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珍妮和珊珊领我乘坐“空中列车”,去了温哥华的美丽海边,就在市中心附近。在海边的意大利露天餐厅吃饭,品尝着新鲜啤酒和牛肉汉堡,映入眼帘的是白色游艇在岸边轻轻摇摆,私家小飞机在海面起落,再远眺便是温哥华最负盛名的史丹利公园,小浣熊出没的地方,那里的森林草地就像是厚厚的地毯。
我被一种久违的幸福感笼罩,感谢儿子,是他把我召唤到温哥华,感谢珍妮和珊珊,把我带到这样一个人间天堂,如梦如幻。
2007年10月
不想生活在别处
我年轻时,特别喜欢旅游。米兰·昆德拉的《生活在别处》,是我的精神坐标。近二十年,我的确去了不少的“别处”,国内国外,名山大川,称得起是行过“万里路”的女人了。
1998年,我应邀去泰国开笔会,先飞到云南昆明报到集合,当晚又乘飞机去了西双版纳,游览一天,晚上在湄公河乘船,顺流而下。我站在船舷前极目远眺,浮想联翩,当年十五岁的法国少女玛格丽特·杜拉斯就是在湄公河的渡船上认识那位中国情人的。湄公河极其壮美,水流凶猛湍急,一望无际,流速极快,一泻如注,仿佛大地也倾泻了似的。
那是我最难忘的一次惊险之旅。记者团是四川成都的一家报社组织,委托《云南日报》旗下的广告公司承办,但这家广告公司却被境外公司蒙骗,没有给团队的人办签证,就让这些人上路了。结果三十多人都成了偷渡者,抵达泰国不能登陆,就困在船上。无人不茫然,恐惧。停泊在岸边的泰国贩毒船的老板和妓女,肆无忌惮地嘲笑我们。如此的侮辱和紧张,来自国内各大城市的记者们,平日总是报道别人的黑暗和危险,却做梦也想不到这一次轮到自己头上了。经过领队人的严肃交涉,我们终于脱离险情,踏上了泰国的领土。
我们入境的城市是在泰国北部的青莱。车一开起来,窗外满眼的浓绿扑面而来。已经在路上河上颠簸好几天了,有云南、越南、柬埔寨,记忆里大都是城市的喧嚣、嘈杂、脏乱、拥挤,而泰国城市却一派静幽、美丽、干净。每幢别墅都相隔很远,其间是茂密的草地、高大的椰子和芭蕉树,天空湛蓝,澄净透明。差一点成偷渡客的阴霾,顷刻间一扫而光。
1997年,我第一次去香港,如果那不算出国,这一次就是第一次。香港给我的印象依然是国内的喧嚣和繁华,但维多利亚港的旖旎迷人,中环的奢华气派,兰桂芳的诡异前卫,还是令我大开眼界,流连忘返。
但我没见过泰国这样安谧、建筑如此疏朗的城市,所以感觉新鲜。我几乎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匆匆掠过的田园美景,完全的“刘姥姥逛大观园”的兴奋。触景生情,我的心事闸门,四两拨千斤地开启了,多年人生奋斗的酸楚,油然而生。多年的奋斗,也算有了回报。每个人对成功的回报的要求是不一样的,有人渴望得到高官厚禄、香车宝马,我这样的妇道人家,靠写几篇小文章出了点虚名,当然不敢有那样的奢望。能有几天到“别处生活”的机会,就非常心满意足了。
1998年8月
曼谷的奇葩
飞机起飞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了,没有吃晚饭,感觉有些饿。空姐送餐给旅客,我选了面条和果汁。饭后,我很快昏昏欲睡,不知不觉地到了目的地——曼谷。
在下榻酒店刚睡了三个小时就起床了,吃过酒店的自助早餐,就开始了第一天的游览行程。泰国最长的河流湄南河把曼谷市分成两半,两岸景色迷人,巍峨的佛塔,红顶的佛寺,耸立的大厦,掩映于翠绿茂密的花木之间。湄南河上的长尾船、游艇如梭,川流不息;横跨河上九座大桥上的车辆长龙,把四面八方与曼谷连接起来,好一派自然美景。
举世闻名的大皇宫紧靠着湄南河,这是一座布局错落的古建筑群,跟随着泰籍导游林小姐,我们走进大皇宫庭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如茵碧草和多姿古树,草坪周围栽有菩提树和一些热带树木。大皇宫的佛塔式尖顶直插云霄,鱼鳞状玻璃瓦在阳光照射下,璀璨辉煌。大皇宫被当地人称为“泰国的艺术大全”,因为它汇集了泰国建筑、绘画、雕刻和装潢艺术的精粹,深受各国游人的赞赏。
一月是泰国的“凉季”,摄氏温度仍在三十多度。我短衣长裤,汗还是透了。周围的老外游客都是光脚穿凉鞋,短裤T恤,悠然自在。我跑到皇宫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一双布带凉鞋和一套面料薄软的艳丽裙子,在卫生间换上出来,同团女人们惊呼:“好漂亮啊!”
在寒冷寂寥的北方冬眠数月,突然置身这样一个绚烂的国度,真叫我眼花缭乱。泰国简直是动物的王国,经过严格训练的动物都会表演:大象、鳄鱼、猴子、鹦鹉、老虎,轻而易举就能拍个“美女与野兽”。早有耳闻泰国的最大看点是人妖。一个团里,有人“谈妖色变”,一来不知道这种表演是否黄色,二来人妖不男不女虽从来没有亲睹,但想来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恐怕看了对身心不利。还有悲天悯人的,痛斥资本主义社会摧残人性,把活生生的健康青年,弄成不伦不类的玩物,供人观赏取乐。但没有人拒绝观看。泰国人妖主要集中在芭堤雅,曼谷也有人妖表演的宏伟剧场,可容纳近千名观众,每晚演出三场,几乎场场爆满,可见人妖表演的受欢迎程度。
晚上七点是首场,剧院前的广场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开场前半小时,日落西山,华灯初上,我到时,门前已经有十几位人妖出巢,个个身着“比基尼”,春光乍泄,“她们”浓妆艳抹,左顾右盼,或纯情或端庄,仪态万千,无半点妖冶,无一丝粗鄙,男子的阳刚与浊气,均荡然不见,只有硕大的手足,凸起的喉结,露出一丝马脚,否则与女子无异,且身材挺脱,亭亭玉立,比女子更佳。观众围观争看,人妖习以为常。凡有要求合影留念的,一律慨然允诺,每曝光一次,收费二十铢(泰币),一时间镁光灯一闪一闪。肯出重金的,还可伸手一试其胸乳,鉴别真伪。
我刚和一位人妖拍照,顿时围上来好几个,都比我高出大半个头,把我簇拥中间,香气撩人,与这几位“大美女”如此“亲近”,我感到怪异的紧张和心跳。完了,其中一个用只有男人才有的粗哑声音,要我付一百泰铢,原来是一人二十铢。懒得和“她们”争论,掏钱走人。
快开演了,人妖遁去,观众入场,座无虚席。黑暗中只有大幕和四壁,有点点流光闪动,终于使人感到一丝如临妖窟般的神秘。音乐由低沉至高亢,继而鼓声大作,少顷幕启,群妖出场亮相,强光辉耀,美艳无比。整场节目排列紧凑,突出娱乐性,淡化社会性,注重民族形式,讲究剧场效果。其演员均受过严格的演技训练,使表演、舞蹈和歌唱完全如同女演员。虽是放的唱片,演员模仿口型,动作表情与歌调一致,却引人入胜。人妖表演乐而不淫,老少咸宜。节目内容大都通俗易懂,有中国古装表演,有日本艺伎且歌且舞,有美国乡村小调和滑稽芭蕾,还有现代舞及中外流行金曲……
最后压轴是貌似邓丽君的人妖演唱邓丽君的歌曲,声情并茂,足以达到乱真地步。一个半小时的演出结束,人妖们匆匆谢幕便从后门溜出,向散场的观众招揽合影的生意,因为照相所得小费,全归个人所有。离开剧场门前招揽生意的人妖,躲开青黄路灯下的一张张年轻俊美的面孔,我们的汽车把这一切抛闪在后,刹那间这晚上的种种印象都模糊起来,最后留在我脑海里的,只有路边一个清秀少年人妖甜甜的笑容,还有一串串的问好,一片扑朔迷离的雾……
返回宾馆途中,游客对人妖仍是意犹未尽。一位大学教授说:“男人要是想当人妖是他们心理变态。”一位中年商人说:“人妖并不危害社会,有很多人,包括外国的旅游者,很喜欢看‘她们’的表演,这种表演已经成为泰国的重要旅游项目。人妖的生活我们不了解,但知道‘她们’也有结婚的,当然是和男人结婚喽,还有公司请他们去工作,或者请去拍广告,但我不请,我觉得恶心。”
导游林小姐是华裔泰国人,她认真地说:“没有人歧视‘她们’,刚才表演的这些人妖都有男朋友,下班时,会开车来接‘她们’回家。人妖也是为了生活,还有羡慕‘她们’的人呢,‘她们’比女人还漂亮。泰国人连妓女都不歧视,好多妓女后来成了大官的老婆,没有人歧视‘她们’。”而我却觉得,人妖是泰国的奇葩。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大家都把人妖抛在脑后,乘车来到了享有“东方夏威夷”之美称的芭堤雅,这里风光旖旎,气候宜人,海滩沙软细白,海水清澈蔚蓝,风帆点点。岸边小楼别墅掩映在红花绿叶中,别有清幽情趣。我连续几天下海游泳,学着老外的样子,躺在沙滩上晒太阳,身体很快晒出黝黑的肤色。
晚上,与同伴们一起去酒吧闲坐,大海有节奏的潮汐声,混着酒吧男歌手低沉磁性的歌唱,充满安谧神秘的气氛,使我感觉生活真的很美好。酷似人妖的漂亮女人,就在眼前袅袅婷婷地走过去了。
2004年3月
华盛顿的诡异之城
加拿大的访问终于结束了,明天就要到美国去,我兴奋得一夜没睡好。从多伦多乘飞机到芝加哥,然后转机停留二十分钟,再次起飞近三个小时,就到了美国首都华盛顿的里根国际机场。迎候我们的徐小姐,是我们此行中唯一的女导游。徐小姐其实并不年轻,四十岁左右,很高微胖。《知音》主编老雷,善于捕捉女人细节:“徐小姐穿得这么老土,又这么疲惫、憔悴,看得出来,在国外过得不太省心!”
阳光下的华盛顿是一座气势宏伟的城市。极目望去,整个城市被森林覆盖,风景优美。我们乘大巴往市区驶去,司机是个中年黑人。徐小姐开始讲解:“华盛顿,全称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位于美国马里兰州和弗吉尼亚州交界处波托马克河的东海岸。人口六十二万。是美国政治文化中心,不是商业中心,是联邦政府各机构、国会和最高法院所在地。城市职能单纯,就业人口的百分之五十为政府职员。有乔治城大学、乔治·华盛顿大学和美利坚大学等十几所高等学府。有白宫、华盛顿纪念堂、国会大厦、华盛顿纪念碑、林肯纪念堂和杰斐逊纪念堂等著名建筑物……”
车窗外,这座城市著名的东西一一在我眼前展开,这个地方其实就是个大国民教育中心:华盛顿纪念塔,越战墙,林肯纪念堂,各种免费的大博物馆,体现着美国人对短短的历史和其价值观的严肃。华盛顿的人不像纽约洛杉矶的那么杂。这里欧洲旅行者很多,你能感到马路上很多人的气质和后来见到的美国人不一样。
徐小姐略带山东口音的普通话,将我的目光引向举世瞩目的民主政府的象征——美国国会大厦那座巍峨的建筑物上:“在美国,没有谁会对华盛顿特别向往,因为这里百分之七十是黑人,治安非常不好。在城里上班的人,不是住弗吉尼亚州就是住在马里兰州。每到黄昏,上班族就开车匆匆撤离城市。华盛顿只剩下巨大的政府办公楼,巨大的博物馆,还有一些危险的黑色人群。克林顿是最孤独的人,因为他还要在白宫值班……”徐小姐幽默的讲解,令大家都笑了,没有人相信美国总统会真的留守白宫的说法。
整个旅程在华盛顿停留的时间最短,只有两天,第二天我们就要乘飞机去洛杉矶。到达的当天下午和晚上,我们马不停蹄地参观了国会大厦、众议院、参议院、杰斐逊纪念堂和美国国家航天航空博物馆,游览市容;到出国人员服务部购物,买一些深海鱼油、海豹油、卵磷脂、口红、西洋参之类,当时觉得必买不可,其实回国除了送亲友没有多大用途,尽管坚挺的美金是人民币的八点几倍,可每个人不在美国花点平常日子好不容易积攒的美金心里是绝不舒服的。无论男女,从加拿大到美国始终保持着对购物的旺盛热情。
下榻的酒店是在马里兰州,需要开车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在中国餐馆吃过晚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夜色中的华盛顿成了一座气势宏伟的空城,街上出没的全是黑人,暗淡的街上他们和夜色融为一体,偶尔对你笑出一口白牙齿,保准把人吓个半死。
徐小姐说:“在夜晚华盛顿的车祸特别多,开车撞死的全是黑人。当然,夜晚在华盛顿犯罪的也是黑人。”大巴士配合着徐小姐的情绪,逃命般地在出城的高速公路上飞驶。快过万圣节了,窗外匆匆掠过的商店和人家门前摆放着的大南瓜和骷髅黑长袍及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鬼节”用的面具和大氅,更给华盛顿的夜晚涂上了一层恐怖色彩。
“我们什么时候去参观白宫?”这时有人打破了车内紧张的沉默。
“明天上午九点,从酒店出发,先去白宫门前照个相,然后就直奔机场。”徐小姐声音有些喑哑。没想到,第二天情况就有了变化。徐小姐神情焦急地对大家说:“黑人司机执意不肯拉我们去白宫,嫌绕远不顺路,他说他的老板没说让他去白宫,直接拉机场。”原来,旅行社是临时雇用出租公司的巴士。大家都特失望,到华盛顿不看白宫,等于白来一趟。
徐小姐对祖国亲人很有热情,在电话里和她的公司老板交涉半天,最后无奈地对我们领队的王团长说:“黑鬼司机是敲诈我们,老板也没有办法,只好给他两百美金,他就去了。”王团长只好给了黑人司机两百美金,他连句“Thanks!”都没有,就把钱把口袋一掖,发动了大巴士。白宫门前不允许停车,黑人司机把车停在离白宫两个路口处,给我们十分钟时间完成旅途和拍照。因为我们要赶飞机,时间紧迫,没有办法再和黑人司机争辩,我们连颠带跑到了白宫近处,说门前是极不准确的。白宫不比国会大厦那么平易近人,而是戒备森严,和普通市民和游客保持绝对距离。
隔着一条马路,和长长的木栅栏,白宫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林荫中依稀可见。我们匆匆忙忙地和白宫合影留念,一张,两张,三张……宁多勿少,两百美金换来的一张照片,实在是太昂贵了!再回到车上,大家一早上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有的说值,有的说不值,一点都不值。我觉得还是徐小姐说得对:白宫不看,终生遗憾,看了白宫,遗憾终生。
1999年11月
赌城的诱惑
我们乘坐的汽车从洛杉矶出发,前往赌城拉斯维加斯,行程数百公里。青海人跪着爬着,越过高原去塔尔寺朝圣;而美国人则开着车听着音乐,沿着高速路驶入沙漠,去花钱赌博、看表演。赌城与朝圣,都含着一种虔诚:一种是对运气的虔诚,一种是对偶像的虔诚。我真希望汽车停下来,让我走进沙漠深处,看看有什么。我觉得老让沙漠这么孤独地吹着,没人参拜,不公平。
离拉斯维加斯越近,路边小规模的赌场越多。当我们开车进入拉斯维加斯大道时,正值傍晚,城市的霓虹灯,林立的豪华大酒店的硕大广告极具诱惑地闪烁着,把整个城市照得灯火通明。我简直看呆了!
拉斯维加斯像个火山口般燃烧着。我不相信地球上会有这么个地方!人类怎能造出这样的物质文明?不论是外形还是内部,拉斯维加斯都是用金子银子钻石堆砌而成的。所有的人都在花钱和玩乐,整个城市像个红色大熔炉,不管它代表着一种什么样的文明和文化,我一下子就爱上了它,这座燃烧着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