见,若是死了那就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葬了,可这里头不包括半死不活啊?萧逸书现如今半死不活了,那他要怎么办?
不过,见总还是要见一面的,龙天奕想着欷华同沈钟铉对这萧逸书的态度,想了想,让小莫子回了封信给手下人,不要来扬州城了,直接将人送到凤城八皇子府的疯草阁里,交给药老看看。
怎么说还是个半死不活的人,让药老看看,能救活,那便救,救不活索性弄死,省得这样半死不活地拖着。龙天奕想了想,起身走进琴奏房里。
龙天奕给琴奏吃了点药,手脚倒也不至于彻底地酸软无力,这会儿也能起身在屋子里走动走动,见到龙天奕进来,琴奏也不管他,自顾自走到茶几边上坐下。龙天奕本来就没指望琴奏会对他如何小意温柔,只是龙天奕知道,既然肯定要娶她了,不管她还能活多久,药老能不能顺利找到解药,总归是自己女人。既然当初谈好了条件,现在出现了一些问题,自然还是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把事情解决了才好。至于扬州城外十里坡上如火如荼开着的武林大会,他们谁也没兴趣去看一眼。
当初龙天奕派了死士去偷袭沈钟铉,本就想把祸事挑到寐宇阁身上。等到沈钟铉收拾好了一切,却又想顺水推舟,将一切也推到寐宇阁头上,却没想到欷华当时就在画舫上,派人将那些死士的尸体销毁。
龙天奕本也就是试探罢,只想看看两家是如何应对罢了,结果死了这么多人,结果双方半点冲突都没起,这让龙天奕有些郁卒。不过好在那时候琴奏上钩了,龙天奕到底还是更看重常太师一些,所以一直将注意力放在琴奏这边。
现在也一样。这武林大会,便由着他们闹腾。他等的也就是一个契机,能够彻底地将寐宇阁与沈门一并拔出,否则抓些小鱼小虾,根本就不是龙天奕会做的事。
龙天奕坐到琴奏对面,将下人传回来的书信递给琴奏。琴奏接过来扫了一眼,心底微微禁不住一颤。
她甚至连死都替他设想过了,可偏偏漏掉这一种。
“什么叫半死不活?”琴奏说话时候,唇瓣有些发白,整个人也止不住地颤抖着。龙天奕危险地眯了眯眼,不过他并没有过多地曝露出自己的心情,只是握着杯盏,摇了摇里头凉掉的茶水。
“不哭不笑不言不语,也不知道疼,当然是半死不活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欷华照着欷僩老祖那本药典配了方子,为了将萧逸书养成彻底的药人,这会儿被老人偷出寐宇阁,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龙天奕不敢多耽搁,直接将人送去了药老那儿,毕竟普天之下论毒的话,药老说第二,就真没人敢称第一了。
琴奏好不容易稳下心神,手心紧紧拽着那条小布条,问龙天奕,“我找了那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人,你是在哪儿找到他的?”
“寐宇阁,这世上,就没有本王找不到的人,这一点,你该是最清楚的。”
琴奏的脸色,忽的一下子便是死白。果然,还是欷华公子下的手。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照着欷华公子所想的,打碎琵琶骨开始练功,然后守在琴姑娘身边。在琴姑娘需要一个替身,替她挡去那些困阻时,她也一样义无反顾。如果说,那些年情不自禁的动心只能换来现如今千刀万剐的凌迟之苦,她宁愿不曾动心!
雪地里初见他时,少年面如冠玉,一席白衣蹁跹,是如何的风华绝代!那时的琴奏只是个被父亲抛弃的孤儿,怎么不因贪恋他对琴姑娘的那温暖与呵护?可就是不该生出的这点贪恋,多年后还是将一个无辜的人给扯进这滩浑水里来。
萧逸书。
这世上,唯一一个不嫌弃她琴奏是个拖累,也不会利用她,永远只知道陪在她身边,不质疑不隐瞒。他只是个呆子,沉浸在医术里头,自得其乐。遇见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他也从不吝啬去帮他们,可他也从不曾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宏图伟愿,想要去悬壶济世。这样的人,欷华公子本该引为知己,而不是对他下手啊!
琴奏只觉得胸口有一种疼痛怎么也抑制不住,泪水就这样汹涌而出。她不知道自己是心疼多一些,还是后悔更多一些。她只知道,如果不哭出来,她会闷死的。
龙天奕看着琴奏肆无忌惮地哭出来,倒也颇为新奇地瞪着她。是的,从龙天奕出生以来,他从没见过有女子能哭得这样……豪放。
想想也是,龙天奕从小长在深宫,这宫里的女人只会梨花带雨,惹人怜爱,却从没有人能哭得这样肆意,毕竟哭在宫里是犯忌讳的事。长大后,龙天奕身边环绕着形形色色的女子,温柔或者活泼的,总归不会当着他的面这般哭泣。
可琴奏不管。她难过,她从一出生就不是被祝福的。母亲常月儿为了躲开皇宫,寻了父亲乔之行私奔,两个人一路上躲躲藏藏,琴奏也知道他们是多么名不正言不顺。这样而来的她,又能得到谁的祝福?
如果只是这样,琴奏倒也就罢了,毕竟现在的她已经长大了,足够保护自己。可为什么,就是欷华公子呢?她第一次学会爱上的男子,竟能对对她最好的人下得如此重的手?什么叫不言不语不悲不喜?
虽只有只言片语,但琴奏过去所有的委屈都翻涌上来。以前不哭,大约是因为还有些盼头,现如今,琴奏知道,她心底曾经为之搭建起的信仰崩塌了。
欷华公子,担当不起她的喜欢!!!
只是越是想通,这会儿就愈发难过,纵然面前对着的龙天奕一样是个可恶的人,可琴奏依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哭吧,放肆的哭一场,琴奏这般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