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肖扬送回医院后,陈单就走了。
从回来的路上一直到她临走前,她一句话都没说,肖扬知道她八成是在生气,可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
昨天傍晚的时候,他见过交警队的人,关于马雪的那起交通事故,忽然有了惊人的大转折,他们在整理案件资料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之前遗漏了的疑点,而这些疑点,都指向那起交通事故很可能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谋杀。
“谋杀?这怎么可能?”肖扬无法置信。
警察没有透露太多细节,只说他们已经将案件移交给公安局,不出两日,应该就会有相应部门的人过来找他做调查。
警察走之前曾问肖扬:“你们是否与人结过仇?”
肖扬摇头:“我从不和人吵架,我不喜欢跟人起冲突。”
“那么,马雪呢?她为人怎么样?”警察问。
肖扬听了这话,很生气,“马雪更不会!她那么单纯善良,从不肯伤害任何人的,更不会有任何人想要伤害她!”
警察没说什么,就安慰似的拍拍肖扬的手走了。
警察走后,肖扬一直坐立难安,马雪是被人杀害的,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叫他无法相信,可是,如果这是真的呢,那么,会是谁想要杀她呢?肖扬无法排遣内心因这件事而产生的对自己深切的自责与猜测,就那样,他把费叔叫进来,让他做好送走陈单的准备。
“不管她要去哪儿,你都帮她打点好,也一定要给她留下一笔足够的钱,保证让她衣食无忧,如果她拒绝,那么不要当面跟她起冲突,只要暗地里帮她做好就好了,总之,一定要让她离开肖家,越快越好。”
也许,那只是一种猜测,或是纯粹的一种没来由的预感,总之,如果马雪的死是一场谋杀,那么这件事,很可能还没完,很可能,还会有人继续受到伤害。
肖扬不想把无辜的陈单再给卷进来。
要死,他一个人死。
“马雪?什么马雪?是我应该认识的人吗?”周传伟摆着一张好奇的脸,笑嘻嘻地看着陈单说:“难道说,她是你的朋友?一直在暗恋我?所以派你来打探口风?”
好一个自恋狂!
陈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真不认识?”
“不认识。”
“你确定?”
“当然确定!”周传伟指着自己的脑袋以一副很了不起的口吻说:“以我的智商,只要是见过一面的人,我就永远也忘不掉,你瞧,你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
但陈单仍不肯放过他。
他会不会,只是不记得马雪的名字?
陈单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一下大腿说:“你等一下哦!”然后她就转身拿出手机,给吴雄发了一条短信,问他有没有马雪的照片。
说不定见到马雪的脸,他就能认出来了吧?这么想着,一边在等吴雄的回音,陈单一边拿起酒和周传伟边喝边聊了起来。
“哎,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陈单问。
“你猜呢?”周传伟故作神秘地反问。
“我猜——”陈单上下地瞄了周传伟一眼,这家伙一身西装革覆、人模人样的,她笑道:“你应该是附近什么大公司的白领阶层吧?”
周传伟笑了,笑出了一对迷人的狐狸眼。
“那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
“白领阶层呀!”
边说,周传伟边拄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陈单。
真是受够了!这家伙,简直像个白痴一样,不过倒是个长得挺帅的白痴!
“我才不喜欢呢!”陈单说。
“不喜欢?为什么呀?是不喜欢白领阶层,还是不喜欢我?”
都不喜欢好伐!本姑娘已经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好伐!而且,明明你就是——陈单正想着,手机响了,陈单迅速按开短信:
吴雄回过来了:【你要马雪的照片?有什么事吗?】
陈单飞快地动起手指:【有用,但我现在不在家,所以你有的话,就先发过来给我一张。】
陈单正认真地回短信的时候,忽然感到左边脸上冒出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她转头一看,差点没被吓死。
“要死啦!干嘛突然把头靠过来啊你!”陈单怒吼着,一把把周传伟的大脑袋给推开。
扑通!
周传伟连人带椅摔到了地上,痛得差点没哭出声来。
陈单好气又好笑,心想,马雪到底跟这种娘炮似的男人有什么好来往的!
吴雄把照片发过来了,陈单看了看,随即就把照片往周传伟面前一塞:“喏!就是她!她就是马雪!现在,你总该说你认识了她吧!!”
周传伟慢慢地把手机接了过去。
他对着那照片,看了足足有两分钟。
就在陈单正一脸得意地等着看他承认时,他忽然把头抬起来,一脸无辜又欠扁地问:“这是谁?是你姐姐吗?竟然长得比你还漂亮哎!不如你把她也介绍给我做女朋友吧?”
陈单忍无可忍,一脚把他给踹飞了。
吴雄收起手机,走进了病房。
床上的肖扬表情痛苦。
吴雄忙上去问:“肖扬,你怎么了?”
肖扬摇着头,但见他一只手压在胃上,嘴巴一鼓一鼓,好像要吐。
吴雄忙替他准备好垃圾桶。
“吃坏肚子了?怎么突然间吐得这么厉害?”好不容易见他吐完了,吴雄赶忙又倒了一杯温水给肖扬漱口。
肖扬自然是没把下午吃过路边摊的事告诉给吴雄听。
他漱了口后,靠在枕头上微微喘息。
“吴雄,你来的刚好,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吴雄阻止他:“你不舒服就好好躺着吧,有事明天再说……”
“不行,”肖扬无力地摇着头:“这件事……我必须马上告诉你……”
因为马雪,不仅是我的女朋友,她同时,也是你的好朋友,所以,这件事,我不想瞒着你,也不需要瞒着你。
当肖扬把马雪有可能是被人谋杀的事告诉给吴雄后,吴雄也和他一样无法置信,“你说什么?谋杀?这怎么可能!肖扬,你是在开玩笑吗?马雪,是马雪哎,她怎么可能会被人谋杀!”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对吗……”肖扬吐了口气:“我刚听警察说的时候,也和你一样的反应,心想,谁会杀马雪呢?谁会舍得杀掉那么好的马雪呢……”
吴雄也叹着气说:“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不会是真的吧……”
“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总之,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是不会逃避的,我,一定要找到杀害马雪的凶手,一定要!”
吴雄定定地看着肖扬的脸,然后他突然激动万分地上前握住了肖扬的手:“你放心吧,肖扬,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相信我,不管是谁杀害了马雪,他都一定会受到法律的严惩的!”
肖扬默默地点了下头:“谢谢你,吴雄,谢谢你一直以来都这么照顾我、支持我……”
“你开什么玩笑啦!咱哥俩儿,还用得说这些客套话?”
“还有——”肖扬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认真地交待吴雄说:“这件事,我没打算告诉陈单,所以,也请你不要在她面前提起……”
“我知道了,你是不想让她担心是不是?哎,看来你还真是把她当成亲妹妹了……”
亲妹妹?
肖扬愣了一下,随即无力地笑了笑,慢慢地靠回到枕头上,再也没说话。
陈单醉得东倒西歪地走出了酒吧。
周传伟也同样东倒西歪地追上来。
“哎,接下来咱们去哪儿?要不要第二摊?”周传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地搭住陈单的肩膀问,陈单哗啦哗啦地甩着脑袋:“哎,不行了,已经太晚了吧,再不回去的话,就要挨我哥哥的骂了!”
“你哥哥?你还有哥哥?”周传伟想了一下,然后夸张地叫起来:“你哥哥,该不会就是今天下午跟你一起看电影的那个瞎子吧?”
“喂!”陈单怒吼起来:“什么瞎子啊?你他妈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陈单说着就举起了她的拳头,刚刚已经吃过亏的周传伟立刻举手投降:“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我该死!我认罚!”一边说,他已经一边自己掌起嘴来。
陈单诶了一声,放下了手,“以后不许说我哥哥是瞎子啦!”她打着酒嗝继续往前走:“那可是我哥哎!是我最敬爱的哥哥哎!你们谁,要敢对他不敬,敢冲他胡言乱语,哼哼,就休怪我陈单的这对拳头不长眼!”
“哇哦!好羡慕你跟你哥的感情哦!要是你也能像你喜欢你哥一样地喜欢我就好了!”周传伟笑嘻嘻地说。
陈单震住了,她转头问:“你刚刚说什么?你说我,喜欢我哥?”
“对啊,听你提你哥,语气里简直是满满的爱意,要不是你哥的话,我八成就吃醋啦!”
陈单的脸顿时就扭曲了起来,她为了掩饰眼里突然激发的泪水,只好抬起头,望向了夜空。
“你少给我讲这些屁话啦!我才没有喜欢我哥呢!”她倔强地冲着夜空中的星星说。
周传伟不再笑了。
他突然走上前,一把把陈单给抱住了。
陈单大叫:“混蛋,你想干什么?想吃我豆腐吗?快给我滚开!”
但周传伟非但不放开,反而抱得更紧了。
他热热的气息,不断地吹在陈单的后颈上:“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陈单,你要不要考虑看看,做我的女朋友,怎么样……”
公安局刑侦队的人第二天就来了。
他们进入肖扬的病房,首先问候了他的病情,然后就坐下来,认真地向肖扬询问了几个有关马雪的问题。
他们似乎还不能确定杀害马雪的凶手是谁,肖扬因此就有些急躁地问:“难道这件事,不是那名卡车司机做的吗?”
两名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
然后那名自称姓李的警官说:“虽然车是那名司机开的,但是真正的幕后指使者,另有他人。”
“幕后指使者?”肖扬越发急迫地叫起来:“那会是谁?是谁?你们审问过那名司机了吗?”话刚说完,他就猛地咳嗽了起来,他一手捂着胸,咳得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整个人虚弱地直打晃。费叔忙上来劝道:“少爷,你别这么激动,有话慢慢说,不要急……”肖扬拼命地摆着手,“可是……究竟会是谁呢……会是谁想要杀掉马雪呢……”
李警官审视般地看着肖扬,然后慢慢地说道:“这也正是我们想知道的,肖先生,我想请你仔细地回想一下,在事故发生之前,马雪还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没有,或者说,她近段时间是否有和你们平时不太接触的的陌生人来往?”
“没有……”肖扬长吐了口气,颓然地靠了回去:“除了上班,她就一直在家陪我,她哪里也没有去,她是一个很爱安静的女孩子,不爱结交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这当然不会是警察们想要的答案,不过他们都看到肖扬的精神状态已变得不太稳定,为了不出意外,他们决定先告辞再说。
警察们一走,肖扬整个人就泄了下来。
会是谁?究竟会是谁想要杀害马雪?同样的问题,不断在他脑海里重复地盘旋着,护士进来换药水时,他也突然爆发脾气地推开了人家,而且还一下子拔掉了手上的针头,搞得手背上都是血。
“少爷,你这是做什么呀……”费叔急得冲上来抓住他。
肖扬突然俯身大呕,本来这一天里他就没怎么吃东西,所以吐了大半天,尽是吐一些胃液和酸水,最后竟还吐出了不少的血丝,护士赶忙把医生叫了过来,大家伙围着病床忙活了一大通,好不容易才使他的病情稳定了下来,医生出来后交待费叔,切不可再让肖扬的情绪如此高低起伏,他的心脏承受不了这些,费叔喏喏答应后,才一脸忧心忡忡地回到了肖扬的身边。
肖扬醒了,他虚弱地睁开眼皮,用微弱的气息对费叔说:“费叔……我想回家……请你……帮我办出院……让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