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人,除了一个名字,她对他一无所知。
世人都知道,贪心不足蛇吞象。她明白自己几斤几两,一无才,二无貌,这般无颜的长相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委屈自己,对眼前的人感激涕零。
所以,在一开始的紧张、激动之后,更多的则是一笑置之的无奈和心酸。
没有放过阿丑脸上的神色变化,白景的视线久久的停留在她嘴角的那抹苦涩上。知道方才那番话有些操之过急了。
欢迎来阅读阁!走在热闹喧嚣的市集上,阿丑强迫自己将视线放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上,熟练的跟小贩讨价还价。原本对阿丑的长相和穿着有些轻视的小贩,在看到站在她身侧的白衣公子时,先是愣愣的注视着眼前的“仙人”,反应过来后,态度无不变得殷勤。
一旁的白景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看着小贩的眼神却如极北之地的寒冰。
阿丑倒也不在意,这些年,她早已经习惯了。
谈好了价钱,阿丑准备掏银子,却被身旁的人抢了先。摸了摸鼻子,想着这一路上用银子的地方也不少。也没跟他争,怯怯的收回手。
只是,在看到两人身上挂着的东西越来越多,而白景越来越向暴发户靠拢的行径之后,阿丑不淡定了。
这丫明明有这么多的银子干嘛不去住客栈?
跟着她住破草房,吃粗茶淡饭。这不是受虐吗?见一路上阿丑数次欲言又止,纠结着一张小脸,白景只是淡笑不语。
无视一路上不断向她推销着胭脂水粉的小贩,阿丑眼瞅着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还有些时间,便拉着白景去了最后一处。
镇上最大的药材店。
这家店是老字号,常用药材和稀有的都很齐全。再加上阿丑是常客经常来买药材,也会拿炼制好的成品丹药来这儿卖。
将阿丑选好的药材包好,掌柜的又特意赠送了几味常用药。
回到村子后,平日里除了偶尔出诊,阿丑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药庐里。考虑到阿大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她也该动身去建州了。
一想到怀里这颗还在发热的劳动成果,阿丑就觉得这些年吃的苦都值了。
服下这颗药丸,她体内的余毒基本上算是清了。只是这些年在体内积压已久的寒气大概得陪伴她一辈子。
算了,做人不可太贪心。
当初她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师父,五年的时间怕是尸骨也寒了。
躺在那个冰冷的地方,她能够感觉到周围发生的一切,虫子在泥土中翻滚的声音,透过土壤间的细孔,丝丝缕缕的细风细雨渗透进来的声音。但她却不能动不能开口。只能一个人孤零零躺在那狭窄阴暗棺材里。
若不是师父发现她没死,她会不会一直躺在那里,有触感有知觉,却只能活生生的感受着自己的尸骨一寸寸的腐烂,皮肉被一点一点的啃噬。
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她连想都不敢想。
出了药庐,没看到白景和阿大。
也不知道这主仆两个这些天都在忙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想到昨日李二扭扭捏捏的站在门口,要她今日一定要去他们家吃饭。眼见日头已经升高,阿丑只得背着药箱子出门,身上一身烟灰的青色袍子也没来得及换。
走到半路,就遇见正往这边走来的李二。
“李二哥,是不是大娘的风湿又犯了?”
“没有没有,俺老娘说雪地滑,让俺来接你。”
隔着老远,阿丑便见一个头发花白,身子却依旧硬朗的老妇人站在门口,不由得加快步调迎上去。
“大娘,您身子不好就不要老站在外面。这天寒地冻的,小心风湿又犯了。”
“哎!老婆子这不是坐不住吗?”
老妇人虽然衣着朴素,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妇人。却在阿丑刚到李家村的时候就对她诸多照顾,平日里总爱让李二给她送吃的,村里人或多或少都识得一些草药,每次李大、李二他们上山时也会顺手给她采一些常用药草回来。
但这一家子人却从不拿这些当人情说事,每次给他们看病,总是会塞上些腊肉野味。见识了人心险恶之后,阿丑对这样纯朴的一家人更加没有免疫力。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老妇人亲热的拉着阿丑进了屋。
看了一眼还空着的位子,阿丑随口问道:“大娘,李大哥和村长呢?这么一大桌子菜咱们几个可吃不完。”
“你李大哥带着媳妇儿回娘家了。至于老头子,刚村里有人找就去了。不管他们,咱们先吃。”
主人家都发话了,阿丑也不客气。
“阿丑姑娘,多吃点,看你瘦的。”
给阿丑夹了个鸡腿儿,老人家开始跟阿丑拉着家常。
看着这桌异常丰盛的菜肴,阿丑只能感叹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白景那家伙是没这口福了。
“李二哥,你怎么都不动筷?”
给坐在一旁至始至终都低着头的李二夹了一块炒腊肠,见他抬头笑了笑又低下头去,不知道再想什么。
对着突然变沉默的李二,阿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难道这小子要谈媳妇儿了,人也跟着羞涩沉默?
前些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遇见她也是有说有笑的。奇怪!
瞥了一眼跟自己隔着两个位置的李二,阿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似乎,太安静了。
明明是宽敞明亮的屋子,阿丑偶尔抬头,只感觉对面的人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清,透着一股子怪异!
心里的疑惑还没解决,阿丑只感觉身后一股寒气夹杂着浓烈的火药味儿席卷而来。裸露的后颈不禁寒毛竖起。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还没做出反应,身后那股寒气已经逼近,一股温热的气息突然停留在她耳边,刺激着敏感的耳垂。
“娘子,你让为夫好找。”
扫了一眼阿丑面前那副已经用过的碗筷,来人的眼神越发的冰冷,却只是伸出手不容置疑的将阿丑从椅子上拉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了李村长家。
耳畔骤然响起的魔音似能蛊惑人般,阿丑只能任由来人拉着走。
经过门房的时候,阿丑不期然的对上一双不怀好意的眼。
看着一声不吭径直走在前面的白景,阿丑忍不住想收回手,却被前面的人抓得更紧。
“白景,冷。”
手依旧被抓得紧紧的,只是原本拉着的手被包在温暖的手掌里。彼此的体温,透过交握的手心传递。
明明那张脸依旧如往常般没什么表情,但阿丑却能感觉到眼前的人在生气。没胆儿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只得顶着前方的低气压,费力的跟上白景的脚步。
难道是因为自己将他一个人丢在家里,所以生气了?
看着站在院门前不打算进去的白景。
“你不进去?”
“嗯,有点事。”
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和往常一样。但是看着白景的背影,心里却没来由的一阵恐慌,忍不住冲着早已走远的背影吼道:
“早点回来我等你。”
直到远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阿丑才心情复杂的推开院门,随手将门虚掩上。想着反正一会儿白景还要回来,关了还得开。
进了屋子,里面居然出奇的暖和。
阿大也不在。
炉子里的火烧得正旺,上面架着锅,一阵阵的香气扑面而来。
阿丑掀开锅盖,是白粥。
煮好的白粥香香糯糯,阿丑正愁饿得慌还没吃饭,洗了手便盛了一碗坐在火炉边开吃。
口温居然刚好入口,不冷不烫。白粥里还有些切得细小的火腿和腊肉,不多不少,味道既不过分清淡无半点油腻。
好吃。
一连吃了两大碗,阿丑才抹了抹嘴放了筷子。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
望着外面渐渐变暗的天色,阿丑把还剩下的白粥转到干净的碗里,抱着双膝坐在火炉边。
白景还没回来。
这大冷的天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看着天色已经黑尽,瞌睡一阵阵的上涌。奇怪,往常也没这么困啊!难道是今日在药庐里耗费太多精力了?
还没琢磨出个缘由,蹲坐在火炉边的人已经失去意识。
火炉里的火苗燃烧到最后越来越小,最后“噗嗤”一声,熄灭了。
方才还昏暗的屋子,此刻漆黑一片。
欢迎来阅读阁!一身酸痛的从黑暗中醒来,努力睁开沉重的双眼,阿丑试探性的动了动,却发现手脚都被捆住,简直就是个粽子。
听着外面“轱辘轱辘”的车轮声,摸到身下坚硬的木板,阿丑将眼前的情况分析了一遍,难道,她这是被绑架了?
可是自己一无财,二无貌的,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要劫持她?
想了片刻想不通,阿丑也懒得再浪费脑细胞,索性缩在木板上装死人。要不是她体质特殊,那人下在粥里的***至少能让她睡上一整天。
唉!要是有床被子就好了。
她现在这个破身子,实在是受不得冻啊!
嘴里小声的碎碎念,意识又开始模糊了,这次却是因为身上的寒毒发作的缘故。睡吧!睡吧!睡着了,估计还好受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