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小客栈里,胡钦召来男女老少几十人,以手势介绍了姜姑娘的情况,央求众位在帝都周围,留意这样一位来自云梦州的女孩。
已经过了晌午,夏锦衣才回到公主府,她并不着急回屋歇息,唤来陆离在身后提着棉衣,自己提剑,在小亭外随风而舞。
琴声不知何时传入耳畔,夏锦衣收剑,已微微见汗。陆离赶忙跑过去,把棉衣披在夏锦衣肩上,轻声说:“长公主莫要着凉了。”夏锦衣挥手叫她退下,陆离撤到一旁,给一边侧坐抱琴轻抚的方瑟比划着要努力的手势。
“昨日一夜,睡得可是舒坦?”夏锦衣问这,将长软剑贴腰侧收好,信步走向方瑟。方瑟扬起脸,微笑着,手中琴声轻盈:“自然是舒坦的,上午才起,觉得神清气爽。”夏锦衣靠着亭子栏杆,垂眸静看,两人对视,眼中却都是复杂。没有敌意,也不敢露出半分欣喜。
“陆离,”倒还是夏锦衣先撤了目光,转向陆离:“吩咐下去,收拾了偏房给小琴师。”陆离一怔,第一反应是,如果两人分房,那么方瑟的机会岂不是大打折扣?她下意识地说:“这个……”方瑟手中琴音停下,他笑盈盈看着夏锦衣,道:“长公主是赶我走了?”
夏锦衣耸耸肩,叉着腰,淡然道:“怎么,舍不得?”
方瑟摸摸鼻子,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是每晚嗅着长公主的清香才能入睡,想着若是没了长公主在侧,怕是会夜不能寐。”
夏锦衣看看他,仿佛在探查他是否在扯谎。陆离没有动,只是跃跃欲试地看着两个人目光再接。一个温和,一个淡漠。最终还是夏锦衣妥协:“天气寒凉,你每日这样坐着,旁人会说本少虐待你。”她垂眸,再转向陆离:“在我屋侧,给他搭个铺。”陆离算计着,夏锦衣的卧房并不小,在旁侧搭铺,也还是绰绰有余,于是欣然应允,领命告退。
不过拐了个屋角,陆离越想越不对劲。长公主的府邸,简朴也是相对而言,地方广大,也不少屋舍,为何前一天夜里,长公主会屈尊在桌子上将就一宿,而将她柔软的床榻借给方瑟?要说以前,为了防止作为死囚的方瑟逃跑,将他禁锢在自己身旁,这不稀奇,可是如今,长公主又为何仍然与方瑟同室而处?虽说已经知道她身为大将军的事实,但……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怎能这般不守规矩?
难道……陆离敲了敲脑袋。
难道长公主,对方瑟也有意思?
想到这里,陆离斗志昂扬,扬了扬小拳头,笑起来:“既然这样,就让我继续挖掘这里面的故事吧!”
“听陆离说,早膳过后,你便是急匆匆地出去了,”方瑟抱着琴,靠着栏杆,很是慵懒地坐着,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的夏锦衣:“是出了什么事么?”夏锦衣深深呼吸,与方瑟并肩坐到一旁,淡淡地说:“齐国要来人。”
方瑟发表言论前,先是轻轻戳了戳夏锦衣的衣袖,请求她起身,帮她在栏杆上铺了一层垫子,轻声说:“女孩子家,不要着凉。”
夏锦衣淡淡瞥他。
他这才问:“齐国来的是什么人?”夏锦衣回答:“知道确切名字的,独有徐邦一人。我上战场多年,对他略有耳闻。听闻此人阴险至极,但我与他始终没有交锋,具体情况也是不得而知。”方瑟思忖片刻,道:“我也并不太了解,不过据我所知,齐国有一支皇亲家族,擅长用毒,你们一定要小心。”
夏锦衣冷哼一声:“若是他敢在帝都做些什么……我定要踏平齐国。”她的语调是垂下来的,但话尾那一声国字,却像坠了千钧寒冰,叫人不寒而栗。
方瑟柔声说:“放心,到时候我会守在外面,一旦出事,我会帮忙应付。”
“你?”夏锦衣瞟过去。
“而且齐国已经臣服,也难保我们所说的一切都是杞人忧天。”方瑟微笑着,轻声安慰。夏锦衣这才略松开握紧的拳,闭上眼,轻轻摇头。
两人静默了许久,似乎又回到了最平常的沉默相处模式,但无论是方瑟还是夏锦衣,心中都略有些旖旎。毕竟此时此刻,二人并肩而坐,仰对风云变幻。
而后不过四五日,齐国众人临至帝都城口。姜飞打发了几名心腹前去迎接,并无彩旗招展,也无锣鼓钟鸣,但一个个繁衣锦袖,好不气派。反观齐国众人,连日赶路,风尘仆仆,神色多不皎然,一行足有三十几号,多为年轻男子,书生模样略显羸弱,却个个目光炯炯不可一世。
姜夏国奢侈富贵,齐国精良却略显颓委,双方对比各显特色,齐国装似输了这第一番比对。
再看齐国为首的,乃是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举手投足间动作利索不拖沓,身手矫健,似是习武之人,器宇轩昂,看来便是狠角色,只是略近些,却能见的他脸色略显蜡黄。
与此同时,公主府。
“诶,长公主您竟然真的不着急!”陆离这样说着,搓搓手,看着夏锦衣只穿着几件小衫,拿来布条一层一层束胸,皱着眉头,却又笑着说:“齐国人都挤到门口了,您还悠哉悠哉地,我都替您着急呢!”
夏锦衣慢悠悠地将布条在胸前绕圈,道:“这倒也稀奇,主子不急,你这丫头倒是急。”
这时候,方瑟捧着几件灰黑色的小铠进了屋,放在夏锦衣身旁,饶有兴趣地欣赏她单衣包裹下温柔中带着韧劲的曲线,目光纯欣赏地掠过她胸前的景致,方瑟又开始不正经地调侃:“其实长公主你身材这般标致,再怎样遮都是没有用的。”也不想想,两人初见之时,方瑟上下打量了夏锦衣,也是注意到她的身材,才发觉她的女儿身的。
夏锦衣像是听惯了他调侃,也不恼只是浅笑着,反问道:“你嫉妒?”方瑟闻言,老脸一红。夏锦衣也不管他心里想到什么,只是又轻笑起来,然后自顾自地缠好布带,又着了些轻软的内铠,穿上金紫色外衣,带上金紫色抹额,简单描粗了眉,又在眼上打了些粉,迎铜镜浅看,英姿飒爽,器宇轩昂。
“这样的……”方瑟看着夏锦衣,面容肃穆:“大将军……”
她不知从何处抽出残影,简单背在身后,一挑眉,轻笑着,潇洒转身。
“方瑟,陆离,本少的背后,靠你们了。”不知为何,她的声音也变得潇洒起来。
方瑟看着夏锦衣的背影,看着看着闭上眼,在他的脑海里,渐渐出现了一个同样洒脱的背影,他斜背着剑,一步一步登上台阶。他模模糊糊地记得,那时候他距离那个人很近,却又很遥远,那人仰望着天空,仿佛天边都传来他畅快的笑声。“师父……”
徐邦一行人被迎进大殿的时候,他扫视一眼,最吸引人的,便是上座姜夏皇。
姜夏皇正襟危坐,八王爷姜飞白衣胜雪,儒雅温婉,九王爷姜念衾红衣如血,明艳俊美,侧立左右。
徐邦代表齐国,以臣下之名前来朝觐圣主,自当与其以君臣之礼相向,一行众人跪倒,徐邦高声曰:“臣下齐国恭亲王侯徐邦,特来参觐圣主,亦带薄供前来,恭祝姜夏帝国万古长青!”
言罢,众人齐呼万岁,震慑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