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去美国
2008年5月15日,对我来说是特别难忘的日子。我和老公踏上赴美旅程,去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在天津滨海国际机场入海关时,海关小姐让我们出示在美国的下榻地址。老公略显紧张:“到美国是儿子给预订的酒店,我们手里没有。”海关小姐不为所动:“没有地址不行,这是上级规定。”
我急中生智,对老公说:“我给素芳打电话,让她在电话里说已经给我们定好的西雅图的酒店地址!”老公立即看到了希望,催促我快打电话。平时我最怕记别人的电话,能凭脑子记住的超不过十个号码,但远在异国他乡的小姑子和儿子的手机,却记得一清二楚。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
小姑在温哥华家的电话马上打通了,她让我在电子机票上记下西雅图酒店的名称。我又打通儿子的越洋手机,索要了纽约酒店的地址。老公认真地记下字母,组成单词,海关小姐这才放行。
我和老公一起托运行李,办登机手续。过安检时,先生在前,我在后。这是俺家的习惯,男主前,女主后,和男主外、女主内如出一辙。安检小姐看了我的护照,问:“为什么去美国啊?”“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这个理由让我理直气壮。
“那位先生是您的……?”“我老公。”“看出来了,和您长得很像。”此话和严肃的安检气氛不大协调,我有点受宠若惊。“一起去美国?”“一起去!”这不明摆着吗!“真幸福!”“谢谢!”我由衷地谢她了。看来能够去美国参加儿女毕业典礼的中国父母肯定是凤毛麟角,所以连安检人员都有些羡慕。
我们搭乘韩国航空公司“747”飞机,从天津飞往韩国首尔,然后转机去美国西雅图。儿子的毕业典礼是在纽约理工学院,之所以先到西雅图,是与从温哥华开车到西雅图的儿子以及小姑子素芳一家会合。
两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仁川机场。为打发一小时四十分钟的转机时间,我们在候机大厅闲逛。名牌精品免税店,叫人眼花缭乱。旅客川流不息,女人打扮精致入时,就像是从韩剧里走出来的,韩国的风俗文化,扑面而来。起飞时间是晚上六点十分,可延误到七点才开始登机。韩国空姐婀娜美丽,看上去养眼,等候登机时的焦躁,悄然散去。
抵达美国西雅图是当地时间中午十二点半,没有延误。我一路担心“过海关”。我虽有过多次出境经历,但对异国“海关”难免莫名紧张,这和语言不通有关系。老公也是,他有几次去德国法国的出差经历,都是有人陪同翻译。
去年秋天,我独自到加拿大探亲,亲身体验过移民局的紧张心跳。持私人中国护照到北美国家的游客,海关和移民局的盘问非常严格。那天移民局就对我进行了长达七八分钟的质问,每个问题都是我没有准备的。幸亏我有十年记者经历,具备了遇事冷静的特质,盘问我的海关人员是“洋鬼子”,他叫一个懂中文的香港女士做翻译,在香港女士听懂洋鬼子的话,再翻译给我的短暂时差中,我领会了问题,对答如流。移民官终于说“OK!”并在我的护照上“当当”盖章。那情形真像过鬼门关。
漫长的飞行旅途上,老公总是唠叨:“过海关没有中文翻译怎么办?”我以过来人的笃定口吻说:“不必担心,老外会找中文翻译!”我的预计几分钟后化为泡影。在海关几个窗口的入境旅客稀稀拉拉,远没有温哥华机场移民局的壮观,没有一张亚洲面孔,全是美国人。排队的心情又期待,又紧张。老公把护照、邀请函和酒店地址握得紧紧的,唯恐它们“不翼而飞”。这哪里还是护照,分明是我们的“护身符”。
排了十几分钟终于到我们了,接待我们的是个韩国大叔,他开口就说英语,也没有给找翻译的意思。我说:“NO!英格力士!”韩国大叔“嗷”了一声,很是无奈。接着,他在一张纸上写下:“此行目的?”几个潦草有力的中文字,我们立马松了口气,忙将邀请函呈上。有美国大学教务处的邀请函,是多么理直气壮的理由,有了它,我们无往而不胜。
韩国大叔在邀请函上扫了几眼,马上露出慈祥笑容,又在那张纸上写下:“三个月可以吗?”老天,他是问我们在美国待三个月够吗?我们简直是喜出望外,忙点头说:“谢谢!”我们哪消受得起三个月,十几天就满足了。韩国大叔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看来他也有子女读大学,读硕士、博士,深知可怜天下父母心,万里迢迢来美国参加儿子的大学毕业典礼是多么荣耀和辛苦的旅程啊。韩国大叔在我们的护照上盖章的声音在我听来格外清脆悦耳。
我们顺利过了海关,进入美国了!
可我的心还在半空悬着,我记得在加拿大入海关后,还要去移民局,总之是两道卡口。韩国大叔这一关,也分不清是海关还是移民局。虽然理由正当,可要被盘问,怎么讲也不可以掉以轻心,美国人看似和蔼,可到过美国的人都知道,他们的问题很是刁钻犀利,让你因慌乱而使自己的回答漏洞百出。到了美国门口,又返送回去。
我们拉着取出的行李,跟着出口的箭头朝前走,长长的走道,看不见出口踪影,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我们的脚步声,走得十分迷茫。大约走了快十分钟,才看到一个安检的地方,后来知道这是美国机场的检疫部门,旅客的行李都要经过安检。我们的大箱子过了安检的滚带被检疫警察拦住了,透过录影看到箱子中部有一块方正的阴影。他们拎过箱子,要我们打开。我忍不住发起牢骚:“都是老太太,非要带点心,找多大麻烦!干脆把点心扔了?”老公没有反对,心情是和我同样忐忑。
身材高大的检疫人员,仔细地翻出那盒惹祸的点心,打开纸盒,确认不是白粉、海洛因,或是跟恐怖分子有关的炸药什么的,而就是一盒中国老太太爱吃的白皮豆泥糕点,便和气地用宽胶带把点心盒封上,重新放进箱子,并用英语说“谢谢!”,对我们的配合表示感谢。又过了一小关。
我以为差不多了吧,继续往前走,前面又排起两行队伍,一个印度人模样的工作人员比画着要我们把那只惹祸的大箱子交给他们,我们又糊涂了,交给你们,我们到哪里取?!好多人的大箱子都听话地给了他,他把这些大箱子放在一辆巨大的行李车上,推走了。
我们又随着人流下到二楼,上了机场地铁。地铁门关上了,开得很快,开了好几分钟,窗外还是候机楼,西雅图机场的庞大,这时候才显出来。可我的心情惴惴的,丝毫没有看西洋景的兴趣,还在担心出了地铁等待我们的麻烦是什么,到哪里去取大箱子?
地铁停下了。我们走出地铁,上了台阶,像是一个出口,我突然看见台阶口站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这不是日思夜想的宝宝吗!我的心像是突然透进了一缕明媚的阳光,看见宝宝了,就意味着我们走到了迎接大厅,意味着我们结束了所有入境麻烦。
宝宝跑上来,我紧紧地抱住她,好像抱住了一个梦境。小姑素芳和婆婆都迎上来,亲人久别重逢,喜悦和激动,溢于言表。宝宝跑到门口,唤来了等候多时的小姑父和亲爱的儿子。
沉浸于幸福云雾的我,还是没忘取大箱子,忙唤老公去找。蓦然回首,距离宝宝站的台阶口七八米就是取行李的传送带,可谓柳暗花明。箱子瞬间就找到了。我真搞不懂西雅图机场,太会跟旅客玩捉迷藏了。
2008年6月15日
相逢在西雅图
小姑素芳一家三口,还有从国内探亲到加拿大的婆婆,加上儿子一行五人,开一辆白色七人轿车,早上八点从温哥华出发,十点就过了美国边境。他们抵达西雅图先去酒店登记房间,又开了四十分钟车到机场接我们,难以想象,半天时间在两个国家之间办了这么多的事。
儿子担任司机,是他把车开到美国的。一路上,小姑夫一劲儿夸奖儿子车开得好,他说自己的开车水平在温哥华还凑合,到了美国心就发虚了。因为美国的车速比加拿大要快得多,开慢车是很危险的。
老公是第一次来美国,车驶出机场,马上就拐上高速,扑面而来异国风景,老公顿觉新奇和激动。慨叹人家美国的道路就是宽敞,空气就是干净,气候就是凉爽,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西雅图属丘陵地带,蜿蜒起伏的高速,从机场朝市中心奔驰的途中,高楼大厦仿佛远山一样,缥缈小巧。满眼都是密林,低矮的房舍,川流不息的车辆,犹如迅疾的水流。
阳光灿烂,空气如洗似的透明。二十四小时之前,我们还在国内拥堵的道路上挣扎,比比皆是施工修路的地段,让不堪重负的城市交通更是雪上加霜,挑战每个驾车人的耐性和车技,没有人敢说“无所谓”。正值春天,北方城市,雨水少,沙尘暴说刮就刮。
最让我们心痛的是,出发前三天,5月12日,四川汶川刚刚发生的大地震。登飞机前,我们拿了机舱口的报纸,上面记录的死亡人数是几千人,和十五个空投兵在北川冒死从四千多米的空中降落。这些消息,使我们在飞行途中的心情始终是沉重的。老公看完了一大摞各地报纸,叹息道:“国家这次是遭大难了,回去我们就马上捐款。”
没等回去,两天后的晚上,我们刚到了纽约,儿子的手机刚充了话费,老公就打越洋电话给国内公司财务人员,给灾区捐五万人民币。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内心充溢着敬佩和感动,这一刻老公在我眼里是“最可爱的人”。
我说:“算我一份吗?”
老公答:“当然,算我们仨的。”
我说:“你太慷慨了!”
老公笑说:“这算什么,先捐这些,回去以后还要捐!”
老公在商海里打拼二十多年,从一无所有,到现在拥有了财富,每一分收获都凝聚了艰辛的汗水,甚至是血水。结婚二十多年,我们还是第一次夫妻一起外出旅行。不要说是出国,就连去国内景点都屈指可数。我们都是各自出差,国内国外的,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往机场跑。曾经几次出现这样的格局,我们三口人,一人在一个国家,儿子在加拿大,我在澳大利亚或俄罗斯,老公在国内。反过来,儿子在加拿大,老公去了德国,我在国内留守。多年来,即使儿子放假回国,也没有一家三口一起旅行过,老公永远紧张忙碌,工作永远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位。
需要说明的是,我们算不上真正的大款,和商界大亨、演艺明星相比,我们所捐的钱可说是微不足道,但对于灾区人民,我们是献了爱心诚心,用自己实际行动响应了党中央的号召:“众志成城,心系灾区。”
我们到了预订的酒店,服务台说房间里客人刚退房,还没有打扫,要在下午三点才可入住。我们只好不卸行李,老少七口在大街上找饭馆吃饭,出了酒店,走好远也没看到一家中国字样的餐馆。素芳说:“这不比温哥华,满大街中国饭馆,想吃什么都能找到。”走了一公里的路,才在一个超市旁边看到一家汉堡店。我担心对麦当劳、肯德基、牛排比萨从无兴趣的老公,吃不惯儿子端来的鸡肉牛肉汉堡,和放了冰块的可乐。可老公吃得开心,喝得惬意,是个入乡随俗的主儿。我的心这才放下。
回到酒店,我们站在院子里聊天。婆婆和老公快半年没见面了,娘俩有说不完的话。儿子和小姑仍在前台前,等着拿房间钥匙,我陪着宝宝在酒店前厅玩耍。
宝宝是我所见过的小女孩中最聪明伶俐、乖巧可爱的孩子。她未满两岁就跟父母移民加拿大了,她出生后,我这个舅妈就在心里长了小草,整天想着回家抱她、亲她。出国前,小姑一家和我们住在一个大院里,小姑四十二岁那年勇敢地做了高龄产妇。这个小女婴给整个家族带来了极大欣喜,取乳名宝宝,学名叫杨海依。宝宝在加拿大上幼儿园,上小学,如今已是二年级学生了。她会说一口流利好听的英语,还会弹钢琴,水平达到六级以上。她的父母一心要把宝宝培养成钢琴家。宝宝的钢琴老师早年是上海音乐学院的教师,移民加拿大已多年,教了无数华裔家庭的孩子学钢琴。钢琴老师说宝宝非常有音乐天赋,很有培养前途。
我在温哥华探亲时,和宝宝在一起的时间很多,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这个舅妈。到她家的时候,我住在她的小卧室里,每天晚上,我都给她讲即兴胡编的儿童故事,常常乐得她满床打滚儿,她也让我回到久远的童年,快乐,纯真。孩子就是天使,给我们这些身心灵魂布满疮痍的大人带来柔软的快乐。每次儿子要回加拿大,或是宝宝的哥哥回中国探亲,我都要给宝宝买漂亮的裙子鞋子带过去。小姑娘对我的宠爱很是领情,每次在越洋电话里都说特别想念我!素芳说,宝宝每次跟他们出去参加朋友聚会,只要大人夸她衣服真漂亮,问谁给买的,宝宝就会自豪回答:“舅妈买的!”有时是其他亲戚买的,也统统记在我的账上。
一进房间,我们就倒在床上很快睡着了。将近二十几个小时没有睡觉了,而且,宾馆的床又大又软,弹性极好,躺在上面,让身体各个部位都有了着落,睡眠质量较差的我,换了地方就更睡不着,可舒适和疲惫消解了我的入睡难的顽疾。
一个多小时后,我醒了过来,叫醒沉睡的老公。定好五点半全家人开车到外面兜风,连吃晚饭。儿子靠汽车导航仪,拉着一家老小朝西雅图市中心方向开去,傍晚时分,路上下班车辆多了些,但远达不到拥挤的程度,依然流畅急速,行人更是罕见。
素芳提议吃四川菜,我立即响应。其实我并不爱吃辣,只是觉得是中国菜。半小时后,找到那家餐馆,见门厅萧条,便打消了进去的念头。我看见街对面有一家越南菜馆,想起在温哥华旅居的时候,儿子的公寓附近就有一家越南粉馆,我和儿子常去吃,味道好极了。我提议去吃越南粉,大家都赞成。当牛肉汤粉香喷喷、热腾腾地端上来的时候,老公说这不就是我们的过桥米线嘛!还要了越南春卷,里面包了新鲜蔬菜,汤里蔬菜也多,宽汤味鲜,这顿晚饭吃过后,胃里感觉舒服多了。
西雅图靠近北极,日照时间长,晚上八点了,余晖还没有落下。而我们这顿饭却足足吃了两个多小时,中午都没有吃好,久别重逢如果在国内,或是在温哥华,一定会摆出丰盛的酒宴来。在陌生的美国,陌生的城市,我们老老小小七口人,能够吃到接近中国人口味的越南粉,就非常满足了。
饭后走出餐馆,天已经黑下来了,夜幕下的西雅图,灯海如潮,宁静深远。霓虹灯,摩天大楼通亮,宛如一个个伫立在夜空中的巨人。驱车驶进高楼林立的市中心,行人稀少,幽暗的咖啡馆酒吧,从车窗望去,生意清淡,几乎看不见客人,远不是想象中的灯红酒绿。美国人和加拿大人一样,都很重视家庭,结婚后,下班后极少应酬,多是享受家庭生活。
回到酒店,婆婆见老公哈欠连天,不忍心再跟他聊天,便让我们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各自洗了热水澡后,很快就躺在各自的床上,进入了梦乡。这是我们到美国后的第一个夜晚,睡得好香啊。
2008年8月6日
阳光照耀西雅图
西雅图时间5月16日。早晨八点起床,简单洗漱后,我们到楼下餐厅吃早餐,酒店免费为客人准备的。餐厅很小,干净整洁。早餐有面包、点心、酸奶、牛奶、果汁、咖啡、茶,都是冷的,牛奶镇着冰块。我用面包烤炉给老公和婆婆烘热了几片面包,又用微波炉热了两杯牛奶,草草结束了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