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2月,第二战区司令阎锡山鉴于日军进攻步步紧逼,就想从开始的联共抗日转向反共投日。在日寇占领临汾的前夜,撤退到临汾的阎锡山于6日在襄陵县温泉村,召开了由军政民高级干部参加的“第二战区抗战工作检讨会议”,即史上臭名昭着的“温泉会议”。会上,以薄一波为代表同以阎锡山为代表的新旧两种势力,就坚持联共抗战还是亲日妥协投降,是支持新军决死队和牺盟会还是解散抗日武装和进步组织,是实行依靠群众全民抗战还是推行反对发动群众消极抵抗等一系列重大问题进行了激烈争论。薄一波同志和牺盟会领导经过一番义正辞严的驳斥和针锋相对的斗争,成功粉碎了阎锡山和顽固派的投降阴谋,有力地打击了他们的反共气焰。
这年早春,山河开冻,大地复苏,但战争的残酷与威胁却没有让这里的人们感到一丝的温暖与畅快。就在徐州会战开始后,2月中旬,日军集中约五万余兵力,对平汉线、黄河北岸地区及山西省南部推行“平定作战”,并确保占领地区的安全。2月28日,日军攻陷山西重镇临汾,继续沿同铺路南下。就在临汾失守的前一周,随营学校的学员被编入新军决死队二零九旅。在中共晋西南区党委和八路军一一五师的直接领导指挥下,向吕梁山区转移进行整军、建政,开辟新的敌后抗日根据地。
同年入冬的一天傍晚,二○九旅旅部召开的军政干部会议即将结束。旅长阴沉着脸看完何云递上的刚刚截获并破译好的有关敌情的电文,一脸严肃地做最后发言:“刚才政委的指示大家一定要重视!特别是做好部队政治动员和检查群众纪律的工作,必须周密细致、不可儿戏。最后我再强调一点。这次鬼子是疯了,前几日敌情通报上说,日伪军将纠集重兵从六路围攻我晋西南根据地,据刚刚截获的敌人电报显示敌人确实正在加紧集结,扫荡的时间恐怕要提前了。群众和地方政府的转移工作,会后我和政委将和地方上的负责同志着手研究、尽快落实。上级已命令我旅向马家塞、暖泉头、成家庄一带转移。现在各团立即回驻地集结部队做好准备,关于转移时间、行动路线和具体方案各部等待命令下达后,即刻行动!都听明白了吗?好!散会!”
“旅长,这转移之前,能不能解决点儿、解决点儿具体困难啊?”
“就你小子事儿多,说吧!啥困难?”大家一听说旅长要听下属的困难,也都自觉停下脚步撑起耳朵静静等待下文。
“地图的问题能不能解决解决?这现有的地图太少,不够分,而且阎老西儿的地图标注不准,转移途中最怕这个!万一遇上鬼子或部队打散了,那可就耽误大事儿啦。”
“地图?你小子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呀!看吧,我旅部就这一份日制山西地图,这还是从一一五师陈支队那儿讨来的呢!咋着?给你?”
“旅长,那可折煞我这六团长啦!咱可不敢要。可行军打仗,地图确实是眼前的大问题呀。”
“对着嘞!”“是啊!”“真就是!”“不解决哪行啊!”
“对啥对?你们鸡一嘴鸭一嘴,都给我闭嘴!想要好地图,那以后咱们就努把子力多打胜仗,从鬼子手里缴获。可眼前有困难,大家还是想办法尽量克服吧。现在你们先回吧,让旅长也考虑考虑,行吗?”政委看见大家吵蛤蟆坑似的乱嚷嚷,忙上来解围。默默在一旁和警卫员们一起收拾会场的何云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
看到何云皱着眉两手托腮一个人在作战室里发愣,推门进来的方克强轻拍了他一下,“哎,白天电报密度那么大,忙了一整天还不回去早点儿歇着,一个人想啥子嘛?”
“哎,有了!”
“则成,你这娃儿吓了我一跳,你到底想说啥子?”
“先别问这些。方大哥你现在能陪我出去一趟吗?”
“我可没空儿,旅长把地图的事儿扔给我了。他说这是我作战处长应该分管的事儿,你说倒霉不倒霉。这马上要转移又要准备作战,一大摊子事儿都等着咱去忙呢。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地图问题还真是个事儿,是到该解决的时候啦!”
“那阎老西儿的地图真就那么差吗?”
“可不嘛,上次李家铺阻击战,明明是平地,图上标注却是高地,你要是轻信了,不事先勘察地形就去打阻击,这仗能打胜吗?这次大部队分头向外线转移,对道路地形的了解一旦有误,那麻烦就大了。”
“那还等甚嘞?拿上便衣,咱们赶紧走!”
“啥意思?拿便衣,咱去哪儿?”
“马圈!”
“去马圈做啥?”
“当然是去骑马呀,快拿便衣,走啊!”何云拉着满脸狐疑边走边往背包里装便衣的方克强出了房门,两人顶着月光向着马圈的方向急行而去。
五天后,在二○九旅转移的路上,刚刚翻过一道山梁,这里的路面已经相对平坦了,部队行军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何云拉着前面战友的背包带儿闭着眼睛走走停停,被骑马走过这里的旅长看了个正着。
“嗨,政委你看,这小鬼边走边睡,还真够有本事的啊!比得上咱们老兵油子啦!”旅长用下巴点着何云,回过头来向骑马赶上来的政委打着趣儿。
“你呀!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呀!”
“我咋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呢?”
“这小家伙儿是困极了啊!老伙计,你光知道高兴这次地图问题解决啦,可谁解决的?怎么解决的就不明所以了吧!”
“跟这小家伙有关系?”旅长好像悟出点味道。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下了马并肩边走边聊。
“几天前,就是何云这小子连夜便衣骑马跑到中央军的防区,好不容易找到他那干无线电大队长的远房亲戚。好说歹说,从他那里弄来了两张山西地图和一些描图工具,又跑到镇上他父亲的老朋友开的杂货铺儿,用他娘临行前当了耳环塞给他的两块银元买来纸笔和颜料。在老方的协助下,他和作战参谋们一起连描带标,挑灯熬夜地一连忙活儿了几个晚上,这才绘制出一部分地图,总算缓解咱们地图紧张的老大难了。哎!可也把个小家伙儿和这伙子人给累惨喽!”
“政委就是政委,还是你这当政委的了解情况啊!”
“嗨,这些都是出发前克强给各单位分地图时,跟你那些乐开了花儿的团长们讲的,也只不过是我耳朵长一点儿听到罢了。想当初方克强带他来报到,我是看他年纪小又有文化才同意让他当的译电员,没想到这蔫头蔫脑的小子不但能写会画,而且很有心,关键时刻还真起了大作用。这真是无心插柳啊。”
“孺子可教也!难怪一波同志对朱老总说过,对山西新军决死队中的青年才俊不可小视。看来,这小家伙儿还真是棵好苗子,以后等环境好一点儿,有机会咱就送他去学习深造,政委,你说咋样?”听完旅长一翻感慨,政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小刘儿,把我的马给何云骑上!”看着警卫员脸上的不乐意且迟迟不动,旅长二话不说径自走去,一把将迷迷糊糊的何云从队列里拉出来,来到大黑马前毫不费力地将他举上马背,而后一本正经将马缰绳递给撅着嘴的警卫员小刘儿。这时已经停下脚步,默默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政委却掩着嘴偷偷儿乐了。
部队前行了一会儿,借着月光,旅长低头仔细看看腕上的手表。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作战处长方克强一脸严肃,跑步来到他面前举手敬礼,“报告旅长,与总部和一一五师联系的时间到啦,该发报了!”
“报告总部和一一五师,行军途中除发现敌小股部队和土匪活动外,未发现敌主力迹象,我部将继续按原定路线前进,现已行程三分之二。无遇特别情况,为安全起见,待抵达之日再行报告,请指示。注意,我没有涉及部队番号和关键语汇,所以严格按我原文执行,使用密码,即刻发报!另外,通知部队原地休息。去执行吧!”
“是!按原文执行,使用密码,即刻发报。通知部队原地休息。”方克强放声重复完命令刚要转身,一只手伸过来拉他腰间的皮带,吓了他一大跳。
回头一看,竟是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并向他伸过另一只手来的何云。他急忙合上电文记录本儿心痛地说,“则成,这几天你太累了,这次就让小王去译吧。”
“该我的班,为甚让她去?累又不是咱一个人,你们也累嘛!再说,咱是男子汉,她可是女娃子,别让人家瞧不起。”
“瞧你困得哈欠连天的,能行吗?”
“处长,你还信不过咱吗?我刚刚在旅长马背上打了个盹儿,现在精神多了,你就别担心喽!”
说完一把抢过老方手上的电文本儿,而后向旅长点点头,转过身撒腿向着前面土坡上的通讯排跑去。
“嘿,你们看!真是个闷葫芦啊。就点点头,这算是谢我还是谢我的马哪?这小子真有点邪性!”接着,何云的身后传来一片赞许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