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当夏锦衣起了身,悄悄燃起烛火,陆离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屋子。此刻天光拂晓,微弱星光点缀,仿佛随时会飘散消逝。
夏锦衣的脸色苍白,也许是许久不出门运动的缘故,陆离端着热水进来为她擦脸,笑着说:“您晕了这么久,我这业务都不太熟练了。”说着,她压低声音,朝着一旁简陋床帐上好无美男形象四仰八叉的方瑟努了努嘴:“很多关于侍奉您的活,可都是琴师哥哥抢着干的。”夏锦衣看看那个方向,眼底隐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这时候方瑟翻了个身,睡得正香,陆离这才意识到什么,压低了声音,说:“诶,都忘了琴师哥哥每天要睡到日头高挂,您没醒的时候,他可都是一宿一宿熬的,今儿可得睡个好觉了。”夏锦衣答了一声,又问:“进来徐邦那里怎样?”陆离轻声说:“听说是被扔进牢里去了,具体的我也并不知悉。”
夏锦衣点了点头,眼底隐匿着明亮的光彩。
陆离又说:“哦,对了,长公主,九王爷每日都回来问您的情况,今儿多半还是会再来,您看这……”
夏锦衣听了,深吸一口气,一边让陆离帮忙更衣,一边淡然地说:“无妨。”
与此同时,阴暗的牢房里,血味腥浓,徐邦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但他脸上却时时刻刻挂着阴仄的笑意。哐啷一声,铁门被打开,徐邦瞧见铁栏杆前面走来一个俊俏的丫头,拿着羽扇,一脸怒意。
“这不是……舞彩吗,呵呵。”徐邦的声音沙哑如来自坟墓,他认得那丫头,她是齐国公主的陪嫁丫鬟舞彩,当日齐国公主与一名丫鬟祈莲被掳走,至今未有消息,这舞彩便随着另几名丫鬟在九王爷的府上住下,此时此刻来找徐邦,也不知是何打算。
舞彩给了狱卒一些银两,把狱卒打发出去,然后走到徐邦面前,隔着铁栅栏,居高临下,目光愤恨。
“长公主——”一个丫鬟慌张地喊着冲过来,哆哆嗦嗦:“长公主,有个小毛孩非要见您——”
“你还好吧?。”说话者是个矮个子青年,一脸痞相,大大咧咧冲进来,手里高高举着一个黑檀木的盒子,盒子上写着一个梵文的字符,他也不管自己是冲进了长公主的阁楼闺房,见了一侧有个美男睡得颠三倒四,一脚踹在他腿上,方瑟一激灵赶忙坐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抱着被子转向夏锦衣:“锦衣,是何状况?”夏锦衣耸耸肩,脸颊上却带了一丝奇怪的笑意。
“锦衣姑娘,霁兰州府邸密函在此,你还不带人下跪接函?”
方瑟听这人趾高气扬地,原来是来自霁兰州那个神秘的府邸,据说那府里的规矩强硬得惊人,饶是府主,也不得逾越任何一条,密函到此还要下跪迎接,让堂堂帝国长公主给他下跪?尤其是……她可是他的锦衣!
夏锦衣叹了口气,轻声说:“没教养的东西。”说罢,手起,长软剑带起寒光,收回,夏锦衣将方盒捧在手里,陆离一声尖叫!
那青年的脖子上,一道血线。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夏锦衣,然后噗通一声倒下去,血流如注。
“找人收了尸体。”说罢,也不管陆离如何战战兢兢哆嗦着出门去,径自将方盒放在桌上,方瑟也凑过来,看到方盒上有个锁环,便要伸手去拿,夏锦衣不理,一巴掌打过去,把方瑟推到一边:“你敢随便碰?”方瑟笑笑,再凑过来,却不敢再伸手了。
夏锦衣在方盒上摸摸索索好一阵,又在两处敲了几下,似乎是确认了什么,这才打开锁扣,却不打开方盒,一掌拍在方盒上,就听见咔嗒咔嗒一阵机关响动的声音,接着,那方盒自己打开。
方瑟观瞧着,那方盒四壁厚重,想是隐藏着暗器毒物,里面塞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纸条,夏锦衣取出,打开来,上书两行字,第一行:三月内,回府。第二行:速杀徐邦。
“速杀徐邦……”夏锦衣念出来,冷冷一笑:“正合我意。”
这时候陆离已经带了人进来,看着他们手法娴熟地搬着尸体出门,又有人留下擦洗血迹,陆离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蹭到夏锦衣身边:“这个……长公主……今儿怎么没见婉玉姐姐?”
方瑟在一旁三下两下穿好了衣服,自己收拾床帐,转向夏锦衣,等她如何回答。只听夏锦衣淡淡说道:“在本少这里,总会有一些人莫名失踪。”她的语气,依旧是那般淡漠自然,却让陆离颤抖着久久不能自己。
夏锦衣将纸条丢进火里,又把方盒放在枕边,简单扣上锁扣,摸出一个瓷瓶,塞给陆离,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慢慢地说:“把这个,给徐邦喂进去。”
陆离的脸色,再一次苍白如纸。
舞彩掐着腰,怒视徐邦:“你到底对晴公主做了什么?你到底把她掳到哪里去了?”徐邦挪动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勾着一抹笑,并不说话。
他这副模样着实气坏了舞彩,之间她一瞪眼,提高了声音问:“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卢小渊做的!”
徐邦掩着嘴巴笑,好一会儿才说:“本王也没想到,原来他们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卢小渊啊,这小子原来是诈死啊!”
舞彩一瞪眼:“你……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这时候狱卒突然喊:“诶,那个丫头,你的时间到了,快出来!”舞彩咬着牙跺了跺脚,一转身气哄哄地冲了出去,她径直走掉,却没看见一旁低着头的陆离。陆离小心翼翼地掏出银两递给狱卒,轻声说:“咱这都是给长公主办事的,还望您通融通融。”狱卒接了银子,满脸堆笑道:“哪里的话,我们的荣幸。”
客套完毕,陆离钻进牢房,按住心口,心跳却还悬在嗓子眼。
她走进去,这可不比方瑟当年的牢房,添了新的刑具,血染成煞,好不恐怖。陆离蹭着过去,抬眼看看徐邦,又立刻低下头,脸颊苍白。
“徐王长,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自作自受吧。”她在心里说完,仰起头,大步走过去。
“徐王长,这里的生活可还满意?”她虽然学着夏锦衣用平淡的音调去说话,却着实起不到唬人的效果,她的眉目太过温顺,眼里也都是怯意。徐邦抬起头,见着这女子面熟,想来似是个叫祈莲的丫鬟,也是徐维晴身边的,便笑起来:“你是来作甚的?”
陆离想要深呼吸为自己安抚,却实在受不得这污浊的气息,她瓮声瓮气地说:“这个暂时不要你来管,我只问你,你是要挑起齐国与姜夏的征战吗?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徐邦顾左右而言他,笑着问:“你不问我把徐维晴弄到甚么地方?”
陆离皱了皱鼻子,等他下文。
“卢小渊。”徐邦笑着说出这个名字。
“果然是他!当日掳走……掳走晴公主的人,我看身影就是他,但他不是死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做这种事,陷两国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徐邦阴仄地笑起来:“呵呵……徐维晴那妮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想到竟然能左右徐昌的思想,本王这也是排除异己啊!”
“徐邦,你欺下犯上,对我齐王直呼其名,又拐走我齐国晴公主,该当何罪!”陆离已经气的直打哆嗦:“长公主命我看过你的供词,完全是胡诌八扯!我告诉你徐邦,你虽未曾见过晴公主,但晴公主早已提防你许久!别拿齐国皇室当软柿子捏,你算老几?”
清纯温婉的妹子也是会发飙的,陆离已经说得脸颊通红:“而且长公主已经保证,你死以后,就你刺杀姜夏皇一事,姜夏不会对齐国出兵,不管你打什么样的算盘,本姑娘告诉你,你不会得逞!”说着,陆离接着气劲,打开瓷瓶,屈指,竟是好不犹豫地用特殊的手法将丹药送向徐邦口中!
徐邦大惊,右手一道气流窜出,那丹药在空中打个旋转,便是转向陆离的嘴角!陆离脸色惨白,突然捏着药瓶一转一收,那丹药竟然重新回落瓶中!
陆离鼓鼓嘴巴,颇有些小骄傲地说:“嘿,看来当初炼制药丸时候的手法没落下,过几日要让长公主好好提点呢……”她再取出一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丹入其口,伸出白嫩手指,点在徐邦下巴上,一点一收,令他吞了那药——
“大功告成,回家领赏!”
陆离狠狠击掌,眼里是满足和快意。转身出门的刹那,她却禁不住泪流满面。
“长公主,谢谢你,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