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阿丑是被一阵猛烈的撞击惊醒了。原本奔跑的马车突然停下来,昏睡中的阿丑脑袋猛的磕到车厢上。
这下,是一点也睡不着了。
估摸着这个时候应该早就出了李家村了。阿丑将身体向前弓成一个虾米,手朝着鞋底摸去。就在快要摸到被藏在鞋底的刀片时,车厢门猛地被人踢开,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突然出现的强光刺激得阿丑不得不眯着眼睛。
逆着光的地方站着一个人。黑色的长袍勾勒出那人劲瘦的腰身,袖口和衣襟处用银线绣着不知名的图案,更像是一种符号。
虽然很想问白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从他周身散发的寒气,阿丑知道眼前的人,心情应该不是很好。
至少为什么不好的原因,她就不明白了。
身上捆着的绳子被解开,阿丑揉着红肿的手腕刚准备爬起来。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拥住,来不及挣扎就被白景抱出了车厢。
周围是陌生的山道,阿丑示意白景放她下来。身后的人却似乎没听见,径直找了块空地坐下。一手搂着阿丑的腰,一手拿着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药膏。
“少爷。”
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阿大,阿丑吓得站起身,却被白景一把按住。
“嗯,如何?”
见少爷没有回避的意思,阿大站起身低下头说道:“属下赶去的时候已经死了,没有一个活口。”
“嘶!”
额头上的刺痛让阿丑瞬间回过神来,一抬头就撞见一双幽暗深邃的眼。
“疼吗?”
莹润的指腹沾着药膏涂抹在阿丑的伤口上,手上的力度放得很轻,搂着阿丑的手却暗自握成了拳头。
“不疼。”
慌忙收回眼,低下头,阿丑有些不习惯两人之间这样的距离。
看着被包成粽子的两只手,阿丑欲哭无泪。手腕上只是被绳子勒破了皮,有些红肿,其实擦点药就好了。只是,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阿丑不自然的动了动。眼角瞥到了马车旁的一具尸体,似曾相识的体形让阿丑挣扎的站起身。
看着眼前这张脸,还有那双包含着怨毒而死不瞑目的眼睛,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但绑着绷带的双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怎么了?”
“那人就是绑架我的人?”
“嗯。”
“我也许认识他。”
地上躺着的尸体,赫然就是半个月前李大、李二从山里救回来的那个人。
“你们刚才说的全死了,是说李二哥家?”
“不是。”
阿丑提起的心刚放下,白景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瞬间如坠冰窖。
“是整个李家村的人。”
一直站在身后的白景及时伸出手,阿丑才勉强站稳。
头顶上的日头正好,难得一见的晴天,阿丑却感觉那一道道照在自己身上的光线让人打心底里觉得冷,直入骨髓的寒意遍布全身,不自觉地抱紧双臂。
明明前些天,那个老实人还给她送野味,帮她做木板床。而昨日,那家人都还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
可是可是,怎么会?她不过才离开了一个晚上
都怪她。
如果当初她能狠心一点,不救那个人。李家村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要回去。”
至少,要有一个人为他们收尸。
“不行。”
怒瞪着白景,话一出口阿丑眼中压抑已久的泪水便夺眶而出。湿漉漉的黏着头发。一张脸诡异的吓人。
她已经很久,不知道哭是什么滋味,眼泪是什么味道了。
脑袋被白景按在怀里,阿丑靠着他宽厚的胸膛,眼泪无声的流淌。
紧搂着怀里的阿丑,白景轻声说道:“杀他们的人,是‘暗夜’的杀手,你应付不了。”
现在的他,不能再经历一次失去她的痛苦了。
所以,明知道会被她记恨,他依旧会这么做。这个仇,他会替她报。
“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阿丑抱着双膝缩在马车的角落,脑袋埋在膝盖里。
脑子晕乎乎的,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火烧火燎的难受。身上却像结了层冰一样,上下牙关直打颤。
“不舒服?”
坐在马车另一边的白景见阿丑整个身子抖得像筛子,忙越过身将人拉过来。
“唔难受。”
“难受?哪里难受?”
握着阿丑没有半点温度的手,白景忙让在外面驾车的阿大加快速度。
想到那天晚上的情况,白景如法炮制的将自身内力不要命的输入阿丑体力。怀里的人却抖得更厉害,疼得仿佛五脏六腑错位了一般!
“盒盒子”
“什么?”
华丽丽的吐出一口黑血之后,阿丑彻底的陷入了昏死状态。
欢迎来阅读阁!看着双眼紧闭,嘴唇泛紫的阿丑,白景拉过她的手腕,气息已经十分微弱。怀里面如死灰的阿丑,就如同五年前,她也是这般毫无生气的躺在他的怀里。
不,他不允许。
好不容易找到她,这次,他不准再从他身边消失。
对了,盒子。
将阿丑一直揣在身上的锦盒拿过来打开,里面是颗色泽莹润的药丸。
药丸入口即化,片刻后,感觉到阿丑原本混乱的脉象渐渐平息,白景惊喜的用力将人搂在怀里。
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晕过去前的那种错位感还记忆犹新。外面的天色已黑,门外偶尔响起一阵微弱的脚步声。
阿丑躺在床上,意识渐渐清醒。
伸出手腕给自己号了一下脉,已经无大碍了。
“姑娘醒了?这是先前那位客官吩咐给您熬的鸡汤。”
门被拎着食盒的小二推开,将鸡汤和配菜一一端出来摆放在桌上,又出去给阿丑打来了热水。“这天儿冷了,姑娘可得趁热着喝。有什么事儿您只管吩咐小的,小的先告退了。”
见屋子里生的火,阿丑索性从被窝里出来,洗了脸将手擦干,舀了一碗小二端来的鸡汤,披着外套坐在火炉边慢慢的喝。
味道清新鲜美,鸡肉炖的火候也刚好。可阿丑喝了一碗,就将碗放到一边,撑着下巴盯着火苗发呆。
这么一大锅她也吃不完,还是等白景回来了一起吃吧!
“在想什么?”
打量着明显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寒气的白景,阿丑忙往旁边让让。让他坐在靠火炉的位置。
“我不冷。”
伸手将往后挪的阿丑一把抓回来,白景带着她的肩膀轻轻转了一圈便将人牢牢的锁在怀里。
“喂!你你干嘛?”
长这么大,这还是她第一次与除了哥哥以外的人男人靠得这么近,这么亲密,阿丑很没出息的脸红了,紧张了,结巴了。
“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感觉到身后的人搂得更紧,阿丑不敢再动。
片刻,一股湿热的气息停留在她的耳畔,肩膀被重物压着。转过头,看着把她当作人形抱枕已经睡熟的某人,阿丑心里一阵恼怒。
也不知是在恼怒方才兀自慌乱的自己,还是在恼怒此刻闭着眼睛靠在她的肩上睡着的某人。
前面烤着暖和的火炉,身后靠着个人形暖炉,一向冰冷的身子也开始有了回温。全身暖融融的让阿丑开始瞌睡泛滥。
心里明明想着要对白景设防,至少也应该将身后的人叫醒,脑中的意识却被困意渐渐侵蚀。最后,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一直假寐的白景听到耳边均匀的呼吸声,睁开眼,便看见某人小鸡啄米的垂着脑袋已经睡着了。心里泛起一阵柔软。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摸了摸已经冰冷的床,思量片刻,将身上热和的外套脱下铺在床上,才将怀里的人轻柔的放在床上。
虽然铺了一件厚外套,但冬天的被窝依然比不上烧旺的火炉。
离开了温暖的火源,睡梦中的阿丑刚一接触床便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一下,察觉到身下的衣物比身上的被子暖和些。爪子自发的伸出来拉着身下的衣物往自己身上裹了裹。
磨蹭了半天才沉沉睡去。
看着把自己包得像个蚕茧的阿丑,白景无奈的笑了笑,眼底满是温柔。
让小二将烧好的热水端进来,白景将烧热的水倒出来,将毛巾浸湿了,才又回到床边。动作笨拙,却比谁都认真的擦着阿丑的小脸。
也不知道,这个样子的她是好还是不好。
已经一个人等了五年,也许他还需要等下去。但那么多个无望的日子都等下去了,再多等一会儿又有何妨。
挥手灭了屋里的油灯,白景轻车熟路的上床抱着怀里的人睡觉。
这一晚,阿丑睡得很安稳。
当今天下共分十三州,其中最富饶繁华的当属天子脚下的邺安。
除此之外,便是呈三角之势包围着邺安的三大名城。
北方的云州,西北的建州,以及江南的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