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喇那拉夫人当然是有话要嘱咐女儿的,只是她看着女儿变得更加懂事成熟的样子,决定在原来准备的那些话之外,再多说几句。
“嘱咐的话,以前也说了不少了,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也是让我欣慰不已,就很想着再啰嗦两句,”乌喇那拉夫人拉过讷敏的手,声音微微放低了些,“皇贵妃现时身有不豫,福金进宫后自然是要侍疾的,只是在用药和进食上,福金一定要小心,一切都要问过太医的意思,万不可自作主张。”
“还有,”乌喇那拉夫人微做停顿,又接着说道,“虽然你学的规矩都是讲要端庄贤淑、大气庄重的,但却也要因时而用,四阿哥现时候的心情想必不会太好,你多注意体贴着些,舒心的话可以多说一些,另外,在合适的时候,做些小女儿态也是使得的,”话一讲出,乌喇那拉夫人随即又马上摇了头,“不,这个还是不要了,皇贵妃现下这样,你若是没掌握好分寸,只怕反而招事。”
“额涅放心,您的话,我记住了。”讷敏回握着乌喇那拉夫人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很郑重的点着头,关于侍疾的事儿,前世额涅是跟自己说过的,而对四阿哥要体贴、甚至是可用些小女儿之气的话,则就没有了,看来今天自己说的这番话,倒是另起了些作用。
“还有,”乌喇那拉夫人又顿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的把声音又放低了些,“如果,如果皇贵妃万一有不忍说之事,福金必是要哀痛万分的,若有需要,可以去找李嬷嬷。”
“嗯,我知道了。”讷敏又点点头,经过了一世的她当然明白乌喇那拉夫人指的是什么,不过是有助于催泪的东西罢了,前世的时候她没用,这一世,她也不打算用,不过,额涅的好意她还是领的,再说,也保不定到时候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状况。
“我现时能想到的话也就这么多了,”乌喇那拉夫人见女儿这样,担心较之方才也去了好几分,“若再有,等福金归宁的时候也可以说,福金也是一样,这几日在宫中,若是觉得缺了什么或有什么不方便的,在归宁的时候尽管跟家里说。”
“放心吧,”讷敏冲乌喇那拉夫人笑着,“我是不会跟家里客气的。”
“就应该这样。”乌喇那拉夫人也笑了,随后又看看时辰说道,“时候也不早了,福金也该赶紧梳妆更衣了。”
“好,”讷敏再对额涅笑了笑,“那就叫她们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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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收了上一世的教训,讷敏坚持脸上的妆容务必要淡,即使她现在不会有那时候那么紧张了,可是六月的天气,身上的礼服虽然没朝服那般厚重,但为体现出庄重和奢华,自然也不可能凉爽了,再加上还要一路从家里被抬进宫中,折腾那一系列的礼节,脸上所扑的粉若是稍厚些,基本上就可以和泥了。
前世的讷敏就是在往宫中去的彩舆里发现这个问题的,当时因为过于紧张,汗下得很快,她就将苹果和如意用一只手抱到胸前搂着,腾出另一只手来用帕子去拭脸,结果就发现被拭下来的不只是汗,还有脂粉,这下子她可就更慌了,险些把手中的东西都给松了。好在讷敏所学的规矩中,就有讲要气度沉稳的,在被指给四阿哥之后,这一项又被着重加以了训练,所以慌过之后,她也能很快就努力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赶紧想着要如何补救,只是身处于那个境地,并没有多少器具可以让她使用,到头来所能指望的还是帕子。
那时的讷敏倒不担心帕子会不够用,为了预防万一,额涅可是让人在她的袖管里各塞进去两条呢,她所虑的是,纵使自己小心再小心,也不敢保证在汗水的浸透下,妆容不会花掉,手边没有镜子,她也没办法检查,而最为要紧的是,早已经熟记在心的婚礼进程,让她知道这一去直到要改换朝服之时,中间可是没时候让她补妆的。
知道归知道,没办法却依然没办法,前世的讷敏因为一直寻不到机会检视妆容,就只好在四阿哥掀开盖头的那一瞬间低下了头,以后也一直尽量保持着这个形态,直到坐帐礼毕,要另梳头换朝服为止,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应该是给四阿哥留下了一个很不好的第一印象吧?
更让前世讷敏可恼的是,当她终于得以挨到能重新梳妆更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的妆容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完全用不着怕人看,这应该是乌喇那拉夫人对此种情况早有预防,妆本就没让人上重了,只是自己那时候光顾着紧张了,没去注意,结果就闹出了这么场误会。因为太过尴尬了,这事儿让讷敏深以为耻,死死的埋在心底,对谁都没说,等到后来她觉得这其实并没有什么,甚至完全可以拿它当笑话来讲的时候,则已经是好几年之后的事儿了。
只是可以当笑话讲,并不等于讷敏在这一世还要去闹这个笑话的,她并不奢求自己能当一个完美的福金,但明知道会出事儿的地方,即使后果不会严重,却也还是能改就改的好,毕竟第一眼的形象还是比较重要的。于是即使乌喇那拉夫人已经让人把妆往轻里化了,讷敏却还是坚持要再轻些再淡些,并且还把她前世的经历当成担心说了出来,有鉴于她说的也算有道理,更因为没人想在这个时候惹她不高兴,于是她的提议最终获得了支持。
化好了妆之后,接着就是梳头,因为婚礼还没举行,讷敏现时梳的还是代表闰阁女子的双髻,乌喇那拉夫人在两边各插上一支双喜如意簪,然后就可以换礼服了,礼服之外又有礼褂,最后是戴礼冠,这些都是内务府所制的,成了皇家的媳妇,嫁衣是不用自己绣的,你自己就是绣了,也不可能让你用。
再然后讷敏又被人侍候着将寸子鞋换下,改穿绣有云头纹、有“平步青云”之寓意的“登云里”,因其鞋尖处向上弯起,卷出云头,又被俗称为“勾云头”,这“登云里”虽比花盆底矮些,但与平底鞋比起来,却又是高出许多了,踩上了它,行动间自然是要受些限制的,但现下讷敏倒也并不需要行动,只端坐着就好。
虽然之前乌喇那拉夫人和李嬷嬷都提醒过时辰的问题,但其实是来的及的,否则她们也不会只劝一句就做罢了,为着今天的大事,家里的所有人都是早早就开始准备了,现在讷敏一切都收拾停当了,又端坐了有一会儿,贺客们才开始陆陆续续的上门来,等到贺客们基本上该到的都到了,这才有人来禀报道,“四阿哥来行迎娶礼了。”
正端坐着的讷敏不能显得太过羞涩了,那样会有失气度,但听到要娶自己的人来了,一点儿表现都没有也不好,于是她将眼睛微垂一下,随即就马上抬了起来,一派落落大方,脸上的笑容也依旧是端庄而稳重的,让目光看向她的宾客们皆暗自点头,这才是大家的气派呢,皇家到底是会选人的。
而看向乌喇那拉夫人的目光,就多是带着羡慕了,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受皇子行礼的,早些年费扬古“被致仕”、乌喇那拉家又连着几年都没什么杰出的人和作为,一些眼皮子浅的人还以他们家可能要就此沉寂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人家的女儿被指为皇子福金了,虽是因着皇贵妃的身子不好吧,但适龄的人又不只这一个,她爱姑娘能中选也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乌喇那拉夫人这时却顾不上管这些人都在想什么了,她要赶着出去受礼,而讷敏却在想,自己现时还能享受到皇子亲迎,可等到后来弘历弘昼的福金却是没这个待遇了,免掉此节的,正是外面那个来行迎娶礼的四阿哥。不过这样也好,重活一回,别的先且不说,儿子弘晖的命自己却是必要保的,有了他这个规定,弘晖也可以少跑一趟腿了。
这只是闲想,讷敏很快的就收回了心绪,屋子里还有客人在呢,她虽不用太应酬,但对一些恭喜和祝福之语却还是要有回应的。再过一会儿,去受礼的乌喇那拉夫人回来了,同时也意味着四阿哥已经离开了,这就是皇家成亲与民间的不同,皇子并不用亲自领着新媳妇回家,只是过来对岳父岳母行过迎娶礼,就可以回宫去等着了,而只这么个程序,到了后来,还让人给改掉了。
PS:
雍正减掉了皇子亲迎之礼的事儿,是之锦臆测的,因为所查资料中有说皇子去的,也有说皇子不去的,还有说经历了康、雍、乾三朝演变之后,才变成皇子不去的,在不能确定的情况下,之锦就先这么猜着了,而自此章开始,就会涉及到皇子婚仪以及服装等事,对此之锦也查过不少定例和定制,但始终无法确定康熙朝此时的情况,所以之锦决定和前面说的服装一样,挑着做混搭,其中也照样难免会有错漏或穿越时空之嫌,亲们如发现了,请予以指正,之锦会尽量改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