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瞥到床上那个抱着丝绒枕被,午饭一吃就倒床不起,睡相堪比猪的诸葛文轩,阿丑心里不由的纳闷。作为新郎官,他应该是最繁忙的那个才对。可为何这宅子里的人都明里暗里的放任他的行为?
既不去前厅招待客人,也不去看望他那个今早刚到府上的未婚妻,上官凝雪。
这桩婚事,似乎一开始就显得不同寻常。
将手中的图纸小心的收起。若不是诸葛文轩,她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一直珍藏在诸葛家藏书阁里的图纸。
懒得叫醒床上的人,阿丑出了房间,一个人在偌大的宅子里看似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至少,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微羽,是这样认为的。
毫无章法的一阵乱走,不知不觉间竟然逛入了一片竹林,或者说,是一片竹海。
春天的嫩竹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青色的杆、青色的叶,一丛丛、一根根,枝枝向上。林中有秀丽挺拔的青竹,有昂首挺胸的鞭竹,有表皮布满点点泪痕的斑竹……
呼吸着带有竹叶清香的空气,心情也不自觉的放松,身子轻得似如轻舟荡漾在翠竹掩映的海中。
只是,在这淡淡的清香中,又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味。
若不是常年接触药材,隔着这么远,她也闻不到。
“客人请止步,前面是诸葛家的禁地。”
被一直跟在身后的微羽拦住了去路,阿丑只好暂时收起心里的好奇心。只来得往密林深处望了一眼,便跟着微羽转身离开。
“灵凤,外面有谁来了吗?”
正卧在床头看书的清瘦男子,听到外面的动静,不由出声问道。
“回公子的话,只是个走错路的下人。”
“是吗?还以为……”
话还没说完,男子突然痛苦的捂着胸口咳个不停。
“公子。”
替床上的男子顺着气,灵凤服侍他喝了药,才又退到一边。
感受着外面热火朝天的喜气,对比着这屋子里的凄凉冷清,灵凤转过身,偷偷的抹了一把眼角的泪。
公子他,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公子……”
“嗯?”
灵凤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不忍心。“…今儿想吃什么?奴婢吩咐厨房做。”
“随意吧!”
反正再好的东西,他吃进去也会吐出来,无福消受。若不是为了续着这条命,他倒宁愿什么都不吃。
“好,那就按您平日里喜欢的做。”隔着长长的回廊,阿丑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白色,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般身姿轻盈的消失在回廊的另一头。
“那位就是咱们公子要娶的上官小姐吗?好美啊!”
“听说上官小姐及笄后,上门求亲的世家公子络绎不绝。”
身后的丫鬟小声的议论着,阿丑却觉得这上官小姐美则美矣,身上却透着一股子清冷,浑然与这喜庆热闹的气氛沾不上边儿。当然,另一个人则是欢乐过头了。
“阿仇,走啊!不是要去城里逛逛吗?”
欢呼雀跃,一张娃娃脸上尽是兴奋的诸葛文轩,初春的暖阳映着他莹白如玉的面颊,如一团光晕笼罩般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那肌肤仿若透明吧!
“你真的要一起去?”
出了府的诸葛文轩,就如同一匹欢脱的***。
“那当然。本少爷要是不亲自跟着,你半路跑了怎么办?剩下这几天谁陪我玩儿?”
“算了,随你吧!”
敢情儿千方百计留她下来,就是为了陪这少爷玩儿。
“表哥!”
清脆悦耳的声音乍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阿丑转过身,就见山道上不知何时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珠色的帘子被一只玉手掀开,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穿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白嫩如玉的瓜子脸上,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两腮润色得像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
“婉婉?你怎么来了?”
粉衣少女正是岭南陆家庄的大小姐,陆婉婉。
“言廷堂哥也来了吗?”
“哥哥路上有事耽搁了,要迟些日子才到。”
“这样啊!”
诸葛文轩的语气里略微有些遗憾。
“对了婉婉,这是我最近新认识的朋友,阿仇。阿仇,这是我姑姑的女儿,陆婉婉。”
建州城最繁华的集市里。
“这是什么?”
一听说两人要来集市,就吵着硬要跟来的陆婉婉,看着阿丑手中油腻腻的纸袋,眼神鄙夷却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鸭脖子。”
逛了小半会儿,陆婉婉就嚷着腿酸。众人只好找了家茶馆坐下歇息。时候还早,一楼大堂里人不多。陆婉婉虽是千金小姐,却也是江湖中人的性子,喜欢凑热闹,没那么多讲究。
刚落座,陆婉婉便将诸葛文轩拉到一边。细嫩的手指搅着手中的锦帕,白嫩的小脸上染上了两朵朝霞。“表哥,那个,我能悄悄问你个事儿吗?”
“那个…就是…”
“婉婉,你到底想问什么?”
见表妹支吾了半天,话还没说话,小脸已经红透了。诸葛文轩顿时会心一笑,“哦!我明白了,你是想问白云飞对不对?”
“嘘!表哥你小声点。”
气恼的捂着诸葛文轩的嘴巴,陆婉婉紧张的瞄着四周。
旁若无人的啃着鸭脖子的阿丑,看着眼前这对亲密无间的表兄妹,恍惚中似乎听到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哥哥,哥哥,真的要带我出去玩吗?不会是骗我吧!”
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少女身穿白色纱裙,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薇灵簪。肌肤晶莹如玉,犹带着三分稚气的小脸上,已然能窥到日后的倾城之姿。
见身后的人没跟上,少女又蹦回去,亲昵的挽着那人的胳膊问道。
男子穿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领口袖口都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闷。以往束冠的乌发只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看着少女的桃花眼中满是笑意。
倾过身,修长的手指宠溺的刮了一下少女的鼻子。见她恼怒的捂着鼻子,男子不由得轻声笑出。
“小骗子,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这不是已经带你出来了吗?”
“可是…”
哥哥最讨厌了。都说了人家是大人了,刮鼻子什么的都是小孩子做的。而且,想着上次哥哥明明说好了带她出去玩,结果出了山庄,耐着性子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下车一看,不过是到了另一栋宅子。
她不要。
她讨厌四四方方的东西,看起来像个鸟笼子,半点自由也没有。她要出去,像小桃儿说的那样,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去逛路边的各色小摊。她还要去买最辣的那种鸭脖子。
“今日悠悠想做什么,哥哥都答应。”
是啊!这次哥哥不会骗她。
因为明日,哥哥就要成亲了。以后,他不会再是她一个人的哥哥。
“阿仇,阿仇……”
“嗯?”
“想什么呢?本少爷叫了你半天了。”
“没什么。”
“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发什么呆呀!不会是看我表妹长得漂亮,起了歪念头吧!我可告诉你了,婉婉她已经有心上人了,她是不会喜欢你的。”
“就是。本小姐才看不上你这种穷酸样的书生。”
“……”
不愧是表兄妹,这想象力和自恋水准她真心给跪了。
寒碜完阿丑,陆婉婉又抓着诸葛文轩紧张的问道:“表哥,你说白大哥他真的会来吗?”
“这个…”虽然请帖早就发出去了,但人家来不来,他也不确定。毕竟从五年前开始,他就已经没有踏出过白云堡了。
看着表妹提到那人时眼中的痴迷,诸葛文轩忍不住劝道:“婉婉,忘了他吧!你明知道他已经娶妻了。”
“表哥,我忘不了。你没有喜欢过人,你是不会懂的。再说……再说那个冷清悠不是早就死了吗?我还是有希望的对不对?”
“噗!”
阿丑听到这话,直接一口茶水喷出口。
看着陆婉婉额前浸湿的黑发和脸颊,她真心不是故意的。
不过,换谁坐在那儿听到别人说自己已经死了,也会是这种反应吧!
“陆姑娘,实在对不住,我不知道这茶水这么烫。你…没事吧!”
“别碰我。”
递过去的手帕被陆婉婉直接挥到地上,阿丑怯怯的缩回手,摸了摸鼻子,只好将视线转向窗外。
“婉婉,没烫着吧!”
替陆婉婉擦干脸上的水渍,见她没事,诸葛文轩将方才要说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连江湖第一美女白芊芊为了嫁给他,宁愿自甘为妾,他都不要。又哪里会接受你这个估计名字都记不住的小丫头呢?
唉!
“不好意思,在下突然有急事,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