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34年,海明威写信给他的朋友约翰·道斯·帕索斯说:“我正在培训成为一位博物学家。”时至今日,对许多人来说,也许很难想象海明威作为一位博物学家或者自然资源保护论者,鉴于他好像遇到任何一只动物总要把它杀死。不过从那时回想起来,成为一位自然资源保护论者——依照特迪·罗斯福特迪·罗斯福(1858~1919),美国第二十大任总统。特迪(Teddy)即西奥多(Theodore)的昵称。的风格——意味着今天保养动物则明天有动物可供猎取。这同样意味着理解这些动物,在它们生来的栖息地研究这些动物,分析它们的定期移栖、饲养习惯和它们平均生命期中的身体变化。进而言之,这意味着分享猎人和被捕食物之间的神秘的结合力,欧内斯特在《老人与海》中以令人难忘的笔触写出了这种结合力。书中人物圣地亚哥谈及他的爱情和对硕大的鱼的倾慕,恰恰在他下定决心要去杀死它的时候:
“这条鱼也是我的朋友,”他响亮地说道,“我从没有看到和听到这样一条鱼。不过我应该杀死它。我很高兴我无须试图去杀那条海星鱼。”
蓦地想起,是否每天一个人必须设法去毁灭月球,他想着。月球就失去控制。不过还想起是否一个人每天应该设法去毁灭太阳呢?我们生来很幸运,他思忖再三。
那时他对那条没有东西可吃的大鱼深感惋惜,而他去杀死它的决心绝不会减轻他对鱼的惋惜。他将饲养多少人呢!他想着。不过他们值得去吃它吗?不,当然不值得。从他的处世态度和他的高位显职来看,没有一个人值得去吃它。
我并不理解这些东西,他思忖着。不过好的是我们没有必要设法去毁灭太阳、月球和星星。我们生活在海上,使我们的真兄弟们折服就是可慰藉了。
——《老人与海》
在1934年,海明威开始证实自己是位博物学家,不但用他最初在非洲狩猎远征的笔记,并且还有在古巴的一些狩猎琐记,他在那里拟订计划研究金枪鱼的种类。在他开始使用最初供运动用的渔船“皮拉尔”号船不久,就启动这项计划。他给这只稍经改装的、身长38英尺的船命名为“惠勒”号,此名是他和波琳发生私通事件后为她取的秘密名字。那时适值海明威和他的第一位妻子哈德莉·理查森即将结婚。“皮拉尔”号船是专门设计为供深海捕鱼之用。欧内斯特降低气窗一英尺,并装置一根滚动杆,这样他和船上水手们可少花力气把大的鱼弄到船上。
在船里有另一番景象,“皮拉尔”号船在油漆过柳桉木后显露出光彩,并带有刚油过油漆的味道,其中还带有意大利皮革和汽油的气味。这只船携带300加仑煤气,由两只船发动的发动机,其一是一只75马力开动的“克莱斯勒”号船,为了加快速度,其二是由一只小的40马力开动的“莱科明”号船,这是用于曳绳钓鱼。“皮拉尔”号船也有一只1500加仑的水箱。
当“皮拉尔”号船首航古巴时,欧内斯特还另外买了100加仑煤气,存放在前部贮藏箱的小圆桶中,而食物供应品则放在后面的贮藏箱中,位置在厨房旁边的小饭厅周围,还有的放在船身中部的铺位之下。老爹的船员由下列各成员组成:一位名叫阿诺德·塞缪尔森的年轻作家,他曾经有绰号Maestro此为意大利文,其意思是“艺术大师”。音译为“梅斯特路”。或“老鼠”,是称赞他拉小提琴的才能;还有一位名叫查尔斯·伦恩,他是英国半岛和东方轮船公司的水手。这位水手参加欧内斯特的渡海工作,不过一旦海明威办好出港手续离开时,伦恩就返回西礁岛。
海明威为了在古巴海域捕鱼,他又雇用卡洛斯·古铁雷斯当大副,另一个名字叫朱安的古巴人当总厨师和备用的舵手。当“皮拉尔”号船停泊在哈瓦那港时,欧内斯特安排朱安和塞缪尔森睡在船上,而欧内斯特和他的一些客人则耽搁在城里,借宿“两个世界”旅馆过夜。
虽然欧内斯特在长达三个月的鱼汛期款待过很多宾客,可是他最高兴的是和两位有身份的人会晤:其一是费城博物学研究院的查尔斯·卡德瓦拉德,是研究院的院长和最大的捐助者;其二是亨利·福勒,是该研究院的首席鱼类学家。福勒随身带着几箱测量和取样检验的各种工具,而卡德瓦拉德也带来一个中等重量的钓鱼竿和绕线轮,与其说是实用,倒还不如说是带有象征性的。欧内斯特面带微笑,拿起船上的那根钓竿,放在他自己的一些比较重的钓竿和绕线轮的旁边。他还邀请一位委内瑞拉的爱好运动的洛佩斯·门德斯,参加他们长达一个月的研究中的第一天的钓鱼活动。
海明威在《老爷》杂志发表的第七篇文章中,显赫的标题是《在激流中外出垂钓:古巴来鸿》,他写到与卡德瓦拉德和福勒共同提出的一些问题和观察到的情况。为什么灰鲭鲨从不吃钩上的金枪鱼,而别的鲨鱼则截然不同呢?而帆船对一条旗鱼究竟有什么用呢?它为什么要迫使金枪鱼紧靠着湍急的流水游呢?而白的、蓝的、黑的和有条纹的金枪鱼会是同一品种变异吗?试想它们能长到多大呢?海明威甚至不知道有朝一日是否会订出一条法规,禁止为娱乐活动而猎取大猎物的垂钓,因为每个人会随心所欲而兴致勃勃地去捕捉这些鱼,从而影响鱼的继续长大。
当他们驾驶汽车前往哈瓦那港时,卡德瓦拉德又喝了点矿泉水,沿途向车外看着湾流地区天空色彩的变化。“海明威,我们有什么可能性得到这些金枪鱼的完整的收集物呢?”
“喔,没有指望,不过去年夏天大约这个时候,我在一天七点钟上岸。那种情况也许不可能立刻发生——以获利为目的的捕鱼人说大好趋势还没有开始。”
“对啊。亨利·福勒能够为研究院获得所有的样品。你也知道,在海草中时——那时情况发展是缓慢的。”
福勒转向在“皮拉尔”号船旁驾驶盘的欧内斯特,一面点头示意朝向他放在一起的渔网走去。“我们可能在海草中寻到那种鱼的幼体。”
“我的了不起的科学家们,信任我,一旦当我们查明一条金枪鱼,”老爹说道,“暗褐色的海草会使你兴趣索然。亨利,我要你科学地区分这些品种。有极多的已造成严重后果的马粪,因此你要彻底地告诉我们,是否是同一品种的动物,或者确实是不同种类的动物。”
“我要尽力而为。”亨利满口同意,那时在船后部看着卡洛斯在搅动诱饵的前面部分。门德斯站在那个年迈的古巴人的旁边,一面在谈话,一面在指着沿着港口边缘的许多不同形式的建筑物。
“皮拉尔”号船向南航行半个小时。欧内斯特一直注视着那种小的叫狐鲣的诱物,那时一些诱物在水中跟在后面活动,在蓝色的海面上激起白色的条纹。梅斯特路此人即上文提及的那位“艺术大师”。则坐在船舷上缘的边沿,朝海洋看着,他的脸庞虽久经日晒,但是看上去还是苍白的。
“是的,先生。我们今天将会捕捉到一条令人满意的大鱼。”欧内斯特深感高兴地说。他转向卡德瓦拉德。“风正从西南方向刮得更厉害,那风总是会带来一些大的鱼。”
那位院长点头表示同意并随口问道:“多大呢?”
“非常大。”老爹回答道。
“打赌有把握吗?”卡德瓦拉德揶揄道。“我会为你买饭——或者就此而言,为船上的每人买饭,要是我们能够把超过400磅的鱼捕到船上的话,小一点的话,你买就算了。”
“哼。真该死。我愿接受这个建议。卡洛斯,你掌舵。”欧内斯特说道。这时他的大副把驾驶盘接过来,然后欧内斯特坐进他定制的指挥“作战”的椅子里。他的眼睛密切注视着后面拖着的诱饵和耀眼的湛蓝的水。门德斯急速抓住一只用柳条编制成的旧的座椅,把它放在欧内斯特右侧的旁边。这些人用西班牙语在一起交谈了一会儿,接着欧内斯特又转身向着卡德瓦拉德,后者站在船舱的遮蔽处。
“门德斯这里停在一个很好的位置上。”欧内斯特对卡德瓦拉德说。
“怎么会那样呢?”那位院长问道,一面急忙抓取另一把柳条编制的座椅传向他们。
“他说他已经捕捉到暗褐色的金枪鱼,都是在水中生活了很久的鱼,并且是雌性。”
“因而欧内斯特建议,”门德斯继续用委内瑞拉人的口音讲,“很可能像阔额一样,金枪鱼很可能雄性和雌性都有,不过当鱼成熟时——它们转变成雌性。”
“真是一种有趣的理论。”卡德瓦拉德随声附和道。
“这里每一个外出捕鱼的人都有他们自己的理论。”欧内斯特笑着说,“不过你们科学家们必须解决谁是正确的。”