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梦绕了二年的声音,透着电话筒好像都有热气。
姚方问我:“你那边下雪了吗?”
我转头看着窗外,雪如同每年一样,下得很大。
“很大。”我说。
“嗯,我这边下的也很大!”
我问:“你在哪里?”
她说:“那你出门……”
“你……回来了么?”
我的手机瞬间从我手里滑了下来,我握不住了,我不顾一切地冲向了门口。
差点撞在她的身上。
她站在雪地里,眼泪大颗地流着,我已经不顾一切地抱住了她,恨不得把她揉化在我的怀里,大力地吻住她的嘴唇。
吻到了她的眼泪。
咸咸的。
好像时间从没有流逝,好像日子从没改变,好像这两年以及过去的七年,我们仅仅是睡着了。对。
是睡着了,我们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然后醒来。
我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她说:“你弄痛我了。”
我搂得更加紧了,我说:“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再不回来我会心疼一辈子!”
姚方流泪了,她同样搂紧了我,问:“我到底哪儿好?值得你这样!”
我说:“因为我傻。”
“因为我爱你!”
“因为你就是我的公主啊,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二分之一。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东西都不在重要!”
她破涕为笑,羞红了脸,锤着我的胸口,啐道:“以前你可不会说情话。”
“你想听,我以后天天说给你听。”
“不要,我已经不是小女生。”
……
我和姚方决定结婚了,她说的对,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时间定在2000年七夕,20世纪的最后一个七夕。
三十而立。
婚房是四合院的老房子。
因为我们都喜欢这里。
婚礼应该是中式,我们觉得那样更有韵味。
我们去了墓园,在我母亲的坟上,我给我母亲介绍了很多遍。
“知道吗,妈?”
我说,“她就是姚家那丫头。”
我奶奶应该很欣慰,姚方哭的很伤心,她跪在坟前说:“奶奶,我回来了,我等着你跟我主持婚礼呢。”
大院里男女是不准谈恋爱的,如果谈了,必须要得到院里老人的祝福,得不到院里老人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有老人说:“钟家小子,和姚家那丫头这次是真的了吧?”
我笑道:“从来都没有假过。”
四婶儿难得要帮我备一床鸳鸯被褥,她眼神不是太好,但是很高兴。
她说她这辈子没有子嗣,我就是她儿子,她一直就等这一天了,等我的婚事了了,就可以安心的等死了。
四叔说:“钟阿城,多生几个带把的崽儿,四叔要过过手瘾!”
我难得没有去反驳他。
去街上理发的时候,理发店的老板说前几日夜里好像看到我父亲回来了,穿着老式的中山装,特别体面,在四合院门口站了很久。
我以为他在说笑。
我就没见过他怎么体面过。
没过几日,就把这事儿完全忘了。
打春的时候,姚方进了我们的母校当大学老师,她说她在国外七年精通于绘画与摄影,得到过很多很多我认不得的奖项。
她给我画了一幅素描,想让我回个什么礼物。
我适时掏出了婚戒,她笑着跑开了,不过很快被我抓了回来,我把她逼坐在椅子上,慢慢抬起了她的左手。
我说:“姚姑娘,你确定要嫁给眼前的帅小伙么?”
她“噗嗤”笑了出来,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害羞滴闭上了眼睛。
我纯心逗她,缩回手道:“我想了一下,现在带戒指好像有点突然了,还是仔细想想吧?”
她瞬间睁开了眼睛,抱着我的手臂咬了起来。
咬了一排牙印子。
我问:“你到底是属猴还是属狗?”
她没理我,抢过戒指自己戴在了手上。
我要拔下来重新戴,她把手藏了起来,我打趣说:“戒指自己戴上是不会幸福的。”
她忽然大声哭了起来,搂住我的脖子说:“幸不幸福你说了不算?”
姚母从后面走了出来,笑声说道:“多大的人了,跟孩子一样羞不羞。”
我们俩立马有些尴尬,没成想被人偷看了。
姚方说:“妈,你怎么可以偷听别人说话?”
姚母说:“大白天的,在我自己的家里,谁偷听了?”
我拉住她说:“要不我们去学校走走吧。”
没成想在学校里见到了班长温吉,她笑容满面的走过来,打趣道:“贤伉俪偷偷来学校里幽会了。”
姚方脸皮薄,低了头,我问:“你来这里干嘛?”
她说:“高杰的弟弟在这儿上大学,我来送点生活费。”
我不禁有点语塞,忽然想起来她的身份已经变成了了高杰的夫人,我定了定,说:“真没想到……”
她明白我的意思,说“你们两个就那么大的仇?”
我摇了摇头,说:“你根本就不了解高杰是什么人,他这个人或许没有他父亲那么坏,但绝对不是个好人。”
她知道说服不了我,转而去给姚方说了一会私密话。
姚方回来说:“其实你就是成见太深,高杰的真不坏,坏的是他的爸爸。”
我有些难受,责备地说:“温吉是他老婆,当然替着他说话,你怎么也替他说话!”
姚方脸色暗了暗,没说话。
我不想说她,有些事没法跟她说。初高中里高杰的一些小手段我可以不理,但男人一辈子最重要的有两个女人,他侮辱了我是没妈的孩子,侮辱了我妈死的活该,更是导致了我们七年的分离。
这个怎么算?
我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指着道路两旁的花说,“你送了我一幅画,我送你一首诗怎么样?”
她点了点头,做出倾听的样子。
我吟道
“学校的那树不知名的花儿
开了
很美很艳
只是你似乎不知道
她沾满一春的雨水
仅仅为留下
驻足的我们
当午后调皮的骄阳
也透过它
投过来暧昧的秋波
你赶紧把手探过我的眉梢
遮住了我害羞的面庞
生怕她把我从你身边抢走
不过你却不知道
你那细腻的手掌
更让我沉醉了
就宛如来自天际的凉水
零咚作响
似天的泪
浸入了一江的春痕
滴答滴答
新曲未了
像是在黑夜
奏响了轻轻的味道
回荡在我的耳根
打湿了我的了灵魂”
姚方一时间竟然听得痴了,抱住了我,说:“答应我,我们一生一世再也不分开!”
……
农历六月末,大伯忽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去他那儿一趟。
到了的时候他给我了一个皮包,说:“你爹过年在我这儿住了几天,让我把这个东西找个合适的机会交给你。”
我怔然,没想到他真的回来了!
把皮包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叠一叠的A4纸,码的整整齐齐,是一些在深圳或者香港的房产证和股权转让给书。
他把流程都处理好了,好像就差我的签字,然后这些东西就全部归我了。
这些资产加在一起超过几个亿。
我无法把这么多钱,跟一个喜欢揣着酒瓶的流浪汉联系在一起。
这比我们几个叔伯的总资产还要多。
但是他为什么不见我?
把这么多钱留给我算什么?
算是弥补吗?
我问:“他没有什么话留下吗?”
大伯摇了摇头,说:“他变了许多,到我这儿也不说话。酒也不喝了,也不赌博了,每天就是呆呆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大伯说着又把我堂兄招了过来。
我堂兄看到我欲言又止。
他说:“三叔走的时候我跟踪了他,不过被他发现了,他本来不让我说的,他得了胃癌,在昭阳医院做了手术,不是很成功,没多久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