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辞,你是在怕我么?”沈穆温柔的笑了,“挑个时间,我们一起回家看看好不好?”
苏辞严守防线断然拒绝道:“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家,况且,那并不是我自己的家。”
“辞辞,我们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沈穆看着她,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眼中泛起捉摸不透的情感:“你知道当我看见空无一人的房间的时候有多么心慌,就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空了,那种绝望的感觉,就是当我妈无数次在大宅子里面摔东西发脾气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沉不住气和绝望过。”
这样的话,换一个事不相干的人来听肯定会被深情而打动,然后痛哭流涕,可是苏辞不敢信,也绝不会被打动,在她的眼里,沈穆就是一株漂亮的美人蕉,只可远观,若是让她靠近估计就会化身为面目狰狞的恶鬼,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让她想起那段绝望的日子。
沈穆此行过来一定是有他的目的,幸好他也算坦诚,开门见山毫不掩饰,而苏辞也不上当,深情款款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羊入虎口请她回去,这一出请君入瓮用的高明,苏辞在心里咂舌: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沈穆是这样一个费尽心机的人呢?她以前只想着机关算尽得到他,果然,有些事,靠的太近,就看不清所有。
“沈穆,现实中不是绝望和悲伤解决得了问题的,我和你结婚,不是因为你的财、你的钱……这些我以前都说过,我曾经真的爱过你,就像你不会放弃和杨欣的过去,我也不会放弃我得来不易的自由。”苏辞面对着烛光晚餐的盛情邀请,郑重其事的退回了对方的邀请函:“如果你真的替我想过,你就不会提出今天这个要求。”
沈穆微微皱眉,思考着苏辞的这番话后,为了说服她还是下了结论:“这是两件事,辞辞,爱一个人不是没有底线的,以前我不接受你是觉得你还小,你不懂,可是你不懂,我还是犯了大错,我不应该这样对你,我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我看不见你对我的好,可是你说过你会用一生来等我,你说过这就是婚姻,我们这样走下去,我改过一切我犯的错,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们能不能一起走下去?”
“沈穆,我为什么不原谅你呢?这真的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么?”苏辞就是再语气轻缓,也不由的开始反问沈穆,“对于你来说,杨欣就是你的底线,也是你的爱人,你没有和她结婚,你很遗憾,现在的你可以说不爱她,可以说出一千种一万种理由,你总是有理的,可是我难保世界上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杨欣在你的生活里,我受够了这样担心受怕的活着,也许我根本就不适合婚姻,所以我选择离婚,我不相信我的爱情能够伟大到包容无数的女人和我共享一个丈夫,我无法忘记背叛与伤害,我知道就算是爱情来了,它依然无法改变些什么。”
“辞辞,你多替我想一想好么,我真的是在求你,”沈穆好看的眉毛拧的更深了,眉宇中似乎有化不开的愁怨,“我就是希望你回去见见妈,我没有别的意思……”
苏辞听到这一句话,心里不由的冷笑:“沈穆,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让我体谅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体谅你呢?我们结婚几年你都做了些什么?我不想翻旧账说你的任何不是,因为幸好那些都过去了,我也希望你放过我,我不会去看你母亲,也不会回沈家大宅住,以后见到你我也尽量绕边往远处走,像你说的我们好聚好散,这样行不行?”
“辞辞,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不能向前看呢?如果不离婚,我们在一起的路还有很长,难道就要因为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而止步不前么?这不公平!”
苏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小的泪花已经蒙上了双眼,她有些感叹的说:“沈穆,那怎么会仅仅是一个孩子呢?那是我对你的爱啊,那曾经是我的命啊,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我甚至想过自己去养大他,是你自己把这份信任与爱毁了。”
他总是执迷不悟,可是却不知道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沈穆,你看,那么多人都不让我们在一起,你自己也这么说过,那我们就分手吧,不是因为谁,只是因为我们自己。”
有哪个人真真正正的是不畏惧人言的呢?有哪个人是可以忍着所有的伤痛在狂风暴雨中独自前行的呢?这些不过都是因为麻木因为坚强,因为找不到一个可以嚎啕大哭的角落,找不到一个可以让自己不坚强的理由。
苏辞忍着泪拿起包匆匆的离开沈穆的身边,不想再让他看见自己脆弱的表情,沈穆也破天荒地没有追过来,也许他也在思考刚才那段对话的意义,又或许他已经放弃,被明亮的灯光染的微红的天空下起了大雨,苏辞冒着雨钻进了出租车里,看着雨滴一次又一次的从玻璃窗前划过,她用双手在小小的黑暗抱紧瑟瑟发抖的自己,咬着牙忍着酸楚掠过车窗外的大小霓虹。
黑夜里的城市喧嚣而热闹。
古人附庸风雅说过: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可是自古良人难寻,情情爱爱总是难逃恩恩怨怨,靠爱情支撑的婚姻,总是难逃欲望和劫难。
苏辞第一次这样轻而易举的就相信了命。
再一次打开出租屋的房门,确定里面一片漆黑空无一人的时候,不知为何,苏辞心里舒了一口气,她这样满脸泪痕未干淋了雨狼狈的样子,若是遇上了李芳芳,不知道又要被羞辱成什么样子。
苏辞脱掉身体上的湿漉漉的衣服,打开花洒用热水反复浇灌冷的发抖的身体,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她心中的空白,她看着迅速膨胀在镜子上的水蒸气,还有双目通红像兔子一样的自己,最后把头颅埋在水花之中,不去想任何东西。
知道皮肤被烫的生疼,苏辞才匆匆从浴室里出来,身上淋着花洒的地方都变红了,她也有些胸闷的喘不过气来,苏辞扶着墙走出浴室,头发还没干眼前有些晕晕的,她垫了块干毛巾往床上躺着,想以前还在沈家大宅的时候,沈穆每次因为应酬喝醉酒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帮他细心的清洗身上,不过用的是温水,他头发的触感很硬,她帮他按摩神经让他尽量舒服一点,每次洗完头之后沈穆都是直接睡在床上不省人事,苏辞总是在边上劝阻道,这样容易头疼对身体不好……可是终归是无济于事。
看着墙上的挂钟已经将近十一点,苏辞这才知道自己洗了多久。
反正不管是谁用水,水费电费都是她一个人付。
她天生不擅长处理任何人际关系,就算得到了的东西也会失去,是不是要这样愚笨的注定孤独一生呢?她不禁自嘲的想。
她感觉每一次的选择在当时来说都是无比正确,可是最后的结局永远是惨不忍睹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也不知道,不过苏辞觉得这样消沉悲伤下去的自己,无疑就是在自虐。
很早很早以前她看过一本书上的某一句话:人生下来就是来受苦的。她当时笑着和别人说:“享受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事,难道不是人生真正意义所在么?”当时的她还是花一样的年纪,还不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多情非得已难以言说的事情,她少年张狂,她挥霍无度,她像每一个壮志踌躇的年轻人一样妄想自己能够改变这个世界,可是多少年过去,世界还是原来的样子,而曾经喊着要改变它的少女已经被这个世界所改变。
我们都找不回自己最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