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时,我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这意味着如果红领巾没有戴、戴得不正规或是弄脏了,就会被在校门口负责检查的队长们记下并扣分,外加不让进校门,烈士鲜血染红的红旗一角配上有着纯白色短袖衬衫和天蓝色短裤的夏季校服,显得既干净又有活力,还有见了老师要先敬少先队队礼。
成为少先队员后的我很快就暗恋上了一位女少先队员,她有着白皙的皮肤,瘦小的身材,齐肩的短发,可爱又不失干练,瓜子脸带着婴儿肥,甜蜜的樱桃小嘴上面有只精致的小鼻子,大而明亮的眼睛平静而又灵动,淡淡的眉毛带着清洁感,文静而又大气的性格,敬礼时动作干净而又轻盈,甜美的笑容可以感染最冷酷严厉的老师,我常常坐在后排看着她那嫩白的手臂幻想着亲一口。当我们交谈时,可以感觉到彼此之间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胸前永远干净整洁的红领巾,但也仅此而已。
不好意思提起第一个向我表白的女生玉莹,并不是她不好,虽然在我看来并不算美丽,胖胖的身体和白白的肤色略显臃肿,弯弯的眉毛和圆圆的眼睛带点小笨,长长的鼻子和撅起的嘴唇显得不太公整,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是因为我曾伤害过她,这是后悔又内疚的童年记忆之一,缘于可爱的同桌笑。
笑和玉莹是好姐妹,经常一起上下学。有天课上,笑小声对我说:“玉莹让我帮她带个话,她说喜欢你,问你喜欢她吗?”我的第一反应是这女孩早恋啊,早恋是要影响学习的。我略带排斥而又利落地说:“不喜欢。”过了不久,我收到了玉莹的纸条,上面写着:我喜欢你。从那以后,笑经常拉着玉莹到我身边来说话,我说话时玉莹总是笑,一种傻傻的、美美的笑。在体育课上我们三个一起踢毽子、跳皮筋,这会让玉莹非常开心,她总是挂着同样的笑容看着我。有次班里投票选班长,让人意外的是居然有我的一票,班主任认为是我自己投给的自己,这让人很尴尬,后来笑告诉我,是玉莹投给我的,真是个讨厌鬼。
投票的事还让我得罪了坐在前排的前任班长,其实投给谁我都无所谓,认为当班干部是种负担,我不喜欢管别人,不喜欢约束别人,也不喜欢被自己的职位所约束,更加无法体会别人对权力的向往。在笑的怂恿下,我没有投给前任班长,笑觉得他太霸道。他落选后一直对我有意见,我上课时喜欢画画,自他落选后就用副班长的身份禁止我画画,有次我画的画还被他撕了,不过后来他向我道歉了。这些都没什么,只是非常心疼那张画的不错的画。
玉莹是个乖孩子,虽然感觉她有些傻傻的,但并不让我反感,而且经常在一起玩,就像是随身带着的一瓶白开水。有天课上,笑带着喜庆的表情对我说:“玉莹说你也喜欢她,你亲口告诉她的,好多人都知道了。”听到这,有种被诬陷的感觉,非常生气,转身看到坐在后面隔了两排玉莹,她也在看我,还是挂着一样的笑容,而我用口型狠狠地对她说道:“混蛋”,玉莹低下了头。笑带着惊讶而又窃喜的表情说:“你怎么能骂人呢,当什么真啊。”而我继续生着闷气。
从那之后,我和玉莹就彼此保持着沉默,仿佛对方已不存在。在喧闹的课下,偶尔会带着内疚的眼神看她,她是个脆弱的女孩,能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害怕和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节体育课上,足球飞到了独自一个人跑圈的玉莹身上,而我正跑过去捡球。玉莹蹲在地上带着很疼的样子,她看到我又笑了,带着和从前一样的笑容,吃力地站起来把球递给了我,看着她落单的背影一瘸一拐的走进灰色的空气里,心里想:真是个讨厌鬼。
可爱的同桌笑,她有着过于浓密的卷曲长发,又粗又黑的眉毛下面是一双带着杀气的大眼睛,消瘦的下巴把本来就不小的鼻子和嘴显得更加夸张,肤色略深,身材健壮且充满活力。大爷大妈们都夸她漂亮,但我觉得她的味道有点重。她最喜欢的互动方式就是掐人,我的胳膊就是她创作的画布,后来告诉她我妈妈知道了,她才有所收敛,但还是恶习难改,当然并无恶意。她是一个喜欢逛书市的女孩,总能弄到我没看过的《灌篮高手》漫画,我觉得自己像流川枫,她偏说我像阿福,而她喜欢的则是仙道。她喜欢《红楼梦》,我猜她只是喜欢里面漂亮的诗词,因为她经常背诵并抄写下来送给我。我们在课上总是停不下地说话,为此总是受到老师的批评。有时周末也会相约去游玩,我们在学校汇合,周末没有校车,我都是父母接送。我们去逛公园,逛书市,滑旱冰。记得第一次去的士高,我很快掌握了滑旱冰的一些技巧,至少可以慢速滑行,而却不会减速,在无法闪躲的情况下撞到了旁边的座椅上,腿上留下了第一个印象深刻的伤疤。
笑是个好胜心强的女孩,有次大扫除,班主任把打扫绿化带的任务交给了笑,她信誓旦旦要把绿化带彻底打扫干净,以获得班主任的夸奖。她带着我们把绿化带的垃圾全部打扫干净,但她还是觉得不够干净,又让我们把绿化带的草全部拔掉,把地上的泥土踩实,平整如水泥地一样,最后仅剩周围的一圈冬青和孤零零的几株月季。我们打扫的那片绿化带是如此的整洁、别致且与众不同,这下她才满意。后来发生的事你一定猜到了,班主任批评了她,同学们在笑话她,刚刚还在被她指责干活不认真的我也乐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也有我的参与。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她是位五十多岁的女人,身材矮而胖,肤色蜡黄却不显病态,烫卷而白了一半的短发,淡淡的眉毛和带着严肃的眼睛,小鼻子和耷拉着的嘴唇透着倔强。由于我课文读的顺畅而且声音洪亮,深受她的喜欢。有次电视台来学校录像,她叫我在镜头前读了一段,也上了回电视。由此想起了音乐课,在一节音乐课上,老师让我唱那首刚学的歌,可我怎么也学不会,只唱了开头两句,后面的基本是用高亢的声音和跑了掉的旋律一边念一边唱而完成的,这下把全班给笑歪了,我也从此惧怕音乐课。
记得一次暑假参加军事夏令营,期间每个班要排演一个节目参加比赛,班里准备的是女生合唱。班主任特地让我也参与其中,可是我怎么也跟不上节奏,原地踏步的环节总是踏错节奏,最后只能无奈的退出。班主任说我像个傻子,回到那间有个从上铺掉下来而摔成骨折的同学的宿舍,我难过了好一阵子。后来班主任交给我一个在西瓜上刻画的任务,这也是比赛项目之一。我刻了四个敬着少先队队礼,穿着军装的少年,身后是一面五星红旗,就像夏令营最后一天拍的纪念照那样。自认为刻得不够出色,却莫名其妙的获得了第一名,理由是我的作品难度最大,有同样参加比赛的别班同学对此产生了质疑,他们认为我的班主任给评委送了礼,谁知道呢。
家里在妈妈的单位买了楼房,父母搬去住了,由奶奶和爷爷来照看我,那是很自在的一段时间,可以无忧无虑地看动画片,永远也看不完的动画片;作业也没有了耐心去写完,字迹开始潦草;还时不时的在奶奶的枕头下面拿零钱花,并且没有因此得到过批评。父母曾试着每月给我固定的零花钱,而且幻想着我像电视上那些好孩子一样把零花钱都存起来,或是用来买学习工具,恰恰相反的是我的手里根本存不住钱,有了点钱不花完就难受,比如一包零食吃完不过瘾就会再买一包吃,并总觉得钱根本不够花。
而我画的画也不一样了,喜欢画些关于暴力和毁灭的东西。例如:画两个人打架,其中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肚子打穿,而且是在自己的脑袋被对方打掉了的情况下,这种不可思议的身体和精神的极限表现总能给我带来快感。数学老师曾和妈妈说我的学习成绩直线下降,妈妈说直线下降让她感到很难过,怎么连个弯都不拐一下。
这个身材瘦小、皮肤黝黑,梳着三七分短发的数学老师,有着刀片一样锋利的嘴和鼻梁,永远带着凶光的大眼睛,黑而直的眉毛又添了一分严苛。每个星期四下午是最难熬的,放学之后,他会留下全班同学,让每个人做十道数学题,如果写的字迹潦草或是有修改过的地方就要重写一边,如果出错,还要忍受他的辱骂和耳光。总是有那么几个讨他喜欢的同学能够优先得到批阅并且顺利过关,但大多数人都会被罚,因为他总能挑出各种毛病,甚至可以在你的字迹中看到急切和不安的心态,这很可能成为你要重来一遍的理由,这也是很多同学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通不过的原因。如果再错一道题,就太倒霉了。同学们把答案对了一遍又一遍,保证不会出错,但还是没有勇气去给老师看,那条长长的等待批阅的队伍就让人望而生畏。家长们也在教室外面焦急地等待着,催促着自己的孩子,抱怨着严苛的老师。即使这样,数学老师还是我行我素的直到他满意为止,没有人能够阻止他,至少印象中是这样的。
每个教室都有一台电视机,学校还有自己的录像机和电视台,早上两节课后学校会发放牛奶和蛋糕,同学们边吃边喝一边看着电视上学校准备的卡通片。说到这里,想起当时有个迫切的想法,就是自己能上电视,把心里想说的对同学们说出来,虽然已不记得自己想说什么了。数学老师也是这么想的并且这么做了,他拿来了学校的摄影机,把自己表扬优秀同学的画面拍下来,这还不够,他还要拍班里最差最脏的同学,好让他们自己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并且在拍摄时要求全班同学对其发出嘲讽的笑声,并准备向全校播出,这引起了很多同学的反对。后来,我们换了数学老师。
还有那个一切都在反射着阳光的暑假,美术小组的同学们画遍了校园里的所有建筑和植物,从校门到教学楼,从水池喷泉到花园假山,从走廊到绿化带。在画遍了校园之后,漂亮的美术老师带着我们去校外写生,去废弃的火车站画结构复杂的火车头和弯曲的铁轨,去偏远的农村画挂在墙上的鲜红辣椒和金黄玉米,去复原的古代都城画残破的城墙和的荒凉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