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2)
店主答道：“嘿，先生，他在这一带乡村巡逻有好一段时间了，演一出有趣的木偶戏，名叫《梅丽珊德拉与唐盖斐罗斯》，是这一带多年来上演的最好戏目之一。他还有一只猴子!天保佑，先生，这猴子真棒!不用我多说，待会儿您见得到的。先生，您过去干过的事它都说得出来。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猴子哩。问它一个问题，它听着，然后它呼地跳到主人肩上，把它知道的悄悄告诉他，然后贝德罗师傅告诉你。它既讲过去，也谈未来。的确，它讲未来并不是句句都准，但毕竟错得不多。所以我们都相信它有魔鬼附体。它答一个问题收价二个瑞尔，或者说是它主人替它回答一个问题收价二个瑞尔，这反正是一回事。一年下来，要赚不少钱。所以大家认为这家伙很有钱，的确他从中得益不浅。现在他是上等人、好伙伴，过着世界上最好的生活。说起话来一人顶六个，喝起酒来一人顶十二个，而这一切，他靠的是一条舌头，一只猴子和一出木偶戏。”
这时，贝德罗师傅回来了，猴子和木偶戏道具也用车拉来了。猴子挺大的，没有尾巴，屁股光秃秃的像一块油毡。不过它也不算丑。唐吉诃德一见它，就走上去说：
“算命先生，请告诉我：我们交的什么运?前景如何?这是算命的费用。”
说着，他让桑丘交给贝德罗先生两个瑞尔。贝德罗答道：
“先生，这畜牲不谈未来的事。它的确多少知道一些过去的事，现在的事也知道一点。”
桑丘说：“见鬼!我才不花一个铜板听人讲过去的事哩!谁有我自己知道得清楚呀。我已经知道了的还得花钱，我才没那么傻。不过你说它也能知道现在的事，就请这么好猴儿先生告诉我：我老婆泰瑞萨正在干什么?她是怎样消遣的?这里是我的两个瑞尔。”
贝德罗师傅说：“我事先不收你一文钱。”
说完，他拍拍自己的左肩，猴子“嗖”地跳了上去，把嘴凑在他耳边，磨着牙齿，怪模样，咔咔作响一两分钟，随后又跳到地上。贝德罗师傅立即抢步上前，在唐吉诃德面前双膝跪倒，拖住他两条腿，大声叫道：
“啊，您这骑士道的光荣振兴者啊，我抱着您的双腿，如同抱着赫拉克利斯的两条支柱!对您伟大的唐吉诃德?台?曼查，怎么赞颂也是不过份的啊!意气消沉的人靠您振作，将倒的人靠您支撑，已倒的人靠您扶起，您是所有弱者和不幸人的全部慰籍啊!”
听了这番话，唐吉诃德发怔，桑丘发抖，小厮百思不得一解，“叫驴”直画十字，店主目瞪口呆，学者陷入沉思：总之，贝德罗师傅的这番话石破天惊，使大家都惊诧莫名。
贝德罗又转身对桑丘说：
“您是诚实的桑丘?潘沙，世界上最好骑士的最好侍从。您的运星受到天佑，您的好老婆泰瑞萨是一位好主妇，这会儿正在理一磅麻。她左边有一把缺口壶，装着好一壶酒，好在干活时提提精神。”
桑丘说：“这很有可能。她这人实实在在，喜欢享受。要不是偶尔发一点醋劲，就是用女巨人安当多娜来换，我还不干哩，尽管我主人说过‘两条腿走路的女人还没她那么聪明的’。行吧，老实的泰瑞萨，这对你会大有好处。看来你是宁亏子孙，也不负自己呀。”
“哎!”唐吉诃德说。“只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历万件事，得到的知识才会多么渊博!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们怎么会相信猴子还会算命!我正是这位灵猴说的唐吉诃德?台?曼查，但我得承认，他表扬我的那些优秀品德我有点名不符实。可话又说回来，我最大的特点是乐善好施，古道侠肠，我的天性从来就是对所有的人都好，不伤害任何人。”
那位小厮说：“要是我有钱，我就要请猴先生算算我从军的运气如何。”
贝德罗师傅已从唐吉诃德面前站起来，这时他回答说：
“我已说过这猴儿不谈未来的事。如果它能算，看在唐吉诃德先生面上，我也不收你一文钱。为了他，我可以抛弃我在尘世上的一切利益。为了表明这一点，先生们，我就去把戏台准备好，免费为这屋子里的诸位提供一点消遣。”
店主听了这话，大喜过望，他给贝德罗师傅定了一个便于搭台的房间，他马上就去布置去了。
唐吉诃德对猴子能干这一切总有点将信将疑，他把桑丘拉到马厩的一角，说：
“听我说，桑丘，我一直在惦量这猴儿的奇异本领，简单地说，我发现贝德罗师傅一定与魔鬼私下订过约。”
桑丘把“约”听成了“药”，于是说：
“没事。如果魔鬼和他定了一包什么什么密药，那肯定是一包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鬼东西是给他们治病痛的，我说呀，让他们去玩好了。”
“你没懂我的意思，”唐吉诃德说。“我是说，他们肯定定了什么合同，魔鬼把本领灌给猴子，给主人赚钱；最后作为回报，主人的灵魂又交给为害全人类的魔鬼。你看那猴子的本领与魔鬼的如出一辙，都只能发现过去的和现在的事，没法预见将来。通过这种可能的推测与总结，从前面预卜的情况可以看出：只有神圣的上帝才是真正的先和，在他洞察一切的眼睛里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无论哪个时代，没有连续与终结之分，通通是现在。由此可见，猴子只不过是个器官，魔鬼通过它把答案传给那些问话的人。应该对这混蛋严加审讯，逼他供出真像。
猴子和主人显然都不是星相家，猴子对数学也不会精通，我想它是没法批出个‘命数’来的。当然我也承认：现在有一些智力较低的人都在假充内行，用星相算命，比如一些没文化的蠢妇、当差的、修鞋的等等，他们认为这和洗牌一样容易，真是给这门崇高的学问丢脸。我就知道有位贵妇人去请教算命的，问她的一只小狗会不会生育，生几只，是什么颜色，那位算命先生批了命，振振有词地说那只漂亮的小狗会生三只美丽的小狗，一绿、一红、一只杂色，不过怀孕时间得是正午或晚上十一、二点，而且要在星期一或星期六。过不几天，那只狗吃多了胀死了，他的技艺如同所料获得了成功，这位算命先生就和大多数同行一样誉满全城，成了‘铁口’。”
桑丘说：“尽管这样，我还希望您问问贝德罗师傅的猴子：您说的那些关于蒙德西诺斯地洞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因为尽管我很尊重先生，却总觉得那不过是些瞎话昏话，最好也不过是做梦而已。”
唐吉诃德答道：“你怎么想都行。我还是照你说的去办，不过老实说：这样做我心上总有几分不安。”
正说着，贝德罗师傅来了，告诉唐吉诃德说戏已准备开演，希望他去看看，相信他一定会喜欢。骑士对他说：他得先问灵猴一个问题，希望它能告诉他，他在蒙德西诺斯地洞里经历的一些事到底是梦还是真，他本人怀疑可能是二者兼而有之。贝德罗师傅马上把猴子带过来，把它放在骑士和他的侍从面前，对它说：
“听着，猴儿先生，这位尊敬的骑士想让你告诉他：他在蒙德西诺斯地洞里经历的一些事情是假还是真?”
说完，他照常打了个信号，猴子就跳上他的左肩，在他耳边窃窃地说着答案。这位翻译就如此这般地向问话者转达说：
“先生，猴子说：那些事情有一部分是真的，一部分是假的。您的问题它现在只能解答这么多。现在它的神通已用完了，要到下星期五才能恢复。如果您还想知道什么，就得等到那时候，到时您不管问多少问题，它都能答复。”
“现在您知道了吧，”桑丘说，“难道我没说过吗?您谈的蒙德西诺斯地洞的经历并不是全都可信的。”
唐吉诃德答道：“最终才有定论，我们得由时间来裁决。它会让一切都见天日，即使深埋在地底下。现在不谈这个了，我们去看木偶戏吧，我想一定会有点东西值得一看的。”
“有点东西!”贝德罗师傅说。“值得看的东西成千上万哩!跟您说吧，先生，我敢说这是全世界独一份。我不说了，‘你们纵然不信我，也得相信这件事。’我们现在就开演吧。天色不早，而要做、要说、要演的还多着哩。”
唐吉诃德和桑丘听了他的，来到演戏的房间，那里已点了许多小蜡烛，闪闪烁烁地围着戏台，使房里一遍辉煌。贝德罗师傅进了台后，因为他要操作木偶；他的一个小徒儿站在台前，讲解情节，手中有一支白色棍子，用来指点进出场的人物，解释剧情。
全体观众都就了位，唐吉诃德、桑丘、学者和那位小厮坐在最好的位置。小徒儿是这场戏文的口舌，他开始讲解。详情请见下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