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夜里已经冷得吓人,北风呼啸,鱼莹披了件外衣,看着金龙只穿了件极其单薄的衣服站在院子里,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是有事要麻烦自己,因此神色颇为倨傲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找我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
金龙见她刚刚找了工作,就不再叫自己金龙哥,口气也横得要命,真是十足的势利眼,见风转舵的本事远远超出自己的意料,但眼下有事相求,也不好翻脸,只好硬咬着牙赔笑,“那个……也知道这么晚了打扰你不好,可我实在有着急的事。额……你身上有钱没有,能不能借我一些应应急?”
鱼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金龙听她想也不想的张口拒绝,不禁大为生气,但转念一想,仍不想得罪她,好脾气地问,“那你能不能问问阿曼,帮我想想办法?阿曼肯定是有钱的……”
没等他说完,鱼莹已经冷笑着问,“你借钱做什么用?”
金龙因自小和鱼莹一同长大,又知道她进城就是投奔自己的,因此一直带着一股奇妙的优越感,这个时候忍不住抬起了头,瞪着鱼莹说,“只说你帮不帮就完了,哪那么多废话?”
鱼莹笑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就要往屋子里进。手指要摸到把手的前一秒才忽然停下了,背对着金龙问,“你要用多少?”
金龙见她这条路走不通,还在为筹钱发愁,骤然听到她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你说什么?”
鱼莹不耐烦地又问了一次,“你要用多少钱?”
金龙连忙说,“五百块钱。”这个数额是绝对不小的,自己说完了也觉得有点过分,又补充道,“若是不行,三百块钱也好……两百也可以!求你帮我想想办法,等我发了工钱,肯定会还你的。”
鱼莹沉思了一下,“我才到这边,什么情况你也知道的,这么多钱我一下子拿不出来,但和阿曼张嘴也不合适,我和她才认识几天,就这么借钱,她心里又该怎么想我?今天在水一方那边出了些情况,九爷答应要奖励我一千块钱,我明天问问马经理能不能预支出来一些借你。咱们是同乡,你有了困难,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但能借多少,我不敢保证。”
金龙听她得了一千块钱的奖励,吓了一跳,眼睛也瞪得老大,又听她肯顾念着同乡情谊帮自己的忙,哪还有心思想别的,连连点头,“是,多谢你了。回头我肯定要报答你的。”
月光下鱼莹回过头,冲他一笑,“别说这些客气话了,天气这么凉,你只穿了件单薄的衣裳,回头生病误了工,要怎么赚钱还我?”
金龙见她笑的天真,绝不像要算计他的样子,连忙嗯了一声,“那你也赶紧休息吧。”
鱼莹扭回头,脸上的笑容也没了,拉开门要进,谁知道房间门刚拉开,就见润珍站在门口,显然偷听了一段时间。鱼莹冲她一笑,“姐姐这是干什么呢?”
润珍哼了一声,“能做什么?口渴了喝口水罢了。难不成在自己的房子里,我想做什么都没了自由?你不过是在这里暂时蹭住的,一分钱可还没拿出来呢,先别把自己当这里的主人,行吗?”
鱼莹装作一脸尴尬地低下头,“是我唐突了,姐姐莫怪。”
润珍白了她一眼,往自己床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到底是阿哥阿妹情谊深,五百块钱你眼都不眨一下的就答应借了?九爷刚赏你的钱,你就忍不住往出显摆,到底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一点也禁不住夸。”说到九爷的时候,口气明显就酸了。
鱼莹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又往阿曼的方向看了一眼,阿曼坐在床上,一脸不解。鱼莹冲她浅浅摇了摇头,示意明天在与她细说。
★☆★
第二天润珍早早就走了,自起床开始也没和阿曼、鱼莹说一个字。鱼莹看着她的背影,悠悠一笑,“我真是好奇,凭润珍这猪脑子,是怎么在在水一方混到今日的?”
阿曼往脸上扑了扑粉,“从前大家也没僵成这样,私底下再怎么不对付,面上也都还过得去。后来分了前院和后院,大家就开始拧着竞争了,谁都不想让别人占了便宜,都想骑在别人的头上,愈演愈烈,就成了今天的样子。”她放下粉扑,忽然问,“昨晚金龙找你做什么?润珍走过去偷听,我几次想发出点声音提醒你,又怕做的太明显给润珍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动都不敢动,真是憋死我了。”
鱼莹一笑,“姐姐多虑了,润珍那么庞然大物似的身子往这边一走,我就听见动静了。”她坐在床上,视线从窄小的窗户往外看,“所以和金龙说得一番话,也都是专门给她听的。”
阿曼见她筹谋布置,几乎密不透风,由衷说道,“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与你合作,是个非常明智的选择,若和你成了敌人,日子怕要胳更难过呢。”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若是日后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力改正,尽量不与你起正面冲突。”
鱼莹听后一笑,也不接她的话说,“金龙昨夜要问我借五百块钱……”
还没等她说完,阿曼已经摇着头道,“不行,我早和你说过,金龙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少理他为妙,听说马经理对他尤不满意,就等着找个苗头好好收拾他呢。咱们如今好容易迈出了两步,犯不上为这种人自毁前途。”
鱼莹嗯了一声,“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又有了另一番计较……”她缓缓站起身子,走到窗口前感受着一日里最为温暖的时刻,阳光明晃晃地刺在她的脸上,让人觉的无比的身心舒畅,“金龙是咱们的一颗棋子,留着,说不定能用他扳倒一个对咱们极为有害的人……”
阿曼听到这里,立刻坐直了转回头看着鱼莹的背影,“他有这个能耐吗?”
鱼莹自信地说道,“棋子就是棋子,普通极了,棋子到底有多厉害,还是要看他使在谁的手里,咱们让他有这个能耐,他就必然会有,咱们不让,他就永远没有。”
阿曼对这话倒是赞成,亲眼目睹了鱼莹的手段,对她极为信任,“只是润珍都已经听说了你们的话,若是传出去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鱼莹一乐,“就是说给她听的,自然就等着她往外传。金龙问我借五百块钱,我自然是没有的,咱们两个刚认识不过几天,交情匪浅,你自然也不会借我。我没什么办法,又碍于金龙是同乡,只好腆着脸去问马经理,能不能把九爷奖给我一千块钱提前预支一部分。这笔钱,当时可是有好多人听见了的。润珍,牡丹,在水一方的舞女都是在场的。”
阿曼点了点头,“然后呢?”
鱼莹缓缓转会身,阳光从背后夺目地射过来,晃得阿曼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一个俏丽的黑影极具压迫感地靠了过来,“润珍爱慕九爷,为了抹黑我,肯定要四处跟人说这件事,金龙什么样的人,在水一方有几个人不清楚?大家只会说我俩勾搭成奸,已经成了好事了。”
阿曼叫了一声,“这可不行,咱们好容易算计了九爷,让他对你稍有好感,这么一来不就前功尽弃了?”
鱼莹摇头,“姐姐听我说完呀。等闲话给润珍传得差不多了,我自然要站出来澄清的,九爷奖赏我的钱,一直压在马经理那儿,可是分文没动的,怎么就有人恶意中伤我,毁我的清誉呢?”她呵呵一笑,“一会儿到了在水一方我就偷偷找了马经理,跟他说我因一个人在外,身上带太多钱不方便,想把钱存在店里,什么时候用,再去拿就是了。这样一来,马经理就成了我的证言人,回头和润珍争起来,也是有人能帮着说话的。只是可怜了姐姐,要拿出五百块钱来了。”
“五百块钱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可怜的。”阿曼也反应过来,“等事情到了这儿,大家自然都会往润珍身上想,她从前爱慕九爷,抹黑你也是为了让九爷误会……此事只要想到这里,就再没什么疑点,润珍也没什么翻身的机会了。”说到这里,极为可惜地叹了口气。
鱼莹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姐姐别担心,这些都只是预想,到底如何,还是要看润珍自己的。她若是顾念着咱们,不把这事往外说,那就相安无事,大家开开心心的还是好姐妹,一致对外。若是她……”说到这里笑着不继续了。
阿曼垂着头,心里却想,依照着润珍的脾气,抓到了别人的把柄,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情敌,怎么可能不往外传,往死里压制对方?
鱼莹看了看她的脸色,“姐姐不用心软,只有把别人一个个拉到下面来,竞争对手少了,姐姐这个位置才坐得稳。”
阿曼嗯了一声,对着镜子看了看妆容精致的自己,缓缓站起了身,“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鱼莹点了点头。
两个人踏进在水一方,小东子就等在门口,脸色十分难看地说道,“五爷让你们到了,就去楼上找他。”
阿曼看了鱼莹一眼,神情更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