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夔龙有主意,一方面,他准备各种物资,说是接济前方战事的,另一方面他对前来北京勤王的岑春煊说,不要到前线去,去了也是死。要他驻军南门,意在一切准备就绪后,掩护老佛爷西逃。同时,他还为老佛爷准备了二百辆马车,以待急需时使用。
8月15日,老佛爷用陈夔龙为他准备的一切西逃,就在这一天,陈夔龙对当时主持京城事宜的王培佑说:和议即在目前,洋人必来寻问。我和你一起迎接他们,希望能找到补救之法。
王培佑始终不相信大清可以战败,根本不理陈夔龙的那一套。陈夔龙只好主动与洋人商谈,各国公使见他职位太小,就希望一直跟他们打交道的王爷奕匡出来跟他们谈判。
陈夔龙当即提出,指名要王爷奕匡出面谈判,未免太露骨,不如奏请“钦派亲信大臣会同庆诋来京”比较妥当。这样,既为王爷奕匡留了面子,又为老佛爷留了面子。
于是,他立即草拟奏稿,并以功名诱使一个小官员送信到西安去面交老佛爷。
老佛爷对此很满意,就派当时在河北的王爷奕匡出面与外国人谈判。
在双方的谈判过程中,一切重要事宜,陈夔龙都参与了拟订与商议。议和成功后,老佛爷回到京城,在对其指派的谈判人员中唯一的一个汉人陈夔龙赞赏不已。
在署理漕运总督时,陈夔龙的工资相当可观,每年正式工资1万两,另外还有9500两的“养廉银”,这种“养廉银”是让官员别去贪污,政府给的安慰奖。
陈夔龙到任之时,恰逢淮安监督出缺,遂得循例以副监督的兼职代理,负责征收运河南北的商税。这又给他注入了一笔新钱:每年经收款额达数十万两银子。
由此可以知道,为什么有人喜欢做官,尤其是做大官了。因为太有钱了。
但,陈夔龙和别人不一样,他不是貔貅,只吃不拉。他知道什么事该办,什么事必须要办。
八国联军进北京时,把北京正阳门城摧毁楼。在,陈夔龙离开北京时,他就有过这样一个想法,要把这城门修好。
当他在河南有了钱后,就主动提出官员们如果有能力,应“报效”1万两银子来重修城楼。但是,当政府下令后,居然没有人响应。
这件事拖了许久,政府才陆续筹齐了30万两银子,大体恢复了北京城战前的旧观。而各省所交的钱,都是从府库中提来的正款。没有谁肯象,陈夔龙那样自己掏腰包的。
当时有人提出这样一个想法,30万两银子完全可以盖几所好学校,请几位好老师了。陈夔龙得知这一想法后,很是愤怒,他说:“学堂之害,于今为烈。试问今日革命巨子,有哪个不是学生?”
陈夔龙对学生的恶劣印象直到死都没有改变,正如他的办事作风与办事能力一样,始终也没有改变过。
虽然,陈夔龙在直隶总督任上觉得事情非常难做。但他始终把一件事做得非常好,那就是在对待洋人的问题上。
陈夔龙不但是直隶总督,而且还是北洋大臣,那就意味着在内政之外,还要兼涉外交,尤其是要与各国的驻津领事交往,当属份内之事。
按照之前的惯例,每当新一任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到职,都是外国驻津领事先往拜谒,但陈夔龙抵任前,护理其职的崔永安为表示谦虚,开了个先去拜谒各国领事的歪例。这王八蛋简直就是一狗奴才。
陈夔龙到任后,各国领事以为还是如此,就都不去拜会。陈夔龙并没有恼火,他将这件事冷处理。那就是,你不来我也不去。因为他意识到这不是个人交往问题,而是外交上事关国格的事情,绝对不能随便让步。
外国方面一见他居然改变传统(其实这传统还不到一年)就组成“领事团”联合对抗,可以说,在当时还引起一场“礼仪之争”。
陈夔龙照旧,总之,按照之前的贯例,你们必须要来我这里,而不是我去你们那里。大家在僵持时,非常绅士的美国新任领事到津,可能他对这个惯例还不太了解,还是按照以前的惯例,先去拜会了陈夔龙。
有人开了先例,自然就有人跟随,不久,德国领事因为急于解决华商对德商的欠款问题,也先去会晤了陈夔龙。由此可知,两个比较大的国家的领事都已经开始了破例,几个小国的领事组成的领事团自然而然就解体了,这些国家的领事终于先后也去与陈夔龙晤见,有的还对因“误会”而迟见表示了歉意。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陈夔龙在外交事务上争得了胜利,事实上列强方面惯以灵活变通的外交手段来赢取实际利益。可这又说明,作为泱泱大国的传统知识分子,陈夔龙的确做到了礼仪比生命重要的传统与祖先教诲。无论如何,这都是陈夔龙作为传统士人的胜利,他自认为,是为祖国争了光。
虽然,他在外总是以大男人的形象出现的,并时刻为祖国争着光。但在家里,他却是一个十足怕老婆的懦弱小男人。
惧内的总督
其实,在中国,没有几个男人不怕老婆的,怕老婆其实是一门学问,并且也是一门历史。清代小说《八洞天》虽然乏善可陈,但对男人“惧内”的阐述和分类倒是很有价值,其所概括的情形大致有三种:势怕、理怕和情怕。而这三种“怕”又可以进一步分成九大类:“势怕”——畏妻之贵、畏妻之富、畏妻之悍,“理怕”——敬妻之贤、服妻之才、量妻之苦;“情怕”——爱妻之美、怜妻之少、惜妻之娇。
在中国古汉语中,“惧”解释为“畏”,很大程度上是包含了一种人类出于本能的对于德行修养高尚之人尊重的意思。因为“尊重”和“敬仰”,所以“畏惧”。这与看到鬼后的惊慌恐惧完全是两回事。所以,倘若把“惧内”一味归结于懦夫的行为,恐怕不恰当。
那么,出身寒门、又是汉人,靠自己的精明能干以及善于处理人际关系而平步青云的陈夔龙到底是哪一种怕呢?
陈夔龙身体很好,曾娶过三任老婆,前两个都是因病离世,最后娶的徐夫人是浙江的名门望族,这位夫人的老爸老妈一点不知道计划生育,靠着自己有钱,一股劲地生了八个。而这七个全是科第出身。徐家门楣上有“七子登科”的匾额。
徐夫人为人大方,深懂礼节,中国传统女子之品德,尽在她身上展现。她的交际能力也相当强,到京城后很快就同王公眷属混的面熟,旗门子的福晋、格格,对这南国佳人,非常喜欢,很快,这位徐夫人就和王爷奕劻的三个女儿以姊妹称呼,便时常到庆王府家中串门。
庆王府奕劻的福晋见她和气不过,便认她做了干女儿。事实上,这位老人家足可以当人家的奶奶了。有了这一层关系,奕劻就成了陈夔龙的干老岳父。时人一直以为陈夔龙是主动把夫人送上门当人家女儿的。这种说法似乎有点小人之心。不过,小人倒是非常多的。当时就有人写了一首诗:“居然满汉一家人,干女干儿色色新。也当朱陈通嫁娶,本来云贵是乡亲。”诗中字字都散发着醋的味道。
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自从自己突然多了个老岳父后,陈夔龙的仕途好走了许多。陈夔龙升任漕运总督后,后又历任河南巡抚、江苏巡抚、四川总督、湖广总督等要职,奕劻自然是出力不少。这当然也是人之常情,试想,奕劻有那样一个好的干女儿,而这个干女儿又和他的老婆非常好,他又是个怕老婆的人,这之间当然有许多扯不开的关系了。正是通过这些关系,陈夔龙才得以白日飞升。当然,原本就怕老婆的陈夔龙到了这个份上,就更把怕老婆当成是人生必修课了。
他的这位老婆,把女性必修课也读得很好,但有一点却不如人意,那就是没有给陈夔龙生儿子。两人只生有一女,虽只有十五六岁,但丽句清辞,却是朗朗上口,徐夫人视之如掌上明珠,甚是疼爱。
这个小丫头死时,陈夔龙正在河南巡抚任上,小丫头死时,陈夔龙夫妇真是悲痛万分,尤其是徐夫人更是肝肠寸断,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