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到外殿的人赫然就是已离了蜀都的明朗笙,对于朝阳公主的询问,明朗笙知无不言,言而不尽地小心回答着,放下手里的药箱,见宫女们已端来了为他净手的水。
“哦,睡下了,那药喝了吗?”
“喝了,公主请放心,皇上有人伺候着,公主站的时间也长了,这夜凉露水较重,公主还是早些去歇着吧。”
“嗯。”
朝阳应着明朗笙的话,眼望着内殿的门口,终是转过了身走出了他的寝宫。
夜无痕由许武带着进了外殿,正巧见到明朗笙净了手正用帕子擦着手,向他微一颔首,夜无痕进到内殿,许武着两个宫女轻轻地揭起了床上的纱幔,就见腾罗与尊光着上身,腹部用白布缠的数层,手臂之上还有几道女子的抓痕。
“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
被明朗笙宣称已睡了的腾罗与尊此刻却是醒着的,唤起夜无痕来,腾罗与尊眼底闪过一抹精光,随及眼里就是一片无神的涣散。
“皇上,臣已加派人手去追捕刺客。”
“嗯。”
“皇上,臣妹受惊不小,多谢皇上遇袭时回护臣妹,让她毫发无伤。”
“无碍,朕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叫一个女子去为朕挡剑,今日还真是多事之日,想来国师之言也未必可信。圣女入驻宫中受封第一天,朕就遇刺,若说圣女是大来神仙可以护朕无恙,现在看来也是妄语。爱卿既已带了卿妹回府,那就把圣女也接回去吧,朕这打下来的江山,若是真的需要一个女人来守护,那可当真可笑的紧。爱卿意下如何呀?”
脸上没有血色,但一番话说的是掷地有声,腾罗与尊鹰锐般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四平八稳地坐在软凳上的夜无痕。
“回皇上,千万不可,臣妹是外人,自然讨扰了皇上后就要回家,而圣女已是皇上下旨封了的护国圣女,那是昭告了天下百姓的,切不论圣女是否有神力护国,但皇上自那日从琉璃台因宫人打扫不勤而踩了水渍跌落起,皇上万金之躯也是无恙,今儿遇刺之事也是有惊无险,这或可说明圣女入驻宫中是另一个层面的护佑着皇上,国师所言必有他的道理,这星相八封之说皇上还是要信的。”
“哦,朕一时糊涂了,这受封的圣女已是国之根本,朕怎会轻易的就因一个刺客而推翻国师的星相之说,唉,朕定是那一跤摔的有些神智不清了。”
夜无痕正色地点点头,见腾罗与尊的精神不好,多留不便,随机站起身来,俯首向腾罗与尊一躬身。
“皇上刚刚脱险,应多加休息,臣多有打扰,请皇上恕罪,臣告退。”
“嗯,抓到刺客带了给朕亲自审问。”
“是。”
夜无痕躬身退了出去,他刚一走,殿内一侧一个红影闪身走了出来。
“国师如何看?”
“皇上,既然他选择了放长线钓鱼,皇上也应顺藤摸瓜,找出他幕后之人。”
“嗯,若不是这样,朕也不会甘心地挨了她一刀,去查查为她梳装的所有人,必有一个是藏了刀在她身上之人。还有,盯紧圣女,她与他相陪相伴十余年,自是最为熟悉他的人。”
“是,皇上的伤真的无碍吗?”
“血流的多了些,那个刺客只是朕用来当障眼法的棋子,你且看他要捉一个怎样的刺客来向朕复命。”
“哦,原来刺客是皇上的人,相必那个夜婷也不知。”
“她神色不同往常,朕自然是多了个心观察,果然她就给了朕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你派了的人可曾打探到她的什么?”
“回皇上,只知夜无痕对她并不如他找她时的那么好。”
“此话怎讲?”
“她被寻到后并未直接接进王府,而是在他城外的别庄呆了半月有余,而后接进王府中后,又因冲撞了圣女被他曾鞭打受伤。”
“还有这事,朕可真是对他越来越看不清了。”
“是啊,若说他千方百计的寻妹是为了照顾她,又怎会为了一个不属于他的圣女而鞭打亲妹,可若说他不疼亲妹,却又让圣女留在宫中,而将夜婷带了回府,不让皇上有亲近的机会。此人当真是高深莫测,皇上,日后行事看来还要小心才好。”
赤火也不明所以地说着,瞥眼之时见腾罗与尊脸有倦色,忙上前躬下身去。
“皇上歇着吧,这些琐事还是交给臣去为皇上处理。”
“嗯,退下吧。”
赤火离开后,腾罗与尊摊开掌心,掌心之内握着的一块血玉,已是汗渍斑斑,忽想起自己闭上眼睛倒下去时,曾看到了那个纤弱的人,正趴在门框边上,紧张地向里望去,那时的她一张脸白的吓人。
明朗笙暂时被留在了宫里为腾罗与尊诊治,而他只和夜无痕匆匆地见了一面,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他的心中疑问颇多,但他此时也知道要稍安勿躁,毕竟他身处皇宫,万事皆以小心为上。
为皇上煎好了药,明朗笙看着腾罗与尊全数喝了下去,正要为腾罗与尊的伤口换药,就听门外一群妃嫔们在向侍卫要求进来看皇上。
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腾罗与尊,见他丝毫不被外面的莺莺燕燕所影响,明朗笙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药拌好,再一层一层的为腾罗与尊拆下了裹伤的白布,接着轻轻地先将原来未渗入皮肉内的多余药膏刮了下来,想这一动作再轻,皇上也会疼,抬眼又瞧了一眼,见腾罗与尊眉头都未皱一下,于是,明朗笙也不多话,立刻刮去旧药,又用放了盐的水清洗了伤处,最后才将拌好的药全数涂了上去,等包裹好白布,药就换好了。
“皇上,药换好了,臣下午再来。”
“嗯,今儿个你出宫一趟,去瞧瞧夜爱卿的妹妹,昨日她吓的不轻,也不知她身上的伤好了没?”
正愁没有机会询问夜无痕这些事情发生的来源,明朗笙听腾罗与尊这样一说,立即应着便出了殿门,只是不明白腾罗与尊话里婷儿身上的伤是何意。
放眼看去,就见那一众红红紫紫的罗裙妃嫔们,都被许武陪着笑恭送了出去,三三两两的都往各自的寝宫去了,想是皇上已下了令,任何人不见,明朗笙也不停步,背着药箱就往外走。
还未出得院内照壁之处,就见紫楚和一红衫男子向这里走了过来,紫楚见了他,喜忧参半的表情立时跃然面上,叫他不由地停下了步子,微微一笑。
“紫楚,近来身体可还好?”
“朗笙,我还好,这位是赤火国师,你们应是没有见过。”
将肩上的药箱背带又往肩头挪了挪,明朗笙这才抱拳拱手向赤火微一颔首。
“国师安好,在下明朗笙。”
“久闻医圣大名,今儿个一见,真是悬壶济世、一表人材。”
明朗笙见这国师赤火年纪不大,与自己也就在伯仲之间,却如此以尊以老的口气说话,想是如此高高在上的惯了,心下也不在意,只是谦和地笑了笑。
“国师谬赞,在下实不甘当这医圣之名。”
“明大夫过谦了,皇上从半路上把你截回,这也是天意,否则明大夫又怎会在皇上最需要大夫时进宫为皇上诊治呢,是不是啊明大夫?你这是要往哪里去?皇上无碍了吗?”
赤火的话明里暗里都在传递一个讯息,明朗笙心中翻江倒海般地奔涌着,面上却依旧是温雅和煦的表情。
“国师不必担心,皇上已无碍,在下这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出宫一趟,国师若要看皇上,现在去就可,要不然一会儿药效来了,皇上自然是会睡了的。”
“圣女随本尊来吧。”国师向明朗笙点点头,扭头对一旁一直看着明朗笙的紫楚说道。
“哦,朗笙,我先去看皇上,有空你来朝阳宫看我,我的药快服完了。”
“好的。”
明朗笙点头应允,紫楚收回不舍的目光,随着赤火国师往皇上的寝宫而去。
明朗笙不敢担搁,立时出了宫,往夜无痕的王府而去,半个时辰后,他已身在王府之内,管家为他奉着茶,却不似往常一样他可以直接去看夜婷,这会儿管家却说要去通报侯爷,于是明朗笙一直在厅内等着。
“无痕,婷儿没事吧?”
见夜无痕匆匆地进来,明朗笙立即起身迎了上去。
“没事,只是吓到了,现在还在睡。你怎的出宫了,皇上的伤无碍了吗?”
夜无痕不着痕迹的又拉了明朗笙坐下,而他也坐在了主位之上,出口询问着皇上的的情况。
“皇上无碍,只需休养些日子等伤口好了就可,为何婷儿会出现在皇上的寝宫,险些被误伤呢?”
“噢,你是被皇上截回来的?”夜无痕轻抿了一口茶,低头深嗅着茶气的芳香。
“是,半道上就被召回了。无痕,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上次你说那些话就是想让我离开蜀都,是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