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瞥了瞥凤墨,不觉微微一笑,悄声问道:“墨儿,怎么你每年不为大家吹箫呢,今年倒想起来了?”
她心里着实奇怪,凤墨见她追问,岂能告诉她实情,便嘟着嘴道:“他们都笑话墨儿,墨儿才不想给这些人吹箫呢!”
看着凤墨很沮丧的表情,黛玉心里一凛,看来,每年凤墨是人们讥笑的对象罢,心中不觉有些不平,伸出手轻轻拍拍凤墨,低声道:“那娘子答应墨儿一会和你合奏!怎么样?”
见黛玉同意,凤墨心中一乐,眸子闪亮,忙不迭地点点头,有些雀跃地道:“好啊,娘子不许食言哦!”
黛玉看着他孩子般开心的样子,微微一笑:“当然了,我何时哄过你啊,娘子我说话算数!”
凤墨眨眨长眸,凑近黛玉耳语道:“上次娘子就哄我了呢!”
见凤墨又提起此事,黛玉不觉有些迥,脸色微微一红,怕他再当众说出什么不雅的话来,溜了众人一眼,见宝琴等正注目看诗,忙瞪了凤墨一眼,道:“好了,以后我再不哄你了!”见黛玉神情局促,凤墨心里一乐,不再逗她。
须臾,风清扬便邀请了凤昊和黛玉前往秋雪庵对面的风雨轩。
此时轩内四壁挂满了丹青妙笔,不一而足,挂的均是梅花。细细地赏鉴一翻后,风昊笑道:“今年各位的功力比去年更胜一筹,一时间难分伯仲!”
风清扬亦颔首同意,说着踱进一副画作品评道:“这一副梅枝略微有些刻板,欠缺梅的灵逸之气!”
黛玉见其见解不凡,不觉暗赞,难怪会让此人担任评判,看来也是琴棋书画皆通之人。单就方才对画梅的一番言论,便知其已得画梅这三昧。
见风清扬笑看着自己,黛玉水眸微微闪动,道:“本宫受教了!”
风清扬一挑眉浅笑道:“想必王妃也擅长这丹青吧,不妨说来听听!”
黛玉亦不推辞,娓娓而谈:“画梅,随笔点染,自有生趣。画不到处乃是佳处。如刻意求工整,则笔墨反而凝滞。意到笔不到方称逸品。画梅者若枝枝相接,朵朵相连,墨迹沾纸,笔笔送到,则刻实板滞,无足取矣。”
说着手指方才风清扬所议的那副画:“此画做有此不足,而这一副。”
说着复给众人指着旁边的一副:“梅花的花瓣虬枝太过逼真。而画梅,无定格,当信笔所之,兴到笔到。笔到则神到,不象之象有神,不到之到有意。画梅要不象,象则失之刻板;要不到,到则失于描图。不象之象有神,不到之到有意。”
凤昊颔首,轻轻地抚着如玉,如玉娴静的脸庞浮现出一丝赞赏的神色,夫妇二人对视了一眼,如玉赞道:“弟妹的见解非凡,竟是让人自愧不如!”
凤墨在一旁听着众人夸赞黛玉,不觉眸绽光彩,脸上兴奋不已,她的诗自己看过,琴也听过,但就是没见她画过,但听她方才一番见解,便知道她的画也该不是一般的。
正想着,便见众人信步来到一副画前,见此画虬枝纵横,繁而不疏,枝干挺秀,穿插得势,淡墨点花瓣,浓墨勾蕊,显得极为清润。题名《报春图》。
风清扬冲凤昊和黛玉颔首:“《报春图》笔墨简朴清雅、苍劲率意,笔墨生动、神韵沛然、气势博大。”
此时凤昊正手执一副《暗香浮动月黄昏》正自沉吟,见风清扬道:“此画满月澄明,夜色融融,月光下的腊梅枝茂花繁。笔墨严谨,笔法飘逸、挥洒自如。似能让人化身自然韵律之中,流荡着无限生机气韵的生命精神,临图观赏,似能嗅到空气中花香浓郁,沁人心肺。”
经过再三品度,三人最后决定《报春图》为最。
继而又来到韶乐阁。
此时,韶乐阁内静寂无声,几个人轻手轻脚地步入韶光阁的大厅,此时比试亦接近尾声,一位妙龄少女正吹奏着一支曲子,声音清幽,婉转悠扬,一时曲毕。轻移莲步退回座位。
见几个人走进来,凤离挑眉问道:“风大人,你们那边可是点评出来了?”
风清扬点点头:“是的,如今只有韶乐阁了,不知可还有选手?”
凤离颔首:“差不多了,方才于阁老的千金是最后一位了!”
话音刚落,却听凤墨嘟着嘴道:“谁说没有啊,我还没演奏呢!”
话音刚落,便遭到了凤离的白眼,凤离轻蔑地扫了凤墨一眼,语气不觉抖然凌厉:“三弟,别胡闹,这是什么场合,你来瞎掺和什么?”
说着瞥了一眼黛玉,哂笑一声:“弟妹,我看你还是找个人陪三弟去外面玩会儿才是!不要让他在这里扰乱视听。”
黛玉未及答言,凤墨却理直气壮地反驳:“娘子说我可以参加的!”
凤离嘴角微扬,讥讽:“你会吹箫,那就自个吹着玩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语气中抑制不住的鄙夷和讽刺,凤墨却拉着黛玉,忿而瞪了凤离一眼,转而眸中露出沮丧,有些求救地看着黛玉。
黛玉闻言轻轻拍拍了凤墨,冲他微微一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然后向凤离淡然道:“众人一律平等,王爷想吹箫,大皇兄为何不允许呢,似乎今日的比试没有规定说逍遥王爷不可以吧?”
风清扬也有些纳闷,逍遥王妃明知王爷是个痴傻之人却为何还帮腔,非要逍遥王爷当众出丑呢。凤墨的书法他是见识了,难道王爷还会吹箫不成?
见黛玉一脸的淡定,不象是开玩笑。又见凤昊亦是一副沉稳的样子,于是笑道:“没有这种规定,王爷可以参加的!”
凤离见黛玉和凤墨执意如此,心内暗暗哂笑,既然你们想出丑,那我是求之不得,于是顺水推舟,轻轻一笑:“那好,既然如此,那三弟请便,我们拭目以待,希望二位不要扫了大家的兴!
”黛玉向凤墨微微一笑,她对他有足够的信心,轻轻拍拍他的手道:“不要怕,你就象那日在书房里一样,全身放松即可,不要看任何人。”
说罢鼓励地看着凤墨,凤墨脸色有些局促。凤昊亦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三弟,二哥相信你,不要怕。三弟的箫,二哥是知道的,你只管吹便是了!”
风昊深知三弟的才华在自己和大哥之上,只是命运使然,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如今弟妹能使三弟开心快乐,那何必阻止呢。
凤墨自信满满地道:“娘子,你和我一起可以吗?你方才答应我的,你抚琴,我吹箫!你又哄墨儿。”说罢一脸期待,一双长眸清澈如水。
黛玉嫣然一笑,轻移莲步走向一架瑶琴,伸手抚了抚,调了调音准,转而向凤墨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随即手轻轻置于琴弦之上,凤墨手执碧箫,立时一阵幽微深沉的箫声起,黛玉的琴声随之而来,仿佛一股清新寒冷的,带着初升朝阳气息的山风,伴着轻盈虚飘的琴音扑面而来,将众人带入一个温馨、安详、远离凡尘的境界。
箫声犹如破空而来的天籁,优美而庄重。琴声里面刚劲浑厚,里面圆润细腻,与箫的急徐清秀,悠长飘逸相得益彰。让人眼前仿佛出现在风雪中昂首挺立,临风摇曳坚韧不屈的梅花。
众人不觉沉醉,浑然忘却了吹奏的人是个痴傻的人。
而唯有凤离,眯着桃花眼,微微哂笑地看着默契的二人,二人有如一对如花美眷,看在自己眼里却是如此不舒服。
他想不通三弟有什么好,只不过徒有其表,不过长了一副颠倒众生的面孔,吹得再好,也是个傻子。这个才情出众的三弟妹,却是死心眼儿,偏偏如此不识抬举。
须臾乐止,风清扬不觉赞赏地看着两个人,没想到能听到如此和谐默契的梅花三弄,不觉含笑向凤离道:“如何,大皇子,逍遥王爷夫妇俩的梅花三弄如何?此首仙音妙曲,可谓是技压全场,夫妻琴箫合奏,实属难得,确实是清雅得很啊!看来在场各位均望尘莫及了!”
凤离微微一笑,一挑眉道:“不错是不错,只不过。想我堂堂的茜香,人才辈出,如果被三弟这样的人得冠,不能不说是一个讽刺!只怕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呢。不知情的还道我这个评判徇私呢!置我皇家的颜面何在呢?我凤离要避些嫌疑才是。”
说罢,微微哂笑道:“三弟想演奏,也出了风头过了瘾了,那此地便没你的事了!皇兄还要评判呢,不要打扰了别人。”
黛玉闻言,便知凤离蓄意刁难,也不点破,水眸微冷,不觉哂笑道:“原来大皇兄如此顾全大局,顾及皇室脸面,弟妹受教了。其实大可不必担心自己担上徇私的诽谤。王爷的箫声如何,我想大家有目共睹,做为一个评判,如果连基本的公正都做不到,何以服众。这样的消寒会,不参加也罢!至于那份彩头,我们夫妇俩也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