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来看看这个“妒”的对象。如果金乡公主真的嫉妒的是何晏的小妾,那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对方解决掉。西汉吕后嫉妒戚夫人,将其削为人彘,手段狠辣;金乡公主皇家出身,这等手段岂能不知?毕竟,小妾死掉总好过夫君没命自己守寡吧?更何况,堂堂正室,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女人上火着急。所以,正像沛王太妃说的那样,何晏不得保身,“汝得无妒晏”。也就是说金乡公主嫉妒的对象,正是何晏本人。
那么,金乡公主所说的“为恶日甚”,指的又是什么呢?《三国志·魏书·何晏列传》中说得很清楚:当时曹爽当政,何晏得势,于是提拔了自己以前的一帮狐朋狗友,闹得满朝不满。所以,这个“恶”说的其实是何晏在政治上的失策,而非其在私生活上的不检点。
再来看看“妒”的含义。人会产生嫉妒的心理,说明对方肯定有比自己强的地方。换言之,何晏身上有令金乡公主嫉妒的因素存在,甚至到了恨不得何晏一命呜呼方能后快的地步。那么,何晏身上有什么让老婆如此嫉妒呢?
金乡公主贵为皇亲,门第出身肯定强过何晏,没什么可嫉妒的;一介女流,也不会嫉妒什么“名士风骨”;何晏为政失当,金乡公主看得一清二楚,可见其政治素养过硬,更不用嫉妒夫君那半瓶醋;唯一可能让金乡公主这个女人嫉妒到无以复加的,就是容貌!
真相就是何晏有着让妻子都嫉妒的艳丽容貌!金乡公主的生母是沛王太妃,也就是后来沛王曹林的母亲杜夫人。这个杜夫人又是谁呢?据传,就是大名鼎鼎的貂蝉!貂蝉的女儿,自然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女。能让此等女子嫉妒的男人,其容貌、姿态到底是怎样一番柔美模样,不必细说,大家也能在心中猜出个大概。
不过,何晏人在朝野就要服从朝野的规矩,不能僭越。“傅粉何郎”专心玄学,在政治上站错了队,最后落得个名裂身死的下场,可惜了一副绝世风姿的皮囊,令人扼腕。
链接一:何晏的花样童年
何晏是东汉大将军何进的孙子,幼年丧父,其母尹氏改嫁给曹操。此时的曹操刚刚大破吕布,在朝中如日中天。迎娶何进的寡妇儿媳尹氏,应该算得上是政治婚姻。不管怎么说,何晏就此成了曹操的继子。照理,何晏属于寄人篱下,日子不会好过。何晏则不然,整天在宫中胡闹,看见世子曹丕穿什么样的衣服,自己就要找件一样的披上,令曹丕深恶痛绝。在封建时代,贵族阶层的穿着是有讲究的,不是你想穿什么就能穿什么的。皇亲国戚可以穿的,旁人就穿不得。曹丕当时是世子,也就是曹氏集团的正统继承人,其衣装定是有特殊讲究的。“拟太子衣装”,何晏的作为又僭越了。曹丕很讨厌这个“干弟弟”,从来不叫他的名字,而管他叫“假子”,也就是“继子”、干儿子的意思——虽然不太好听,但也不是什么辱人之言。要知道,曹丕是出了名的善妒之徒,差点逼死自己的亲弟弟曹植。而对何晏,碍于曹操的宠爱,再痛恨充其量也只是给他起个“蔑称”而已。
何晏得宠,一说是因为其聪慧,七八岁便慧心大悟,可以帮曹操解读兵书;但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相貌出众,惹人怜爱。
当时,曹操还有一个继子,是吕布部将秦宜禄的儿子秦朗,小名阿苏。阿苏的生母杜氏可谓大名鼎鼎,正是后世名列四大美人的貂蝉。有这等绝色的生母,阿苏的相貌也不会差到哪去。但阿苏却不敢同何晏一般放纵,为人处世都很小心。
会不会是子凭母贵,何晏仗着自己的母亲受宠而胡作非为呢?子凭母贵倒是实情,但这个“贵母”并非尹氏,而是阿苏的母亲杜氏!在曹操的侧室排位上,杜氏比尹氏要高,说明她在家中的地位更显赫。原因有这么几条:
其一,迎娶尹氏是政治上的需要,因此曹操并不太喜欢这个女人;而杜氏是曹操见色起意临阵夺来的夫人,肯定非常疼爱。
其二,尹氏所代表的东汉旧臣此时对于曹操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价值;反倒是杜氏,更能安抚吕布的旧部,在收编吕家军方面很有发言权。
所以说,阿苏其实是有资本凌驾于何晏之上的,至少在家世上完全不落下风。但他不敢像何晏这般张狂骄纵,肯定是觉得自己有不如何晏的地方。横比竖比,处处都要强于何晏,那唯一可能落下风的,就只有容貌了。幼年何晏之美,可见一斑。
真正让何晏失去曹操宠爱的,是他7岁时干的一件蠢事。此事就是“划地为庐”。当时何晏在宫里闹着玩,画了一块方形的地,号称“何氏之庐”。事情传到曹操耳朵里,顿时激起了曹操的疑心。何晏此时为曹操继子,是曹家的人;“划地为庐”却称其为“何氏”之地,分明是别有用心想要取而代之!不过到底是曾经的心头肉,曹操也没深究,把何晏送回了姥姥家,就此断了他跟曹氏集团的联系。
链接二:吃药吃出来的“名士风骨”
魏晋时代的文人是中国历史上最不同凡响的一群。除去绝世的诗词歌赋,最为后人津津乐道的,恐怕就是他们放浪不羁的“名士风骨”。事实上,这种“风骨”更多源于服食“五石散”所产生的药物反应。
中国人服食石散的历史可谓悠久,其渊源可以上溯到春秋战国时期。老庄思想和玄学理论在这其中作用颇大。所谓“石散”,就是磨成粉的矿物。扁鹊时代就已经开始用石散治病,而屈原更认为“食玉英”可以“与天地兮比寿”,可见在当时石散已经被上流社会当作仙丹看待了。到了秦汉时代,石散已经基本失去了真正的药用意义,成为修炼“仙术”,追求长生的必备之物。
“五石散”的配方失传已久,史籍上记载的配方不下几十种。目前广为认可的“五石散”配方是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和赤石脂。按照现代化学分析,都是含有一定毒性的矿物,长期服用,后果可想而知。
在何晏掀起服食“五石散”的风潮之后,魏晋名士争相效仿。这五种石散价格不菲,因此“服散”也成为一种彰显身份的方式。不少人附庸风雅,佯装吃了“五石散”,装疯卖傻。被戳穿之后,自然贻笑大方。
“五石散”药性燥烈,药性需要靠饮酒催发,不然就容易憋出病来。发作之后,浑身燥热难耐,脱光衣服都不行,要躺在冰面上嚼冰块去热。昏头涨脑之际,脾气自然暴躁,身旁有苍蝇居然拔剑追赶;走路都要沿着墙根的阴影,免得日晒发狂。衣服也不能穿厚重、浆洗过的,只能穿旧衣服。因此,名士们的个人卫生都很成问题,各种寄生虫在身上乱窜。其中以虱子最多。
名士王猛“扪虱谈天下”被传为千古美谈。王猛是不是也服用“五石散”,我们不清楚,但至少说明,在当时名士身上有虱子是很常见的事情。衣服常年不洗,吃药之后有燥热出汗,不长虱子才怪!
所以说,魏晋时代名士们狂放的言行、飘逸的衣着并不全是追求自然个性所致,大半都是服药惹的祸。
链接三:兄妹婚配是真是假?
何晏的妻子是曹操的女儿金乡公主,这段婚配可谓金童玉女的天作之合。但不少资料上都称这段婚姻为“乱伦”,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原来,根据《魏末传》中的说法,“晏妇金乡公主,即晏同母妹”。后世也有不少人认同这一说法,何晏乱伦之说就此传开。但也有人不以为然,裴松之就是其中之一。他在《三国志注》中引经据典驳斥了这种说法,并蔑称《魏末传》为“底下书”,也就是野史、小道消息,不足为信。
《魏末传》中记载,金乡公主的母亲是“沛王太妃”,也就是说,金乡公主跟沛王曹林是兄妹。曹林的母亲是杜氏,也就是后世所说的貂蝉;而何晏的生母姓尹,显然不是同一个人。而之后,在同一本书中又说金乡公主是何晏的“同母妹”。这种前后矛盾的说法显然不能令人信服,难道真的像裴松之说的那样,“底下之书不足信”?
我们不妨臆断一下,有没有可能金乡公主的生母确是尹氏,但后来被过继给杜氏抚养呢?这种可能性不能说没有,而且很大。《魏末传》虽然是“底下书”,但记述并无太多荒谬之处,因此这种前后矛盾的说法可能是作者有意为之,暗示金乡公主实际上是沛王太妃的养女。毕竟,没有一本书能确定金乡公主的生母到底是何许人也;在曹操的妻妾中,相互间收养对方子女的事情并不少见。卷五《后妃传》载:“建安初,丁夫人废,遂以(卞)后为继室,诸子无母者,太祖皆令后养之。”裴注引《魏略》也记载过:“太祖始有丁夫人,又刘夫人生子修(即曹昂)及清河长公主。刘早终,丁养子修。”可见,这种假说于情于理都是讲得通的。
尹氏可能早亡,也可能体弱,无力抚养这个女儿,于是就把她过继给杜氏当养女——反正古代重男轻女,女儿谁养都一样。当金乡公主长大之后,出于政治上的考虑,曹操将她嫁给了何晏。对于一代枭雄曹操来说,女儿不过是自己手中的棋子而已,礼法之流在政治利益面前统统都要让路。这也可能是金乡公主嫁给绝世美男之后终日苦闷的原因吧。
链接四:魏晋时代的“潮男”穿什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魏晋时代,男子尚阴柔,对美的追求更是孜孜不倦。
在魏晋之前的两汉,男性的主要服装款式是“深衣”。深衣是一种直筒式的长衫,把衣、裳连在一起包住身子,分开裁但是上下缝合,因为“被体深邃”,因而得名。说得通俗点,就是一种连体服,在边缘配以各种颜色的饰边,很是雍容典雅。
深衣发展到魏晋,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魏晋时期,传统的深衣早就不被男子所采用,倒是女性中有不少人穿着。魏晋名士是引领时尚风潮的一群人,他们的穿着打扮经常被大众效仿。对于这些经常服用“五石散”的人来说,汉制的深衣简直就是一种刑具,宽袍广袖的大袖长衫才是他们的最爱。这种服装不仅更为宽大,还装饰有“纤髾”。所谓“纤”,是指一种固定在衣服下摆部位的饰物。通常以丝织物制成,其特点是上宽下尖形如三角,并层层相叠。所谓“髾”,指的是从围裳中伸出来的飘带。由于飘带拖得比较长,走起路来,如燕飞舞。另外,在用料上,大袖长衫也抛弃了以往的麻布,转而使用更为轻薄的纱、绢,或者柔软的棉。因此魏晋名士行动坐卧都有一种超然的飘逸之风,这曼妙飞扬的大袖长衫功不可没。
魏晋时代的冠帽也很有特色。古人长发,对冠帽是很看重的。这时期,汉代的巾帻依然流行,但形制上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帻后逐渐加高,下大上小,像一顶小尖帽子一般罩在脑顶,煞是好看。以往不同身份的人所用的冠帽是不同的,不能僭越。但魏晋时期的这种巾帻却上下通用,上至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都能使用,真是封建时代难得一见的平等风气。又因为这种笼冠大多使用黑漆细纱制成,因此也叫“漆纱笼冠”。
另外一种有趣的服饰是曲裾深衣。这种衣服是汉代直裾深衣的前身,在战国时期广为流行。魏晋时期再次复兴,也算得上是一种“复古风潮”。这种曲裾深衣不仅男子可以穿,在女性服饰中也是常见的款式,是一种较为中性的打扮。
有记载说何晏经常穿着女子的衣服搔首弄姿,应该是一种讹传和误解。他穿的应该就是这种曲裾深衣,实在是魏晋男子平常的装扮。不过当时居然就已经有了男女皆可穿着的中性服饰,不知道是魏晋女子地位高呢,还是当时的男子太阴柔。
掷果盈车唯潘郎
潘安(247—300年),本名潘岳,字安仁。荥阳中牟(今河南)人,西晋文学家。曾任司空掾、太尉掾、河阳县令、怀县令、太傅府主簿等职。死于“八王之乱”,罪夷三族。
潘安的全名应该是“潘安仁”。潘安这个简称之所以喧宾夺主,是有原因的。在唐以前,潘安是以“潘岳”本名出现的,被歌颂的大都是才学和孝道。但到了唐代,人们对潘岳的趋炎附势非常不齿,刻意淡化他的“优点”。谈及他的时候,也多以“潘郎”、“檀奴”之类的代称相称。久而久之,世人只知檀奴美,不晓潘岳才。才子潘岳沦为美男潘安,这番改头换面,更是因为杜甫的一首《花底》。为了对仗需要,杜甫把“潘安仁”简称“潘安”。无心插柳柳成荫,潘安仁的本名被弃之一旁,“世称”却流芳百世,也算是奇事一桩了。
恐是潘安县,堪留卫玠车
潘安很美,美得像女人一样。作为“伪娘”,论外貌绝对可称得上闭月羞花。为什么这么讲呢?这是有根据的。
潘安的小名叫檀奴,也称檀郎。“檀”这个字,在古代常被用来形容女性嘴唇红润,比如“檀口香腮”;而“奴”,单看这个字的部首构成就知道意指女性的成分居多,古时候的女性更以“奴家”作为自称。因此,潘安的这个小名其实是有深意的,寓意他小的时候像小女孩一般貌美,嘴唇红润、面容姣好。
长大以后的潘安愈发可人。“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当时,贵族少年流行玩弹弓,弹弓打得好必然夺人眼球。但潘安只要把弹弓别在腰间,乘车出行,就会引来洛阳的妇孺围观。上至八旬老妪,下至黄发女童,成群结队慕名而来,都想要一睹潘安的姿容,可谓盛况空前。“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即为了表达爱慕和敬仰,妇女们就向潘安的车上“掷果”。
“掷果”是古代女性表达对男性爱慕的方式,就像如今的献花一样。因此,古代的文人常常套用这个词,当作男性受欢迎的“证据”。李白曾经写过“遥知向前路,掷果定盈车”;《醒世恒言》中则有“何郎俊俏颜如粉,荀令风流坐有香,若与潘生同过市,不知掷果向谁傍”的说法。可见,古时候,男性是否受到女性仰慕,能收到多少水果是一个硬性指标。而潘安的相貌,比“傅粉何郎”还要俊上几分。
整个洛阳城的女性倾巢出动,潘安貌美的名气可想而知。结果,车子被装满了,潘安直接打道回府。当时,有个叫张载的,长得极丑,也学潘安驾车出游,结果非但没得到水果,反而被一众妇孺狠狠打了一顿,怏怏而去。以上这段故事在《世说新语》和《晋书》中都有记载,其典故叫作“掷果盈车”。
当时,还有一个美男子叫作夏侯湛,跟潘安是密友,总是结伴出行。老百姓称赞他们的美貌,谓之“连璧”。“连璧接茵”连同“掷果盈车”一道,成为惊艳百世的浪漫传奇,也印证了潘安的美貌绝对是空前绝后的。
才子情谊深,桃花映娇容
潘安出身很好,其祖父潘瑾是安平太守,父亲潘芘任过琅琊内史。可以说他是典型的“官二代”。潘安自幼才学很高,甚至因才学出众遭到同僚嫉妒,十年不得升迁。从司空掾、太尉掾一路降到县令,官是越做越小,名气却越来越大。但凡出名的才子,都少不了自负的毛病。潘安郁郁不得志,也无心政事。他在河阳县当县令的时候,息讼浇花,种了满县的桃树。每到春暖花开时,满县的桃花竞相绽放,绵延数十里,煞是好看,也因此留下了一个“河阳一县花”的美谈。
潘安文辞华丽,气度恢宏,笔下《秋兴赋》、《闲居赋》以及《藉田赋》都是情真意切、文字柔美的名篇,堪称当时汉赋的巅峰之作。潘安写的《悼亡诗》首开悼亡题材之先河,历代都被推为第一,对后世的影响深远。《世说新语》和《晋书》中都有“陆才如海,潘才如江”的说法,这里的“陆”是指西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陆机,潘安能够与陆机并肩,可见其才华横溢。而这旷世文采也正是潘安得以名垂千古的重要因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