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维加斯要晚上看。椰树映衬着密集的大酒店,米高梅、蒙特卡罗、石中剑、纽约纽约等世界著名的五星级酒店都在赌城占据显赫位置。建筑风格也美不胜收:金字塔式的,欧洲古堡式的,阿拉伯式的,古罗马宫殿式的,现代式的……建筑下的双向车流像岩浆火链一样,缓缓地流淌着。
我们在一家酒店住下,导游带我们七拐八绕地步行到一家酒店餐厅吃了一顿十美金的自助餐,西式的,有上百个品种,非常丰富。赌城赚的是赌博的钱,吃住相当便宜。晚餐后,我们先在街上散步。我独自走在最前面,迎着人流和热风,观赏着每一座酒店和赌场。我多年前的梦想,就是一个人走在拉斯维加斯的灯火阑珊处。
导游告诉我们,赌场的高峰是在晚上十一点以后,八点到十一点,是观赏赌城夜景和丰富多彩的艺术表演的时间。我们在街上看了海盗船表演、音乐喷泉表演、音乐秀表演,逛了世界名牌一条街,就很快到了激动人心的赌博时刻了。
赌场就在我们下榻的酒店,大赌场五光十色,一望无际,到处是人,机器和牌桌,耳边暴雨一般地响着老虎机吃硬币的声音——我看过很多赌城的大片,此刻感觉自己完全置身于电影画面之中。
导游发给我们六美金换成的硬币,只能和老虎机试试运气。团队大多数人那晚上的运气都不怎样,没出半个小时,几小卷硬币就被老虎机无情地吞没了。没撞上财运也没啥遗憾,反正钱也不是自己的,输就输,玩的就是心跳。打个哈欠,伸伸懒腰,上楼睡觉。
我这人一向赌运很差,可这天夜里运气却好得不得了,成绩仅次于《女友》的主编孙虹。她那天从老虎机里赢回了三十美金,我赢了二十多,这时开始,眼看着投进二点五美分的硬币,老虎机像吃撑了似的一个劲儿往外吐,哗啦哗啦哗啦,那声音太动听,太刺激了!我和孙虹开始赢了,后来运气就走光了。满满一铁罐硬币,眨眼工夫就被老虎机无情地吞吃得干干净净。老雷、老朱、老谢三位先生和我们一起赌,我们赢的硬币大家共同享用,但他们的运气更差,赌瘾更大,各自拿出十美金换硬币,总是说:“我们能赢,下次一定能赢,我的感觉不会错!”
最后结果,所有的钱都输了个一干二净。踏实了,全踏实了!与《北京人在纽约》里的王启明在赌城输了个精光的心情如出一辙。从赌场往外走时,已经是深夜三点多钟了,里面依然灯火辉煌,人山人海。比起我们,老美真是有钱,赌得从容镇定,而且优雅。
“在美国,你永远选择那个挣钱最多的工作!”我蓦然想起导游皮特对我说的话,有道理。但赌城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不仅仅是钱是靠不住的,还有赌城的文明豪华和浓郁的艺术气氛。它是地球沙漠上的一颗最璀璨的明珠。
1999年11月20日
尼亚加拉瀑布的启示
老远就听见水的吼声。只有大量河水坠落深谷,才能激起这样的狂吼。那吼声就是一种巨大的诱惑,诱惑着我加快脚步。随后,我感觉到了风:从悬瀑上腾起的风,从深谷里卷起来的风,扑面而来,吹荡不已。再后,我感觉到了雨,从瀑帘上碎裂的雨,从瀑脚下迸射的雨,纷纷扬扬,随风飘洒。待到身临瀑谷,眼前便是满谷的雾了。浓浓的水雾从宽过一千二百米的瀑区升腾起来,翻滚着,蔓延着,外面一层淡化了,里面的雾核又膨胀起来,好像一股水都被煮沸了,热气腾腾,无休无止。条条浪纹朵朵浪花从雾帐下逃匿出来,游向惊魂稍定的幽深的谷潭,浪的乳白和潭的深蓝相融相渗,渗成一片片斑驳色块,像是赛璐克在满天飘浮。秋天的阳光在这里化作一弯七色彩虹,给游子再添一分惊诧和兴奋。
世界八大奇观之一——尼亚加拉大瀑布展现在我的眼前了。划开美国和加拿大边境沟通伊利湖和安大略湖的尼亚加拉河,流到这里的一个名叫小平岛的河岛分流,大瀑布就形成于小岛两侧横截河道的断崖峭壁。一侧属于美国,一侧属于加拿大。两个大国在这里炫奇,两个大湖在这里吞吐。两湖的高差达一百米。伊利湖之上,还有休仑湖和苏必利尔湖。倾斜的河道夹着四大湖的潜力从五十多米高的峭壁上奋力一跃,便跃出这旷世奇观。站在这瀑布的一侧,看着滚滚的河水在瀑口卷成一道厚厚的瀑帘,而后飞流直下,我只觉得心也提了起来,胆也吊了起来。但从瀑布上游往下看,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前面的河道有什么异常。
突发奇想,当年印第安人的祖先初次来到这里拓荒,驾着皮筏从伊利湖上顺水漂流,会不会美滋滋地信马由缰,一下子栽进万丈深渊?这也不是无端的想象,人类的脚步也许就是这么走过来的。新的发现也许就是这样公之于众的。惊心动魄的大自然险境会激起惊心动魄的冒险尝试。听说,这里就曾吸引了不少富有冒险精神的男子汉,他们不惜以身试险,钻进密封的容器,从瀑顶顺流而下,可惜大多数人都粉身碎骨,极少生还。前几年还有一个人乘啤酒桶漂下去,竟然保住了性命,一时传为奇谈。但这种无畏的轻生,和迫于生存环境或出于考察目的而做的探险,已经是两码事儿了。所以,美加两国政策都制定了这一条法规:严禁在瀑布上搞漂流活动。加拿大瀑管当局在小平岛上掘了口竖井,装上几部电梯,把游人送到峭壁底下去观赏瀑布。
我是以来加拿大考察访问的记者身份,到尼亚加拉瀑布一睹它的壮丽奇景的。乘电梯下到瀑底,又别是一番感受了。漫天的瀑流到处乱窜,劈头盖脸地砸到身上。轰鸣的瀑布震耳欲聋。同伴们把嗓门提高到最大限度,前呼后喊相互传递着兴奋情绪。仰头看去,那瀑布真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条天河,令我想起李白的“黄河之水天上来”,在这里得到极好的验证。但“黄河之水”若和眼前的瀑布相比,就小巫见大巫了。我们买了船票,登上了游船,驶出了码头,瀑布便显出了全貌。那巨大的瀑布呈月牙形展开,中间凹进去老深,显然是河道主流亿万年剥蚀断崖造成的凹面。远远看去,雾气蔽空,瀑底那些蚀落的岩石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更加重了那种迷幻的气氛。等到进入瀑区约二百米以内,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我打开相机想拍张近景,镜头里竟是白茫茫一片。那瀑布以撼天动地之势从三面逼近,把大自然的壮观和自然力的可畏,同时推成一个大特写镜头。我们乘坐的游船似陷入万马奔腾的包围,从船头到船尾都战栗起来。这境地,我想起的那些“惊涛拍岸”“乱石穿云”之类的名句,都显得苍白了,远不足以表现那大瀑布的磅礴气势。只觉得那号称“北美地中海”的几个大湖的元气和能量,都在这释放了出来,淋漓尽致地展现其生命的伟力。瀑谷闪开了道路,让尼亚加拉河道大湖的骄子,大踏步地奔向大西洋。
我想起在《美国文学名家》这本书中看到的一则记载:1894年,一个流浪汉到这被大瀑布壮阔的画面,磅礴的气势迷住了,震慑住了,整整一天流连难舍。夜幕降临了,他才在附近农场上找了个地方和衣露营。次日清晨五点钟醒来觉得意犹未尽,又想回到大瀑布区去。不料被一个警察拦阻,以流浪罪拘留了起来。这个流浪汉就是后来享誉世界的杰克·伦敦。那时候他正穷困潦倒,他是去旧金山奥克兰地区参加一支向华盛顿请援的失业队伍,中途离队漂泊到大瀑布来的。一路上他或扒车或步行,风餐露宿,沿街乞讨,历尽了艰辛。这位出身于底层,八岁就当童工,十一岁挑起养家重担,自嘲“没有一匹马生活的时间会像我这么长的”失业工人,备尝命运之苦,但决不肯向命运低头。他是不是从大瀑布受到了某种启示了呢?
人生的感悟往往受益于大自然的怀抱,这样的例证中外都不胜枚举。他后来写的那些著名作品《北方的故事》《狼山儿子》《热爱生命》,尽管也反映出他的弱点和时代的局限性,但细细品味起来,大都是充满大自然的元气和生命力量,折射出他本人的传奇般的经历和冒险精神,那里面是否也注入了他在大瀑布获得的某些感受呢?我想,我的揣测不无道理。
2003年12月11日
落基山脉之旅
2007年的8月,我到温哥华探亲,儿子在这里留学,研究生快毕业了,我一直都没机会去看他。丈夫的亲妹妹一家移民加拿大多年,我也是第一次来探亲。还有小姑子丈夫的亲姐姐珍妮一家八十年代移民到了加拿大,如今事业有成,生活幸福。邀请我参加落基山脉之旅的就是端庄秀美的珍妮大姐。小姑子素芳和小外甥女宝宝作陪同行。
第一天
10月1日,国内国庆节,温哥华一如往常平静,天空飘着蒙蒙细雨。昨天儿子开车把我送到小姑素芳家,这样便于起早出发。小姑子的丈夫开车送我们到集合的地方。刚七点,游客们就到齐了,礼貌有序地上车。导游是个黑瘦的中年人,自我介绍,他是香港人,在加拿大做导游十几年了,英文名“艾伦”,中文姓许。许导开始讲解,中午到达的第一个景点是甘露市,又叫灰熊镇。人口大约十万的城市,却是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第三大内陆城市和重要交通枢纽。半沙漠半干燥型的气候,使这里也成为北美最大的花旗参产地,又被誉为“花旗参之都”。
几小时后,巴士车驶入甘露市,湖面上停泊着无数条白色游艇,整个城市几乎看不到一座高层建筑,街道都是二层楼宇。行人稀少。市中心湖的湖面宽广,湖水清澈,传说湖底里有水怪,因此湖边有一个水怪雕塑,游客们纷纷与之拍照留念。游客多是港台和大陆移民,有四个年轻人,是从国内来加拿大业务培训的,趁放假出来旅游;还有几对老夫妻是从国内来探亲的,儿女为他们报团旅游,也算尽孝了。
和我们坐一桌吃饭的是个“四世同堂”。干瘪的瘦老太,眼窝和嘴巴全都凹陷下去,衰老的样子像有一百岁了。我暗暗讶异,这么老还出来旅游?还出国旅游?陪同老人的是位中年妇女,还有一个带小孩的年轻女子。她们是什么关系?又是从哪里来的?一连串的问号,在我的舌尖跳跃。等游客渐渐相熟,方知老太太已九十三岁高龄,是女儿和外孙女陪她从美国过来的,她们是台湾人。老太太随儿子移民美国二十年,她一直在儿子经营的农场里生活,每天都干活,至今走路不用拐杖。我不禁想,国内的老人不要说九十岁,一般年过七十便很少出去旅行了,经济原因之外,还有儿女对年迈父母的漠视。
午餐后,我们继续前行,天空时而湛蓝,时而乌云遮蔽,但空气异常清新,吸一口,胸肺之间就像被清洗似的。第一个景点是卑诗省奥根娜根湖区,这里的肥沃土壤,被当地居民充分利用,经过百余年的栽种、培养、改进,奥根娜根湖区果园的水果分外甜美。种类和数量居全加拿大之冠。我们下车参观奥根娜根酿酒区的著名酿酒厂,英国女王举办国宴就用的该厂冰酒。工作人员给我们详细讲解红白冰酒的制作过程,让我们品尝了新鲜酿造的冰酒。我们还到葡萄园里采摘了葡萄,照了相,然后离开葡萄园,继续前往极负盛名的奥根娜根湖,此地是印第安神话传说中的湖怪出没之地。
下榻的酒店很舒适,宝宝还在大厅的钢琴前弹奏了几曲,然后才回房间休息。两张大床,我和宝宝睡一床,素芳和珍妮睡一床。洗澡后,我们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
凌晨五点十五分电话叫早。五点半吃早餐,地点是在昨晚用餐的中餐馆。早餐是中式油条,皮蛋瘦肉粥,鸡蛋,馒头。六点钟收拾行李上车。
今天的目的地是班夫国家公园,建于1885年,是加拿大历史最悠久的国家公园。它坐落于落基山脉北段,距加拿大阿尔伯塔省卡尔加里以西一百一十至一百八十公里处。公园共占地六千六百四十一平方公里,遍布冰川、冰原、松林和高山。
到达班夫国家公园后,我们先乘高空缆车,腾云驾雾一般到了山顶。山巅之上的风景,就像是人间仙境,群山密林,云霭浮动,似一幅舒展开来的油画,美不胜收。
黄昏时到达班夫国家公园中心的班夫小镇,这是落基山脉中最受欢迎的观光点,被誉为“落基山脉的灵魂”。街上商店林立,只有不足九千的常住人口,而每年能够吸引约三百五十万名游客。班夫大道是小镇最热闹的去处,街道两侧仍保留着十九世纪的建筑特色,街道上商店林立,有各式的纪念品出售,并有快餐店和各式风味的餐馆。
晚饭后,我们离开班夫,前往1988年举办冬奥会的城市——卡加利市。车从班夫小镇驶出,渐渐地,雪山湖泊密林不见了,被一望无际的草原取代,公路是在草原上开辟的,我们的车就在无垠的草原上蜿蜒穿行,仿佛进入了美国西部电影特有的广袤、罕无人烟的荒原大地,绿草茵茵,牛马成群漫步,丘陵土垣起伏,似乎看见有穿着牛仔衣、头戴牛仔帽的牛仔,扬鞭策马,骏马驰过,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导游艾伦说:“这一带是国际大导演李安拍摄《断背山》的外景地。每年都在这里举办牛仔节,是时,牛仔们身穿牛仔传统服装,在草原上点起篝火,喝酒唱歌,载歌载舞。”
很晚抵达卡加利市。宾馆依旧是四星级,房间和昨天住的略有不同,一进门是一个小客厅,一大一小两个沙发,有电视,里屋是卧室,两张大床,我们都很高兴。珍妮大姐身体娇弱,长途旅行,睡眠不太好,需要早休息。素芳和我这个嫂子,年纪相仿,从我和跟他哥谈恋爱时,我们就成了“闺蜜”,无话不聊。七年前她携儿带女出国定居,很让我在婆婆家的一大家子里感到孤独,觉得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没有了。
久别重逢,彼此迸发的亲情远比在国内纠结难言的亲情要单纯热烈。每次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她在酿酒农场买了一瓶红酒,就想和我“一醉方休”,又担心会影响珍妮大姐的休息。这下好了,珍妮大姐和宝宝在里屋睡觉,我俩小酌,各得其所。我们一边品着口感极好的红酒,一边随意地聊着,特别放松、惬意。聊的什么并不重要,姑嫂之间的话题,离不开家长里短,可无论怎样平常人生的女人,都是一部打开的书,其中的百转千回、酸甜苦辣,只有女人自己知道。
素芳移民时已人到中年,无专业技能,不会英语,所以工作难找,就靠国内带来的微薄积蓄苦苦支撑,就为了让两个孩子在这里有一个良好的教育环境,她和丈夫做出了巨大牺牲。我原以为只要出了国,到了北美国家,生活就一定比天津好很多,但事实并不尽然。
第三天
上午,我们前往被称为“落基山宝石”的露尔丝湖,如镜一般的湖面倒影,仿佛置身在世外桃源。我们进了露尔丝湖的酒店游览,据说这家豪华古典的酒店已经有近百年历史,酒店大厅的巨型吊灯上有三个飞翔的女郎,古色古香的家具,精品店、毛衣店里出售的毛衣是上等纯羊毛制成,据说是羊毛中的黄金,曾经送给英国女王伊丽莎白,极其柔软,但价格昂贵,一般游客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