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茶杯放在茶几之上,夜无痕抬起头来。
“是与不是现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又回来了,而紫楚已进了宫,被封为当朝护国圣女,婷儿呢……她先是被当作弑君的刺客关在天牢,后又被皇上召至寝宫留宿,直到刺客出现吓到了她,伤了皇上,如今她能无恙地被我接回府中,也是皇上的意思。”
“什么?皇上让她留宿寝宫,那皇上是要……是要……”
见夜无痕点了点头,明朗笙站起的身子又重重地坐了下去。
“皇上他看上了婷儿?……无痕,难道你就忍心将婷儿送了给他?”
“朗笙,注意你的措词,不是我送了给他,是他要向我要。”挑起眉峰,夜无痕的口气生冷而硬气。
“不管是他要也罢,是你要送也罢,婷儿是你妹妹,好不容易你们才刚团聚,你就视她的幸福不顾,而任由皇上为所欲为。”
“经过此一事,你想皇上还会再要婷儿吗?不必你担心她了,现如今你在宫中为皇上诊治,还是想想如何救紫楚脱困的好。”
夜无痕站起身来,缓步往门口走去,明朗笙听了他的话愣在座位上,半晌之后见夜无痕停在门口看他,这才站了起来随了他出去。
“去瞧瞧婷儿吧,不见到她,我想你是不会回宫复命的。”
明朗笙脚下一窒,这夜无痕的话里分明就说明他知道自己是奉了皇上之命而来的,那么说,宫里的消息无痕他知道,那他又会在……
“无痕,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和皇上之间……”
停下步子,夜无痕侧转过身子,深遂的目光里让明朗笙仍是捕捉不到半点讯息。
“朗笙,你是大夫,你的责任就是有病治病,其他的事,你无须操心。”
“我知道,我也想云淡风轻地过逍遥的日子,但你是我的朋友,若你有何事需要我相助,我必会为你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夜无痕微一动容,眼里划过一丝欣慰之意,随机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有需要你的地方,必会对你坦言,来吧,去瞧瞧婷儿醒了没有。”
两人又边走边说地行了一段路程,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到了婷儿现在居住的窈淑院。
“参见侯爷,见过明公子。”
“嗯,小姐醒了吗?”
“回侯爷,小姐说还想睡一会儿,故奴婢们在外守着,不敢打扰。”
“无痕,我想进去瞧瞧婷儿,听你说了她又挨了打,我还是要为她看看,这才能放心。”
“嗯,我也有此意,你稍等片刻,我进去唤她醒来。”
“侯爷,还是让奴婢去吧。”
倩儿突地出声,却迎上夜无痕冷凌的目光,惊若寒蝉地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多嘴。
夜无痕推门而入,轻轻地走到床边,抬手掀起那轻纱罗帐。
“来人,都是些混帐东西……”
明朗笙听到夜无痕的一声怒吼,疾步冲进了屋,而屋外垂立着的奴婢们也鱼贯而入,就见床上的轻纱罗帐已被夜无痕撕扯而下,扔在地上,本应在床上睡着的夜婷,却不见踪影。
好舒服的冰凉,如沁入心脾的轻风让人沉醉,夜婷翻了个身,在一片冰凉中轻轻地打着哈气,浑身那躁热的火烧般的难受让她在这片冰凉中得以了舒缓。
一个黑影静静地站着,一双锐利的眼睛此刻正闪动着轻柔的目光看着睡得安稳的美貌佳人。正要上前将她从被中伸出的胳膊放进被子中,却见到她胳膊上交错的红痕,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一身的戾气让本就是半梦半醒的夜婷慢慢地张开了眼睛,寻找那让她感觉到一丝怒意的来源。
只一双眼睛映入她的眼底,其余的都是黑色,黑色的布巾蒙面,黑色的衣裤,就连那双手此刻也交握着隐在床下。
眨动着水雾蒙蒙的眼睛,好半晌她和他皆是不说话,再过了一个时刻,她轻扬起一抹娇俏的笑来,有些调皮地伸出手去,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弹。
“追风,难道我不开口,你就一直这么蹲着不说话吗?”
点点头,他还是没有说话。
“唉……你呀……”
“哎?对了,这里是哪里?我怎么在这儿?上次见你我是男装,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打量着这间说是屋子,还不如说是石洞的房子,从床中起身坐起来,忽地就是一叫“哎哟,好凉啊!”
“这个可以消暑,对你的伤有好处。”
“呀,追风,你能说这么多个字呀,我还以为你只会两三个字的说呢。快说说,我在哪里?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男装的我啊?”
虽说有些奇怪身上穿着的衣衫不是她进宫时的那件,但此刻的她也并不太在意,只专心地问着追风。
“你受了伤,我带你来这里见我的主人。”
伤?主人?
恍惚中有一抹不明之光从脑中闪过,似乎记得有人流了血,有人是她的主人。正出神地思索着,就听一个洪亮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夜姑娘醒了?老五还不给夜姑娘倒杯水去。”
“是。”
蹲在床边的追风立刻起身,又立即端来了一杯水,递到了夜婷的面前。
“谢谢。”
拿起水杯,此刻已被称为夜姑娘的她坐在床边上,抬眼看着一步步走了进来的老者,但见他一头花发,白发居多,黑发只是丛林中的一小簇,他身穿一身墨黑色的长袍,袍边用上好的金丝线绣着滚边锍金的祥云图案,只袖口处的祥云不同于袍角的,多了一支盛开的金色莲花,以众云衬托在其中,左右袖口皆是如此。
老者虽已是不惑之年,但双眼含威,一张脸虽是皱纹密布,但也瞧得出在年轻时也是英俊儿郎一个,且他的身子挺拨,步履轻快,一点老态都不曾显出,必是会武之人。
抱握着水杯在双手掌心暖着手,此刻坐在这床上,正的如在寒天雪地里坐在冰面一样,是彻骨的寒,有些奇怪方才在梦中时,为何感觉就是那么的清凉舒服。冷的过要浑身打颤,夜婷立刻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站定在那老者的面前。
“这床太凉,有软椅吗?我想坐舒服些的软椅。”
老者微一愣,随即一个示意,被他称为老五的追风立刻搬来了两张软椅放在了他们的身边,于是,两人面对面的坐下,没有桌子在面前,只就是两张椅上坐了两人,让整个只有一张床的房间略显的没有方才那么空旷了。
“夜姑娘很镇定。”
“这位老伯见笑了,我一个姑娘家手无敷鸡之力,被你以这种方式请了来,自然要强自镇定的看你要怎么做,否则又怎能与你面对面的坐下谈呢?”
“哈哈哈,没有想到夜无痕的妹妹也会有此胆量,老夫还真是欣赏姑娘。即然姑娘心里怕,却苦撑着没有发抖,那老夫就给姑娘宽宽心,把老夫掳了姑娘来此的目的说一说,也好让姑娘知道你是为何在昏睡中来此处的。”
说着,这一老者伸手指了指在他身旁正垂首而立的追风。
“他是我教中的老五,上次在去往南越皇朝京城的路上杀剿夜无痕时,他擅离队伍,老夫想姑娘应是知道他去了何处吧?”
瞅了一眼追风,夜婷即不点头也不摇头,也不接话,就看这人怎么说。
“原以为他不过是帮了一个被夜无痕欺负的小子,没想到半个月前见到姑娘出现在夜无痕进城的马车里,老夫还真是搞不明白这靖宇侯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上次他以姑娘挡箭,后来又把姑娘送到腾罗与尊那个无耻昏君的手中,还害姑娘被鞭打差点丢了性命。如此被称为兄长的哥哥,如此对待亲妹的哥哥,老夫还真是头一次遇到。姑娘是否可向老夫解释一下你们的关系呢?”
见夜婷只静静地看着他,吹了一口水杯中的水,却不喝下,知她必是防备着他下毒,也不点明,继而又说了起来。
“姑娘不必如此将老夫视为坏人,老夫可以向姑娘明言,老夫是这杀手阁的阁主,与夜无痕并无半点关系,只因有人花了重金买他项上人头,故而老夫会一次次的派人暗杀于他。姑娘此次因他受了伤,老夫只是一时心热,想要帮姑娘解了这浑身烧疼之苦,方才姑娘称之为太过冰凉的床榻,实是老夫花了些时间和精力从天山之巅采来的冰石铸造而成的,最为普通的用法是可以消暑降温,另一个用法是活血化瘀,调息四经八脉,常人睡了可增强体格,练武之人睡了则可助功调气,增强功力。”
“如此说来,那就多谢老伯的好心。”
站起身来,款款地向这老者微一福身,夜婷软软地说着。
“姑娘可知你离开天牢后发生了什么?”
此一话一问,夜婷立时脸上变色,犹记得在天牢中夜无痕差点又一次掐死她,她的头还被撞的流了血。后来那个公公来,宣了个什么旨,竟然要她留宿皇上的寝宫,然后……她好似就听话地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